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出

日出

初原和傅家的表親們聊了會兒天,傅凜玦還沒下來。

剛準備去看看,路過走廊時,就看到初野獨自站在這,倚着落地窗,雙腿交叉,望向手機的眼神幾乎要把手機給看穿了。

初原走上去,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這幹嘛呢!”

聲音和拍打同時降臨,初野毫無準備,着實被吓了一跳。

手裏的東西一滑,幸好他動作快,手機才沒落地。

初野轉身白了她一眼,“你幽靈嗎?走路都沒聲音。”

“是你自己不關注四周環境,怎麽,在等小姐姐的電話?”

“關你什麽事?”

初原“嘁”一聲,“就憑你對你姐這種态度,追得上人才有鬼了。”

“嚯,對你和我追人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初原咳了兩聲,又做出之前瞎忽悠的那種态勢,雙手環胸,要講大道理的樣子,“不是說了嗎,女人是本書,需要慢慢翻。你連你姐都不懂,還想懂其他女人?”

“我姐夫懂你就行,我湊什麽熱鬧。”

說曹操曹操到,初野随口一提,傅凜玦便從樓上下來了。

看到傅凜玦,初野靈光一閃。

他這姐看起來不靠譜,但他有姐夫啊!都是男人,肯定能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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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傅凜玦靠近,初野迫不及待地招了招手,問:“姐夫,我能問你個事嗎?”

男人停住腳步,站在初原身側,用眼神示意他問。

“你追過人沒?”

初原:“……”當着你姐的面問你姐夫追沒追過人,有毛病嗎!!

傅凜玦看了一下這兩姐弟,還以為這是什麽送命題,反問回去:“我看起來是需要追人的那種類型嗎?”

……

惹不起惹不起。

初野換了一個問題,“姐夫,不是都說女人是本書,需要慢慢翻,你也這樣認為嗎?”

初原如臨大敵,想打斷兩人的談話拉着傅凜玦撤,卻見傅凜玦蹙了蹙眉,非常感興趣似的,“都說?誰說的?”

原先聽到這句話,初野還在想是不是自己知識面有限,這下知道連傅凜玦也沒聽說過,心裏莫名平衡了。

“一個俄國的大哲學家,叫……叫什麽斯基來着……反正姐夫你也知道,外國人名字都一長串兒,記不住。”

初原松了口氣。

結果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聽初野喊:“哦!我想起來了,是沃·初原夫斯基·茲吉碩德。”

初原:“………………”

平時記其他的也沒見他記得這麽牢啊!!

感覺到身旁落下來的視線,不用看傅凜玦,初原都能腦補出他臉上嘲弄似的微笑。

幾秒後,寂靜的周遭,只聽男人的聲音響起,正經中又有初原能懂的戲谑,“女人我不太了解。”

“但我比較了解這個大哲學家。”

與此同時,一道刺眼的光在窗外閃過,幾乎要把鉛色的天空劈成兩半。

随即,巨大的雷鳴聲響起,原先淅淅瀝瀝的小雨猛然放大攻勢,激情地砸在落地窗玻璃上。

這道雷電,似乎能讓人大腦靈光起來。

初野一怔,反複念叨這串長長的名字,“初原夫斯基??”

初原夫斯基小姐咳了兩聲,往旁邊一挪,整個人都藏在傅凜玦身後。

是初野看了就火大的程度。

當事人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他為什麽要想不開去相信他這個堂姐。

他還想說些什麽,一擡頭,對上傅凜玦寡淡的神情,但唇角上,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初野:“……”

過了幾秒,初原從傅凜玦身後探出半個腦袋,一雙水靈的大眼睛轉了一圈,對着堂弟彎成兩枚月牙狀。

“雖然沒有這個大哲學家,但是這句話是真的啊!”

初野:“哦。”

初原站出來,苦口婆心地說:“小八,我好歹是你姐,肯定是希望你能抱得美人歸的。你敢說,我讓你了解對方是錯的嗎?”

初野當然不敢說。

初原繼續,“既然關系到戀愛,雙方肯定是要慢慢了解的,你得知道對方對你是什麽态度吧?”

