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葉臨昭的心情很不好。
率先察覺到他不對的是楚懷霖。
像是睡了一覺醒來，意識恢複時，楚懷霖看到葉臨昭在屋內，那兩名女子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忍不住一陣迷惑。
同樣迷惑的還有張聚，他四下沒見着李桐玉和蓮焰，卻見王爺安靜地站在房中，忍不住問道：“殿下，李小姐呢？方才不是在這嗎？”
葉臨昭低垂着頭，沒有答話。
而坐在凳子上的楚懷霖看到了他一臉的蒼白。
“殿下可是身體不适？”他站起身，習慣性地拉過他的手，為他把脈。可指尖觸及的涼意還是讓他忍不住一顫，他從未在活人身上感受過這麽低的體溫，可譽王殿下是活着的，有呼吸，有心跳。
他知道他每年冬天都會這般渾身冰冷，他為他開了暖身補氣的藥，但效果微乎其微。
葉臨昭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握成拳，藏進了寬大的袖子裏。
“殿下，我再為你開幾貼藥補補身子吧。”
葉臨昭理都沒理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楚懷霖一臉惆悵，身為醫者，無法為患者解決痛苦，他的心中總是不痛快的。
張聚看他神色落寞，知道他心裏想什麽，笑了笑，勸慰道：“楚大夫無需介懷，我家殿下自出生起便有這個毛病，宮中禦醫都束手無策，更何況你呢。”
“我明白。”他為他看病已不是一朝一夕。
初時，他連碰都不願讓他碰一下，這麽多年下來，他能讓他為他把個脈，喝幾貼他開的藥，已是萬分不容易了。
可正是如此，他更想為他找出病症，解除他的痛苦。
“怪了，那李小姐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方才我也不知怎的犯了下迷糊……”張聚咕哝着，心中很是覺得奇怪。
那李小姐便是要走，也該說一聲才是啊。
對了，殿下又是什麽時候來的？他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果然是年紀大了？
*
慧太妃醒來時，得知李桐玉已經離開。
下人們說，譽王殿下進屋沒多久，李小姐便驚慌失措地從屋裏跑了出來，直接離開了譽王府。
慧太妃這回是真的動怒了，罰葉臨昭去佛堂跪着，未得到她的允許不準起來。
葉臨昭去倒是去了。
跪着？不存在的。他在鋪了軟墊的椅子裏坐下，捧着重新加過熱水的湯媪，低頭沉思狀，誰也不理。
而張聚忙着安排下人們多搬幾個暖爐過來，深怕殿下凍着。
天很快暗了下來，佛堂裏香煙袅袅，空曠而安靜。
葉臨昭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睡夢中，他又夢到了那棵枯樹。枯萎的，沒有一絲生機的，二十年如一日，沒有任何變化。
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他隐隐聽到噼啪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迫不及待要冒出來、蹦出來……
而後，他醒了。
長而濃密的睫毛擋住了他眸中蘊含的情緒。
他緩緩地将已經涼掉的湯媪放到手邊的桌子上，站起身，離開了佛堂。
冬夜寒風凜冽，肆虐的狂風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心情更為惡劣。
每到冬季，他都不愛出門。
可今晚，似乎有什麽牽引着他，讓他身不由己地循着那未知的感覺出了門，投身到蒼茫夜色中。
*
離丞相府三裏地有一座小芸山。
山高聳入雲，看着極為陡峭，很少有人能進山。
傳說，山中妖靈盛行，誤入者有去無回。
更為這座山添了神秘恐怖。
而李桐玉今晚的目的地便是此處。
此處，她時常來，因為每當月娘升到中天之時，山中便靈力大盛，她帶上聚靈瓶能收集滿滿一瓶，再灌入靈果。
不過，因為她來得太頻繁，搶靈力太狠，已經成了這山中精靈們的公敵。幸好一般的精靈她還能應付，那些草啊木啊昆蟲動物啊都是些直腸子的，也沒真打算和她計較。
只是，大家都變勤快了，子時未到就開始蹲守靈力，她所能收集的也就不多了。
今夜有些奇怪，她一路走來，一個小精靈都沒見着，這山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倒是讓她把聚靈瓶裝得滿當當。
那就回家吧！
她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突然感覺身後一陣怪風湧動，随後她便聽到了一個陰冷的聲音……
“交出來。”
李桐玉腳步一頓。
這個聲音陌生得很，是她以前從未聽過的。
這山裏……來了陌生……妖？
她緩緩轉過身，借着月光，看到了一道修長的人影，在寒冬雪月下顯得森然。
要不要這麽滿懷敵意。
他要她交出什麽？
洛辛夜看到面前女孩的容貌，呆了呆。
好美，比他見過的最美的女子還要美。
她是什麽人？
“這位哥哥，你在叫我嗎？”李桐玉甜甜笑道。
這妖渾身一股煞氣，靈力鼎盛，看着既不友善又不好惹，她還是先禮貌些吧。
對付真正的大妖怪，她還是不行的。
