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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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轉身回到巷子裏,巷子裏卻什麽都沒有,只有阿黃自己在那激動的傻叫。把鏈子都扯直了。
他這次認真地四處看看,真的什麽也沒有,只好拖着腿一瘸一拐的走了,膝蓋只要用力還是很疼,他只好盡量讓它少着力,來回換着,可是這樣走起來相當難看,相當狼狽,甚至……還有點可憐。
長生本人卻沒這麽覺得,他來到後山,在小樹林裏摘山蘑菇,娘最喜歡吃蘑菇,但是又買不起,長生一有空就來摘點野生的。
但是他本來膝蓋傷就未好,走路都困難,這時又掙紮着摘家裏買不起的蘑菇,每走一步彎一下腰都十分吃力,不一會已經滿頭細汗,等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樹彎腰摘蘑菇的時候。
遠處的樹林動了一動,像有人猛然抽身離開一樣帶起一陣風。
回到家裏就感覺腿上有點蟄得慌,畢竟蘆葦蕩的水不幹淨,長生卷起自己的腿放到燈光下仔細看着,越看越覺得不對,傷口旁邊紅色一片不是發炎也不像紅腫,倒像是……被親吻之後留下的痕跡。
長生在鏡子前脫了衣服,露出脊背一看,背上一片傷口,但是在傷口旁邊,縫隙裏,密密麻麻一片紅印,布滿整個雪白的脊背。但是那些紅印像是故意避開傷口一樣,只落在傷口邊上,真的像是一個人一邊捧着傷口一邊深情而輾轉的親吻,綿密的落在每一寸肌膚上。
長生覺得自己的想法未免詭異,光是想象着自己被人那樣親吻就渾身打冷戰,讓自己別再瞎想,趕緊洗洗睡吧。
都怪這兩天老出怪事,讓他整日胡思亂想。那天晚上他居然夢見,自己插的牢牢地門被人輕輕打開,然後靜谧了半日,被人吻上膝蓋,在傷口上纏綿的吸允舔舐,膝蓋是敏感的地方,長生睡夢中都感覺一股奇異的感覺直沖下身,然後那親吻順着大腿親到長生因為背傷一直側身的臀上,在那用牙齒啃咬之後,來到背上又是不斷的吸允……長生做了一晚上春夢,第二天起來發現自己被子濕了,而且還濕了好大一片,……簡直……不像一個人……的量……
長生又羞又窘,趕緊把被子收起來,當然都是自己的了,除了自己還有誰?
自己真是……不可救藥了。
他把被子卷了卷堆到床底下才安心得出去,哪知回來後娘親卻怪異的看着他,仿佛知道一切的樣子,長生心裏十分心虛,連飯也沒吃幾口,覺得自己做這種夢十分無恥。
他醒來後不知道自己多少歲,是娘告訴他他當時十八歲,今年算下來就是二十三歲,可能是他生的白淨的緣故,也顯不出年紀大來,但是村裏的男子在這種年紀孩子都有了,因為他素來名聲上不怎麽聰明的緣故,家裏又較貧寒,給他提親的人也很少,今天他娘見他這樣,心裏便有些憂郁,盤算起他的終身大事。
吃完晚飯他爹看他娘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便問她怎麽了,他娘說,孩子大了該娶個媳婦了,總這樣可不行,咱們長生長的不差,得給孩子好好找個,但是好人家的閨女誰會嫁給咱們這種窮人家。他爹聽了也嘆了一口氣,跟着發起愁來,他娘愁了一會,又振作精神說,明天她去找村頭說媒的王婆試試,說不定有合适的。
第二天,一大早長生起來就見娘出去了,問爹娘幹什麽去了,爹抽着自己的旱煙含笑不語,含含糊糊地說去王婆家了,長生聽了血液全湧上臉頰,猜想娘是肯定知道了那被子的事,他本來面皮就薄,這下簡直窘得低下頭沒法說話,但是除了羞愧之外,他的心中似乎又有點異樣的感覺。
他不挑剔,不會因為瑣事争執,性格淡然,這也是村裏人說他傻氣的原因之一。雖然年紀很大也沒人提親事,也從未因為這件事萦繞心懷,但是如果讓他随便娶一個女子,他心中的抗拒意識就強烈而明顯,
他的心中對于愛人有一個水平衡量,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多高,可是像鄰居二丫巷口的阿翠甚至村裏最漂亮的秀秀等人人誇漂亮的姑娘,也并沒有引起他什麽感覺。
用村裏人的話說這就叫眼高于頂不自量力吧。
長生自嘲的笑笑,略帶些苦澀。
娘從王婆家回來笑眯眯的,估計是王婆說給找了吧,第二天娘又興高采烈的去了她家,回來後就一臉沒精神又帶些怨憤的跟爹說,那個王婆居然給咱們長生說隔壁村那個腦筋不太靈光的麻子女,誰不知道他家閨女是個二百五啊,又長了滿臉麻子,臭在家裏好幾年了,竟然給咱孩子說她。
長生在屋外窗戶下聽到,無奈的笑笑,
屋外的青山,正是蔥郁的好時候。
一整天窗戶裏不斷傳來娘的嘆氣聲。
憂愁氣憤又無奈的嘆氣聲。
不答應這個又怎麽樣,下一個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可是難道真讓兒子娶個醜女?