女孩兒收起平時那種對外界不屑一顧的态度,難得正經了不少。

傅凜玦雙手抱胸,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還能再說什麽“名言”。

“要是對方對你印象好,你就可以加緊攻勢,但我看你明顯不是這樣的,”初原點點頭,“古人有雲,要是她對你沒意思,你就要懂得放棄,反之就要努力。”

初野現在聽到她拽這些話就頭疼,“什麽古人,又是你自己編的吧?這回是不是什麽初原夫斯基娃了?”

“這回真不是我說的,是福爾泰說的!”

初野:“嚯,啓蒙運動的泰鬥伏爾泰?”

“不,是福爾康的弟弟福爾泰。”

傅凜玦:“……”

初野:“…………”

初小八同志終于忍不下去,冷笑着轉身就走,步伐快得像是和堂姐呼吸同一處的空氣都是痛苦。

背影在長廊上遠去,消失在拐角盡頭。

初原終于忍不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扯着傅凜玦的袖管,哈哈大笑,“傅凜玦你看……你看初小八當時的表情,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居然真的相信我!”

大概是笑得太過忘我,扯住衣袖的力道太大,袖子上露出幾道深深的褶皺。

傅凜玦就這樣看着她笑。

初原今天為了搭配衣服,化了一個比較淡的妝容,眼尾微微上挑,纖長的眼睫跟着一顫一顫的,生動又活潑。

捂着肚子笑了會兒,初原終于停下來。

傅凜玦:“笑夠了?”

揉了把笑到發僵的蘋果腮,初原說:“妝都快給我笑掉了。”

“當你弟弟還真可憐。”

初原沒想太多,下意識還嘴,“當你弟弟還要被爸罵呢,就不可憐了?”

沒有提到傅凜時之前,氛圍還算歡快。

傅凜玦眼神一滞,想起剛才初原在書房門外的做法,臉色微沉,“剛才聽到爸訓凜時,你為什麽要敲門?”

“哪有這麽多為什麽?他是你弟弟,你都不幫忙解圍的?”

而且初原本人對傅凜時印象不差,舉手之勞的事,幫一下也不累。

默默咀嚼着“弟弟”兩字,傅凜玦心頭發笑。

依照他對初原的了解,初原并不是什麽愛管閑事的人,即便是順手幫忙,初小公主都要掂量掂量對方能不能入眼。

也許是對某人有了偏見,身邊的人對這人的态度,都值得他深思幾分。

玻璃窗被雨水打得劈啪作響。

傅凜玦單手托腮,眸光深沉。

在他計劃中,是不打算告訴初原太多的情況,但明顯初原對傅凜時沒有什麽防備心。

若不未雨綢缪,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一個會先到。

他沉吟幾秒,“你對凜時……印象很好?”

“怎麽突然問這個?”

“了解一下我妻子對她小叔子什麽看法罷了。”

男人語調平穩,內容卻給人一種奇妙的陰陽怪氣。

作為一個老陰陽怪氣學家,初原的腦洞一下上來了。

她從上至下把傅凜玦打量了一通,心中隐隐有種不對勁的念頭。

剛才只是幫傅凜時解了個圍,這家夥不會是……吃醋了吧?

救命!

“那是你弟弟诶,你能不能思想不要那麽狹隘!”初原正色道。

傅凜玦不解地擰眉,“狹隘?你說說,我怎麽狹隘了?”

“雖然你失憶了,但我初原對天發誓,從沒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況且凜時是你弟弟,我還要臉呢!”倒是你這個家夥,吃着碗裏瞧着鍋裏,心裏還對白月光念念不忘。

初原這副怨念的樣子把傅凜玦逗笑了,“你這裏都在想些什麽?”

他指了一下太陽穴的位置,“少看點無聊狗血劇,本來就不聰明,看多了容易變傻。”

“你說誰傻呢!”

初原作勢要掐他,傅凜玦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快速掃一眼周圍,壓低聲音,“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麽要給你找保镖嗎?”

低沉的聲線夾雜在雨聲中。

窗外,雨勢漸小,玻璃上模糊一片,外頭的花圃籠罩在一片氤氲水汽裏,像是一副花中仙境。

初原眼睫一顫,猛地頓住,“什麽意思?”

話說出口後,腦海裏已經在飛速運轉,大膽的猜測油然而生,她驚訝道:“你出車禍——”

分貝太大,怕被別人聽到,她及時蒙住嘴,嗚嗚的聲音從手掌後傳出,“是凜時?!”