一聲哥哥，叫得洛辛夜心裏很是愉悅，他往前走了幾步，看着她，笑了：“你叫什麽名字？”
哇，他身上的煞氣瞬間就斂去了呢。
李桐玉在心裏感嘆，繼續笑眯眯地說道：“我叫鈴兒。”她擡起左手搖了搖，鈴聲清脆，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空靈。
陌生人嘛，說個假名就可以了。
可她還沒有把手放下，就被眼前的這個男妖抓住了。她笑容一滞，神色一冷，掙紮了一下，可他并沒有放她。
“怎麽受傷了？”他看到了她手指上纏着的白布。
李桐玉皮笑肉不笑：“被狗咬了。”
“啧啧，真讓人心疼。要不要我幫你治傷？”
“謝謝，不用那麽麻煩。”她婉拒，又掙紮了一下，卻被他抓得更緊。
“你很美。”他的眼中透着癡迷，唇角彎起弧度。
完蛋，這是碰到了一個好色的男妖，想占她便宜！李桐玉手握成拳，黑着臉，快速想着怎麽脫身。
智取？看他兩眼發情、不懷好意的模樣，要不假意迎合，趁機逃脫？啊呀，目測他修為不低，怕是跑不過他。硬拼？她能用的大招也就一個，不知道對他會不會起作用。
“這位哥哥，我知道我長得很美，可是你能不能把我的手放開？你抓得我好疼呀。”她嬌滴滴地說道，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好。”洛辛夜答得爽快，如她願松開了她的手，卻又單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好奇地盯着她嬌美的面龐看，“不過是一個凡人，居然有膽量來小芸山收集靈力，你膽子不小。”他頓了下，才又問道，“你想修行？”
“嗯……”色狼，勾什麽勾！李桐玉臉上笑着，心裏罵着，擡起右手食指，放到了自己口中，一下一下輕輕咬着。
她這媚态橫生的模樣看得洛辛夜心癢難耐，恨不能立時就将她辦了。
“你若想修行，不妨與我雙修，我會幫你。”
做你的大頭夢！她猛地咬破食指，手指一彈，鮮紅的血彈向他的臉面。
“啊！”他驀地痛叫起來，放開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李桐玉轉身就跑，頭也不回地想要跑出林子。
沒想到那男子很快就追了上來。
聽到他憤怒的吼叫，她吓壞了，沒了命地往前跑。
怎麽對他作用不大？她的血是極熱極烈的焰，一滴便能灼燒萬物的呀！
眼看他就要追上她，李桐玉突然看見前面隐隐約約有一個人影，她心頭一驚，正要避開，可身體遠不及大腦反應快，只聽砰的一聲，她重重的砸向了那人，兩人雙雙飛出丈餘，摔到了雪地裏。
李桐玉伏在那人身上，有這上好的肉墊擋着，她一點沒摔疼。除了頭有點暈，心跳賊快。
他沒被她砸死吧？
她還沒來得及愧疚，就瞧見身後那男妖滿臉陰狠追了上來，她心道“完了完了”，吓得閉上眼睛，緊緊抱住了身下的人。
可是，咦，半天怎麽沒有動靜？
她偷偷睜開眼睛，偷偷轉過頭去……妖呢？
除了樹影攢動，再無其他人其他妖。
她疑惑地坐了起來，四下看了看，發現那妖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跑這麽快，他見鬼了？
她正茫然着，身下的人坐起了身。
李桐玉這才想起自己撞到人了，慌亂地想起身，右手卻被那人拉了過去，她猛地跌到那人懷中，眼睜睜地看着他把她受傷的那根手指含到了口中……
啊啊啊，變态，有病啊！
她憤怒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緊緊扣住手腕，随後，右手食指一陣熟悉的鑽心的疼，她哭叫出聲，同時也看清了他的臉。
葉臨昭！
渾身冷如冰磚的葉臨昭狠狠咬破了她的手指，貪婪地吮吸着她的血，就好像品嘗着世間最美味的食物。很快，他渾身變得暖和起來，原本冰冷的神色也和緩了不少。
他意識到，她的血，是治他的藥。
他需要她。
半晌，他放開了她的手，伸手想去拂她臉上的淚，卻被她一手打掉了。
“葉臨昭，你有病！”一天之中，他已經咬她兩回了。
而更令她震驚的是，他喝了她的血，居然安然無恙！不該是烈火焚身，腸穿肚爛的嗎？
他定定地看着她，腦中掠過一些模糊的畫面，莫名有一絲熟稔感，可他刻意去回想，卻什麽也想不出來。
“你怎麽一個人來這裏？”
李桐玉一呆，水漾的眼眸看向他，一臉不敢置信：他是在跟她說話？她還以為他跟木頭似的不會講人話呢？切！
一低頭，發現自己正坐在他腿上，她又唬了一跳，臉一紅，慌忙爬起身，狀似無所謂的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左顧右盼，就是不去看他。
葉臨昭也站了起來，站到她的面前，低頭看着嬌小的她。
李桐玉心慌地離他幾步，深怕他又咬她。
“咦，那個妖呢？”她看了又看，那男妖果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跑了。”葉臨昭淡淡說道。
“他為什麽要跑？”
“他怕我。”
“……”李桐玉看了他好一會，沒在他臉上看到“開玩笑”三個字，忍不住哂笑着問他，“為什麽他怕你？”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下次碰到，我問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