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問月軒。

元栀跪在地上,悄悄擡眸望向坐在高位的女人。

女人眉眼疏離清冷,狹長雙鳳目缱绻多情,額尖一點朱砂紅與眼尾的緋色相得益彰。茜紅色繡青鸾銜枝蜀錦長裙格外華麗,便是裙角都繡着滾金線的如意紋,發間一只鸾鳳含珠純金步搖格外引人注目。

元栀忍不住咂舌,謝九霖不愧為大梁第一珠寶商,成華長公主服飾華麗,周身氣質雍容華貴,雖滿身金玉,但在成華公主身上,卻成了區區點綴之物,反襯得她氣質高貴。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雲景樓驚鴻一瞥的謝晦,當時她還以為不過是一個暴發戶人家,畢竟謝晦一身珠光寶氣,一副恨不得把金子戴在頭上的感覺。着實與高貴二字聯系不上。

“清徐說,你們倆在書廊鬥毆?”成華公主的視線輕飄飄掠過元栀二人。

不過一道視線,周瑤卻覺得壓力甚大,不知是被成華公主的着裝所震撼,亦或是被皇家人質問,她顫顫巍巍道:“是……是元栀她先動手!”

“哦?”

元栀當即開口:“公主明鑒,那時我本要離開,是周瑤她抱着我,甚至拿了硯臺想置我死地!我不過躲避而已。”

這周瑤平素就與她不對付,今日分明是她先動手傷人,此時竟敢這般黑白颠倒!氣得她說話都有些不穩。

清徐姑姑颔首,沉聲道:“公主,奴婢并未看清全程,奴婢到時,只見周姑娘躺在地上,而元姑娘則蹲在另一側,想來,是互毆?”

成華公主撐着下颌,冷冽的雙目看不清情緒。

周瑤喉頭微動,朝着唐宛秋投去一道求救的視線,熟料唐宛秋只顧着同身旁的女子說話,一絲一毫的視線都未曾給她!

她咬咬牙,惶恐道:“公主有所不知,元姑娘出生将門,而我地位卑微,只是商賈之女,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與元姑娘互毆?分明是元姑娘覺得我地位不高好拿捏,早已看我不悅,這才趁着衆人離去間隙,對我拳打腳踢。”

元栀冷哼:“周姑娘,此話差矣,分明是你先發難,今日在杏園外,不少人都看見你對我言辭諷刺,我本就無意與你吵鬧,是你自己!鳳大人也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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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瑤氣上心頭,聲音都高了三分:“縱然我有言行不妥之處!可你也不該對我下如此重手!長安誰不知你元栀嬌縱蠻橫!”

林薇冷不丁開口:“你說栀栀對你下了重手,可為何,我只見栀栀滿臉鮮血,而你完好無損?”

“我——”

周瑤剛想開口辯駁,分明元栀動手打了她,但又猛然想到,元栀只是踢了她小腹,從面兒上看,她自己确實是完好無損的。

總不能當衆掀開衣服将自己的小腹展示給衆人看罷?

唐宛秋冷冷地投去一道視線,她本不想再這種場合惹公主不悅,但眼見周瑤被步步緊逼,自己千百個不願意去替她轉圜,但若再不開口,只怕往後會被她人诟病,說她唐宛秋冷漠無情。

她施施然走上前去,溫聲道:“禀公主,此事并無人證,雖元栀姑娘受傷嚴重,但周瑤也是吃了苦頭的,畢竟,她不過是一個尋常女子,與她不同,出身将門——”她偏目看向元栀:“元姑娘,若說瑤瑤惹你不悅,我也明白,可你到底不該下那麽重的手!今日畢竟是在靈山,長公主的宴席,不若你二人互相道個歉,此事便罷了。”

什麽叫與我不同,出身将門?

元栀怒極反笑,她知道周瑤對她這般行事,不過是出于嫉妒,但這又與她元栀何幹?她卻夥同元薔,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

元薔适時地補了句:“姐姐,有些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

周遭人竊竊私語,看向元栀與周瑤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窗外起了風,透過窗棂撩起元栀耳側的鬓發,涼意侵襲。

她遠遠望着元薔,回憶着這些年元薔處處與她針鋒相對,落井下石,礙着元公複的緣故,元栀也甚少對她動手。

元栀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她長籲一口氣,直起身子道:“公主殿下,得罪了。”

說罷,她站起身走到元薔面前,在元薔驚訝錯愕的目光中高高舉起了手,随後重重落下。

“啪——”

