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玉兒難産，急壞了整個青丘，長老們派出了最好的穩婆，可直到天黑，孩子都沒生出來，而玉兒痛得暈厥了好幾回，精疲力盡，再也無力哭喊，身下的被褥一片汗濕。
“阿昭，阿昭……”她低聲地呼喊，抓着被子的雙手緩緩放開。折騰了那麽久，她已經沒有力氣堅持了，此刻她多想阿昭陪在她的身邊，那樣，她就一點不會害怕了。
“玉兒，醒醒，堅強一些，你可以的。”玉兒的娘親栗秋拍着她的臉，喚着她。縱使此刻她心急如焚，也不敢在玉兒的面前表現出來，她必須鼓勵她，讓她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方才穩婆悄悄同她說了，孩子胎頭不下，玉兒又沒了力氣，倘若今晚孩子再不生出來，大人孩子都會有危險。
這孩子平時健壯活潑的，怎麽生個孩子這麽艱難呢？她生老大的時候都沒怎麽覺得疼啊。
玉兒極其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不行了，娘，我一點力氣都沒了。”她氣若游絲，疲累地閉上了眼睛，唇色也像失血一般白得吓人。
在門口看着的玉兒淚如雨下，哭着轉身跑開了，房門口聚集了一群人，她狠狠地推開他們，沖了出去，沖到梧桐樹的面前，擡腳狠狠踢着樹身，口中怒罵：“你這該死的呆樹、蠢樹，玉兒在給你生孩子呢，你在哪裏！你不是答應一年就會回來的嗎？幹嘛要騙人！你就是個言而無信的混蛋！”
“不許動殿下！”
一雙有力的手臂将她架開，是林悉，他的臉上蘊着怒意，無法容忍九九對殿下的冒犯。
林悉的身後跟着洛辛夜，他一言不發，眼睛頻頻往玉兒的屋子看去，一臉擔心。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洛辛夜驚得轉過頭，看到林悉已直直飛了出去，化作一個小點，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凡間的樹精和天界的上仙修為還是不可同日而語啊！洛辛夜心中慨嘆一聲，視線透過黑壓壓地人群關心着屋內的狀況，希望奇跡發生。
解決了聒噪的林悉，九九又對着梧桐樹狠狠踹了幾腳，紅着眼圈繼續哭：“大混蛋，大騙子，你知不知道玉兒每天都在想你！你不是很厲害很能耐嗎？怎麽都七百多天了還不現身？你是要眼睜睜看着玉兒難産而死嗎！”
黑夜中，一陣微風吹過，樹影婆娑，沙沙作響，很快又被鼎沸的人聲遮掩，歸于靜寂。一片樹葉落下，悠悠緩緩，和九九急躁憤怒的情緒截然相反，随風飄了幾尺，歸于塵土。
夜色越來越沉，烏雲遮月，大地一片昏暗。
昏沉無力之時，玉兒覺得自己快死了，肚子疼得已經麻木，渾身再也施不出一點力氣，肚子裏的小娃娃也似乎沒了力氣，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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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孩子會這樣死去嗎？
她已經無暇思考，腦子裏閃現的全是和阿昭在一起的畫面，想的全都是他的溫柔他的好……她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沉靜的，簡單的，好看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小時候，她最喜歡爬到高高的山頂去看星星，從接近天空的地方看去，星星那麽閃亮、那麽大。
她還從未和阿昭一起看過星星呢。
“玉兒，玉兒醒醒，不要睡……”
她聽到娘還有姐姐在急切地喚着她，她想回應，讓她們不要急，不要擔心，可是她發不了聲。
直到一雙溫柔的手撫上了她的肚子。
好舒服的感覺，就像幹渴的人遇到了清涼的泉水，從頭到腳都仿佛輕松起來，渾身也充滿了力氣。
在她身邊的是幹淨又熟悉的感覺。
她睜開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就站在她的床前，掌心一道靈光置于她肚腹，眉心緊擰，面色清冷如水。
