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平等嗎

第24章 平等嗎

元旦後一天還在假期裏,因為市中心有大型活動的緣故,象屋沒什麽客人。烏晨也不在,只有褚瑜一個人慢吞吞地做飲料。

莊尉推門進去,看到他困倦的表情,心裏忍不住覺得可愛。

“早。”

褚瑜原本懶洋洋的樣子忽然變緊張起來,很拘謹地回了一句:“早。”

莊尉不太明白褚瑜的緊張情緒是從哪裏來的。

他回府城很久了,天天都來象屋報道,昨晚還破天荒去了褚瑜家裏,一起拼了一棟小房子。但是過了一夜,褚瑜見到他,還是會很緊繃。

他打量了一下,褚瑜今天穿得很特別,在白襯衫外頭加了一件深咖色條紋馬甲,配了細鏈子的墜子胸針,眼睛戴了淺色的美瞳,左邊耳朵戴了單只簡約的锆石耳釘夾。

莊尉是第一次見褚瑜戴美瞳,盯着看了好久。

“今天這樣很好看。”他誇贊道。

褚瑜擡眼看了看他,又迅速挪開視線,用聽不太清的音量說了謝謝。

頓了半拍,褚瑜又解釋說:“新年裏,想有點儀式感。”

莊尉認同道:“是應該有點儀式感。”

象屋今天播放的是美式鄉村風格的音樂,氛圍很輕快,在店裏的零星幾個客人心情也很好的樣子。

褚瑜做好飲品就放在銀色托盤上,又接着做下一杯,速度緩慢而悠閑,還用心在杯口加了額外的裝飾。他端給客人時,客人驚喜地表達了感謝,也沒有責怪他上得慢。

也許這才是褚瑜喜歡的工作節奏。

莊尉套上自己常用的圍裙,挽起袖子問:“我要先做什麽?”

褚瑜就說:“切蛋糕吧,新抹好面的幾個蛋糕還在冷藏櫃裏沒切。”

“好。”

莊尉準備去冷藏櫃拿蛋糕,但先看到了褚瑜濕掉的袖口,忍不住說他:“怎麽不把襯衫袖子卷起來?”

這是褚瑜的壞習慣,他好像不喜歡把袖子卷得很高,有時候會往上折一點點,有時候就任由它沾濕,再等它自然風幹。

褚瑜對此莫名地固執,把袖口攏起來,說:“一會兒就幹了。”

莊尉見他抵觸,就沒再說。

打開冷藏櫃,莊尉再次覺得新年對褚瑜來說也許意義重大,因為今天褚瑜不僅打扮了自己,打扮了現做的每一份飲品,還額外打扮了蛋糕。

原本芋泥的那一款上加了果凍碎,樣子堆得很Q彈可愛。黑森林的巧克力屑上,用加了醬的薔薇色奶油畫出了一些飄逸的線條。還有抹茶千層和榴蓮千層,都用了糖漿裝飾。剩餘的幾款水果蛋糕上,擺放了可食用的小花。

莊尉把蛋糕一個個取出來切好,端出去。

他體格大,臂展寬,力氣也夠,做這個工作比褚瑜和烏晨都更輕松,所以完成得很好。

最後一個端出去後,莊尉問:“這些花是什麽?”

褚瑜答道:“是早開的櫻花,用鹽水泡了,可以直接吃的。”

莊尉覺得很有意思,就誇贊說:“很浪漫的想法。”

褚瑜臉紅了,眼神閃爍地說:“其實是經常會用到的裝飾物,我在網上看到的。”

莊尉站起身,靠他很近,低聲道:“我沒見過。”

說話間莊尉的手繞過褚瑜眼前,擡起來摸了他的頭。褚瑜的頭發看上去有點蓬,稍有點長了就松泛地垂墜在耳邊,但摸上去卻很柔軟,發絲很細,被暖氣烤得熱烘烘的。

褚瑜的瞌睡都醒了。

他下意識往後躲了半步,視線胡亂瞟別的地方,不太知道該怎麽反應。

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因為莊尉很知道見好就收,他像是一時沖動下動了手,又迅速禮貌地收了回去。

“你要不要睡會兒?看你好困。”莊尉說。

褚瑜小聲回答:“不用了,也不忙。”

莊尉就說:“那好吧。”

他想了想,又覺得褚瑜一大早就這麽困倦,自己是有責任的。便抱歉地說:“昨天拼樂高不應該拼那麽晚的,沒注意時間,影響你休息了。”

然後趁褚瑜還沒有說話,他又補充道:“下次不會了。”

莊尉說得很誠懇,褚瑜只好磕磕絆絆地說:“沒事,我……我有時候自己也睡得很晚的。”

“是嗎?為什麽?”