王婆的話還在耳邊萦繞,人家閨女雖說不是多麽貌美如花,但是人家裏可是殷實人家,要是比一比的話,也不算多配不上咱。
可氣,不就是自己家窮嗎,要是家裏有錢,就算兒子不機靈憑那相貌肯定能娶個好女人。娘又嘆了一口氣。
正在爹娘為這事傷感的不行的時候,一個驚破小山村的消息傳來。
皇宮裏今天上午放話,從全國各地選男女宮人各三百人。年俸二兩銀子。
聽說還會來鎮上挑選。
娘和四姨在門口叨叨半天,一回身心裏已經有了盤算。
長生進門的時候,娘和爹正在屋裏商量着什麽,長生說:“爹,娘,你們找我有事?”
他娘說:“兒啊,你聽說大王要在全國挑宮人的事不?爹跟娘想讓你去試試,萬一要是挑上了,在那幹上三年,你娶媳婦的錢就有了。你去試試不?”
長生一聽娶媳婦就想扶頭,略想一想說:“好啊,我去試試。不過皇宮挑宮人應該很嚴吧,我……又不伶俐……”
他娘也不安的搓着自己粗糙的手,笑着說:“試試吧,說不定就選上了呢,咱們兒長的這麽俊俏!光看臉就該進去。”
一家人笑笑,娘雖這麽說,但是大家心裏都清楚,皇宮選人大家都是削尖了腦袋往裏鑽,送禮找門道的不少,像他們這樣的,能選上嗎?
第二天,皇宮的人就來到鎮上選人,別說皇宮雖然以前辦事拖拖拉拉,手續繁瑣得很,這次倒是動作迅速。
爹娘聽說後趕快帶着長生趕到鎮上,衙門口前挂着金黃旗子,正對院門的二層小閣樓前設了一個高臺,臺子有一人高,設着三個座位,左邊是一個看起來極威嚴的太監,右邊是大氣不敢出的縣爺,中間的椅子卻是空的。
高臺與二樓用臨時搭建的樓梯相連,二樓上挂着淡黃色的紗帳,裏面依稀有人影移動。
居然還特地搭了樓梯……鄉親們越發覺得皇宮的人身份尊貴,滿心惶恐敬畏。
只是不知道這紗帳裏到底是誰。
長生擠在人堆裏,四周看看,院子都站滿了,個個都打扮的油頭粉面,衣着光鮮,只有自己還穿着麻布衣裳,他撫了撫上面的褶皺,心裏也暗暗的希望自己能被選上,畢竟一年二兩銀錢,三年就六兩,他打算做三年就回來,孝養老人,不管娶不娶妻,能讓娘吃想吃的,爹穿暖和的,就是他心裏最大的願望了。
他就是被銀子誘惑去的。
人生就是這樣。
再淡泊的人,在寒怆的生活面前,也會有貪欲。
微弱的顯得寒怆的貪欲。
四姨家也帶着兒子阿三來了,阿三是全村公認的鬼靈精,長的猴頭猴腦,一看就是個精靈滑皮人,四姨花了不少心力,見了娘打招呼都一股勢在必得的樣子。
面試要一個一個走到考官——就是臺上那三個人眼前,讓大人們看看長相順不順眼,然後問兩個問題,看你機靈不機靈,阿三排在長生前面,長生看見前面一排人,心裏不禁有些緊張。
阿三回頭咧嘴一笑說:“沒事,兄弟別緊張。”
畢竟是自家手足。
長生笑一笑,還好他平常就是個安靜人,現在也不顯得多麽僵硬不自然。
閣樓上的紗帳紋絲不動。
長生擡頭看了看,有些好奇那裏到底是誰。他覺得那裏面有人在看他,隔着帳子也能感覺出來。
前面排隊的人一個一個變少,來的人表現還不錯,至少各個還算靈活,那大太監臉上表情還算柔和,隔壁的縣爺一邊偷看他的臉色一邊不斷偷偷擦汗。
輪到阿三上場時,那大太監臉上甚至出了笑意,還點了一下頭表示贊許。
阿三下來,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擡腳上來,可是剛一站在臺上,就見那大太監的笑意一下飛了,雙眼眯起,像盯着目标獵物一樣閃着鋒芒的光。
察言觀色的縣爺一下汗如雨下。
地下的觀衆也感覺氣氛不對,立時噤聲了,目不轉睛的看着臺上的一切。
忽然,從簾子後面走出一個穿着铠甲披風的男人。
他虎背熊腰紫棠臉色,一副市儈象,粗線條的臉上含着笑意。順着臺階大步走下來,直站到長生面前,也眯着眼睛仔仔細細從上到下從裏到外把長生打量了一遍。
然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他是傅白虎。
身後的縣爺吓得都站起來了,唯唯諾諾的說:“大,大将軍。”
傅白虎理都不理他,只盯着長生看,他本是個嬉皮的人,笑也常常讓人覺得不正經,可是今天真是發自內心的喜氣,掩飾都掩飾不了,拍着長生的肩膀連道兩聲:“可以,可以,很好,很好。”然後渾身朝後面紗帳裏笑了一下。坐到中間的座位上。
紗帳裏紋絲不動。
即便這地方的人再孤陋寡聞,赫赫有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傅白虎将軍還是知道的,見他竟然來了,還拍了長生的肩,底下不禁一片歡呼雀躍聲。
傅白虎坐在座位上微笑着看着他,長生手心汗濕一片,大腦哄哄的響,根本不知道自己胡亂說了什麽就稀裏糊塗的下臺了。
下臺時,長生回頭看了一眼那紗帳,他剛才明明見人送進去的是兩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