清脆的耳光聲萦繞室內,周遭的竊竊私語頓時停住,縱然是高坐在上的成華公主也有些愣住。

“元薔,我告訴你,一個巴掌也拍得響。”元栀神色冰冷。

元薔呆愣在原地,臉頰上火辣疼痛,似乎沒想到元栀會忽然發難。眼裏驟然噙滿淚水,看向元栀的目光也逐漸怨毒起來。

元栀猝然朝着成華公主跪下:“公主殿下,恕臣女冒昧,臣女無法管教庶妹,致使她在殿下前口出狂言,周瑤與我不睦由來已久,今日也并非是我挑起事端。周瑤無端生事,在書廊時有不少人看見,還請公主做主。”

成華公主斂眸望向階下的元栀,元栀身姿單薄,并不似一般将門女子般健壯,甚至比那周瑤看起來還瘦削三分,分明滿臉血跡墨點,可偏生那雙杏眸亮如繁星灼灼,腰脊挺直,不卑不亢。

啧,倒是有幾分意思。

清徐道:“此事可有人能證明?”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此時站出來是否正确,那周瑤雖只是個商賈之女,但那唐宛秋,可是禮部尚書的女兒!誰不知道周瑤是跟在唐宛秋身後的?一時間,竟無人出聲。

元栀的目光緊緊地掃視着在場的衆人,緊攥的手心沁出了汗水。

王鄞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公主殿下,我看見……”

“我能證明。”

門口傳來一道清冷如玉的嗓音。

元栀側身去看,只見顧惜花負手而立,他信步上前,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沉聲道:“禀公主,那時我在書廊,周姑娘要與元姑娘比字但落了下風,那時便可見周姑娘心懷不滿。而後,元姑娘又指出周姑娘的首飾不真,想來是那時,周姑娘就起了歪心思。”

見顧惜花開頭,原本還在觀望的衆人,這才三三兩兩的冒出頭來,紛紛為元栀作證。

元栀看着一個個冒頭的人,看向顧惜花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她在京中人緣不好,本也不是長袖善舞的性子。适才沒有人願意為她作證,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元栀并沒想到顧惜花會為她作證,更想不到顧惜花竟有這般一呼百應的本事。

周瑤張口,似乎又無從辯解,好半晌這才顫聲道:“我的首飾怎麽可能是假的!”

顧惜花身側一男子懶聲道:“一看就是假的,元姑娘說不定早就發現了,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人家也不會揭你的短。”

“你撒謊!”

成華長公主提高音量:“放肆!”

亂作一團的花廳頓時安靜下來。

“可笑,第一次有人說我撒謊,對于珠寶,除了我爹,沒有人的眼力比我好。”男子嗤笑,對長公主的話似乎并不在乎。

“你爹……?”周瑤喃喃道。

成華長公主溫了顏色,輕聲道:“晦兒,怎麽這麽晚?”

竟是謝晦?!

謝晦笑嘻嘻道:“銘兒的機巧木雕壞了,鬧個不停,孩兒原想在杏園找找還有沒有,熟料經過書廊時看見有人打架,可有意思,一時貪看。”

周瑤恍若雷劈,僵在原地不敢言語。

清徐沉聲道:“謝公子看見事情經過了?”

“看見了……”他的視線似乎落在元栀身上片刻,道:“是那位周姑娘先動的手。”

為什麽幫她?

元栀按下心中的不解,倒也不做言語。

周瑤跪坐在地的身子止不住發顫,眼見事情逐漸偏向元栀,她梗直了脖子,咬牙問:“謝公子與顧公子為何偏向元栀,我不得而知,但凡事都講證據,只憑你們的一面之詞,就能篤定是我動的手麽?”

唐宛秋深以為然地點頭,溫聲問:“雖然瑤瑤與元姑娘不睦已久,但此事畢竟關乎女兒聲名,若無證據,只聽信一面之詞,豈非太過草率?”

雖然顧惜花謝晦都為元栀作證,但此事,根本沒有任何證據!

見唐宛秋終于發話為她說話,周瑤這才有幾分冷靜。

元栀啞口無言,此事……似乎确實沒有證據。

“姐姐,你打我,薔兒自是只得應下這一掌。但不論如何,薔兒也希望姐姐能獲得清白,就算旁人不相信你,但我相信姐姐,只是此時畢竟沒有證據……姐姐,你和周瑤互相道歉,各讓一步可好?”

元薔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這分明是在說她元栀不值得相信?

元栀擡手迎面對上元薔淚盈盈的雙眸,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她忽然癟了嘴,顫聲道:“薔兒,我知你不服管教,也寧願相信旁人也不信我,我知你怨我對你管教嚴苛,但這也不是你在外人面前誣陷嫡姐的緣由。我對你,太失望了。”

說到這,元栀又使勁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底驟然浮起三分淚意。

大腿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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