褚瑜張了張嘴,發現不好解釋。

好在莊尉今天特別好說話,等了他一會兒,就自己給他找了理由:“開店壓力很大嗎?會失眠?”

褚瑜點點頭:“有點。”

莊尉看他的眼神變得不太一樣,但褚瑜很緊張,不敢對視,也無法解讀和理解。

他猜莊尉可能有點可憐他。

褚瑜在心裏醞釀了一下,問:“你在Twinkle工作壓力大嗎?會失眠嗎?”

莊尉猶豫了一下,說自己也會。但褚瑜覺得他可能是為安慰自己撒謊了,因為莊尉沒有接着說自己的壓力,也沒有談論失眠的解決方案。

莊尉只是很溫柔地說:“你休息一下吧,我來都來了,正好幫你看一下店。”

褚瑜這個時候其實也不覺得困了,但是莊尉這樣說,他就沒有推辭。

在儲藏櫃邊的角落裏有一張行軍床,褚瑜把床支起來,拿大衣蓋着躺了下去。

莊尉調低了音響,站到收銀機後頭。褚瑜背對莊尉,想盡量忽略他,但還是會聽到偶爾低聲收銀的聲音。

不過他前一晚幾乎沒有睡着過,雖然店裏環境不合适,他還是很快昏睡過去了。

-

褚瑜睡了一段時間,慢慢聽到烏晨和莊尉說話的聲音。

烏晨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和莊尉壓低了聲音講話,但是兩人也許是說得久了,慢慢無意識地擡高了音量。

烏晨情緒有點激動地說:“可是你和他之間根本就不對等啊!你什麽出身?接受的是什麽精英教育?現在年紀不大就是Twinkle的分公司老板,他拿什麽跟你齊平啊?你就是高他一等啊!”

而莊尉四平八穩地說:“他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和我是同班的同學,現在也是老板,我們之間不存在不對等,是你看低他。”

“不是我看低他,是你這個人站得位置太高了,他差你太遠了,你感覺不出來嗎?”

褚瑜緩慢而清晰地認識到,他們是在說自己。

他睜開眼,面朝牆壁看了一會兒,腦袋裏渾渾噩噩地想了很久。

他爸爸确實是首都研究院的高級工程師,但他卻并不能算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因為他爸爸不是真的他爸爸。

他和莊尉是高中同學,但莊尉接受的家庭與社會教育更多是來自課堂外的,高中畢業後他就出國留學了。當莊尉站在國際青年論壇講臺上做為傑出青年代表演講的時候,褚瑜是那個只敢遠遠看一眼就逃跑的膽小鬼。

至于“老板”這個身份嘛……

象屋就只是象屋,就算開在Twinkle對面,也只是象屋而已。

這樣看來,他其實并不像莊尉說的那樣與之“對等”,只是莊尉不知道。

褚瑜難過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動搖,覺得應該讓莊尉知道他們的差距,讓莊尉知道烏晨說的都是真的。

想到這裏,他愈發煎熬。

之前他睡覺的時候忘記卸下美瞳,現在眼睛開始覺得幹澀得厲害,反複眨了幾下也沒見好。但他不太想起身,磨蹭半天,在烏晨開始列舉褚瑜與莊尉在性格和社交能力上的更多距離之後,終于撐着手臂坐了起來。

他在原地保持坐姿愣了好一會兒神,全然沒發現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了。

莊尉走過來,放緩了聲音問:“吵醒你了?”

褚瑜下意識搖搖頭。

然後他又遲鈍地開動腦子想了想,給自己找補:“我想把美瞳卸掉,好不舒服。”

說完,他擡起頭朝莊尉眨了眨眼睛,以此示意眼眶的不适。

莊尉愣住了。

褚瑜還是頭一次看到莊尉這樣的表情,好像對他做出這個動作感到很意外一樣。他便識趣地低下頭,自己撐着站起來,去了洗手間。

褚瑜卸美瞳的過程不順利,因眼睛不适流了很多眼淚。

在他覺得尴尬和狼狽的時候,莊尉不太禮貌地闖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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