“阿昭！”玉兒有了力氣，激動地、沙啞地喚他的名字，雙手撐着床鋪想要起身，想要觸碰他。
“玉兒，別動。”昭延擡頭看她一眼，複又低下頭，雙手齊上，試圖喚醒她腹中孩兒的神識。
他沒有太多時間。
這兩年，他一直都在梧桐樹的樹身中沉睡，等待恢複，可時間比他預想的要久得多。他能夠感知周遭的一切，能夠感覺到她對他的失望和思念，他想回應她，卻動不了，開不了口。他痛苦難安，卻只能在沉睡中加快修煉，等待與她重逢的那天。
今日九九要玉兒煉化連魂，他知道了，想阻止，卻阻止不了。煉化連魂和蝶蛹确實能助他早日恢複人形，可是煉化需要消耗太多靈力，雖然他全部的修為給了玉兒，但她根基淺，所能吸收的不過半數，煉化那兩樣神物定會大傷元氣。
果不其然，她将連魂和蝶蛹煉化後便動了胎氣，生産在即。
眼看她難産，他急得幾欲瘋狂，耗盡心力吸收了連魂和蝶蛹的力量，終于能幻化人形，不過只是個虛影，并非真正的實體，而且除了玉兒能見到他，其他人都無法發現他。
在她生産之時，他便察覺了腹中孩子的惰性，是尚未覺醒神識的樹靈。樹神一族天生便木了些，再加上提前發動，故而引發母體難産，若再耽擱下去，他們母子都會有危險。
“阿昭，你怎麽……”玉兒逐漸清醒過來，這時才發現他的狀況不對，他雖然有了人形，卻是透明的，若隐若現，仿佛馬上就要消失一般。她鼻翼一酸，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伸手想要抓住他，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有遠在天涯的艱難。
“玉兒，你安心生下孩子，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他頓住了，神色黯然，此番他耗費了靈力，怕是又要過許久才能重聚人形。
不敢給她承諾，怕給了她希望，最終卻還是漫長的等待。
察覺到腹中的孩子活躍起來，他收了手，轉頭看向她，看清楚她的狼狽和虛弱，心像刀割一般。
他靠近她，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想為她拭去額頭的汗，可他的手還未碰到她，他好不容易凝聚的身形便悉數散去，重回梧桐樹身。
“阿昭！阿昭！”玉兒急切地喊着他，揮舞着雙手拼了命想要抓住他，卻什麽也抓不住。
“玉兒，你怎麽樣了？”見她情況有所好轉，栗秋趕緊給她鼓勁，“快，快用力，孩子的頭快下來了。”
“啊……”無盡的失望和痛苦讓玉兒大喊一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昭延，我讨厭你！在我生孩子的時候你都不陪在我的身邊，我再也不要想你！再也不要理你了！
“出來了，出來了！”穩婆喜道，“慢慢用勁，不要急，來，一、二、三，用力！很好！”
在萬衆期盼下，響亮的啼哭聲終于響起。
“哇……哇……”
栗秋一顆心落地，忍不住擦了下額頭的冷汗。
“生了！”淩竹喜極而泣。
穩婆抱着孩子，抱到玉兒的身邊，給她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說道：“是個小子，雖然看着瘦了點，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養養就胖了。”
看到哇哇大哭的小嬰兒，玉兒的唇畔終于有了一絲笑意，看着他可憐又可愛的模樣，真想立刻就抱一抱。
栗秋和淩竹也圍過來看孩子，欣喜極了。
“是棵小樹呢。”栗秋探了下他的元身，道。
哦，随了他呀。想到昭延，玉兒又忍不住流下眼淚。
若是他能看着孩子出生，抱一抱，該多好……
肚子又猛地一動，她愣了下，感覺有什麽東西直往下去，很快，肚子又痛了起來。
“娘，娘，肚子……”她一陣慌亂，指着肚子，說話都結巴了。
穩婆一看她的肚子，驚呼：“哎呀，還有一個！”她趕緊把手裏的小嬰兒交給了淩竹，坐過去，繼續接生。
“來，深呼吸，聽我口令，一、二、三，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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