傅凜玦點頭。

“不會吧!他是……”又繼續把聲音壓低了,“你弟弟诶。”

“正因為是我弟弟。”

話說至此,剩下的初原能懂。

正因為是他弟弟,如果沒了傅凜玦,那傅家的所有,将會是傅凜時的。

初原顯然一時半會兒沒從驚訝中緩過神。

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思緒紛雜。

因為之前對傅凜時印象不錯,突然被告知這個人想要傅凜玦的命,對她未免有些沖擊。

生長在這樣的家庭,兄友弟恭的情況有,為了家産争得死去活來的也有。

頭一次離這種情況如此之近,感覺遠比聽說的要震撼。

和傅凜玦再沒感情,她也不希望他被親兄弟算計着。

半晌,初原悄聲道:“那凜時……知不知道你發現了?”

“這無所謂。”

“怎麽會無所謂呢,萬一他惱羞成怒,要傷害你怎麽辦?”

傅凜玦笑了一下,仿佛根本沒把傅凜時放在心上。

他擡起手,順勢把初原臉側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說了不讓你守寡,在懷疑我做不到嗎?嗯?大哲學家。”

*

得知了一個震撼的消息,吃晚飯的時候,初原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傅雲山在家宴上公布了傅凜玦即将繼任嘉恒一事。

大家送祝福的時候,初原悄悄觀察着傅凜時,他還是像以往一樣,态度謙和,禮貌有加,一點也看不出嫉妒、不甘的情緒。

而接受着親戚們的道賀傅凜玦,反應如常。

面對大家敬來的一杯杯酒,只是沉默着接過,然後碰杯喝掉。

初原不知道,是因為他見慣了商場的爾虞我詐,對所有事都能淡然處之。

還是這件事本身,就不值得他太過在意。

她第一次覺得,傅凜玦過得好像也不是那麽快樂。

任何東西都看似唾手可得,可又一直站在被別人虎視眈眈的那個位置上。

初原呷了口飲料,掏出手機打了幾個字,放在桌上,往傅凜玦那邊推了過去。

傅凜玦低頭一看,點了點屏幕,又推了過來。

上頭,是兩行字:

[晚宴結束後,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好。]

*

家宴結束,已經到了深夜。

初原神神秘秘的,完全沒給傅凜玦透露兩人要去哪。

沒讓司機送,傅凜玦又喝了酒,開車的任務便落到了初原頭上。

從城市的主幹道駛上高速,道路兩旁的街燈飛速往後退,夜間這稀有的燈光被車甩在身後。

下了高速,傅凜玦看前方變成一條盤山公路,他欲要開口,但看到初原聚精會神開車的模樣,沒有貿然打擾。

車到達目的地。

周圍是一個荒涼側停車坪,應該是光臨的人很少,地上都長出了雜草。

大樹環繞在四周,用手機電筒往旁邊照了照,目光所及之處,都透露着一股屬于山間的陰森。

傅凜玦捏了捏眉心,“這個地方有什麽玄機?”

初原熄了引擎,把車裏的燈打開,說:“看日出啊。”

“看日出?”傅凜玦笑了,“你看看現在幾點?”

“……”

上頭的情緒被他一句話點醒,冷靜下來後,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似乎,大概,可能,有點早了?

來之前,就想着帶傅凜玦散散心情。

以往上山來看日出的時候,都是明珩解決這些小事,等她來主導時,一下就亂套了。

初原默了默,“那……就先睡一覺?”

還挺随便。

傅凜玦看看車廂,把座椅往後調了些,給前面留出空間。

“那就睡吧。”

居然一點都沒有反駁她嗎?

說到睡覺,初原還真的覺得有些困了。

平日裏,現在已經是她休息時間,在生物鐘的影響下,困意降臨。

挪了挪座椅,她把車內的空調打開,躺倒在座位上,順便用手機定了個鬧鐘。

“好了,現在還可以睡幾個小時,先休息一下吧。”

說完,直接翻了個身,背對着傅凜玦的方向玩手機。

山間靜谧,遠處傳來微弱的昆蟲叫。

沒有一會,駕駛座的位置上,傳來一道均勻的呼吸聲。

衣料在座椅上摩擦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傅凜玦往旁邊斜了斜目光,女子閉眼的容顏闖入視線,車裏暖橙色的光落在她的肌膚上,泛起一陣瑩潤的光澤。

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答應和她上來看日出,還打算在這狹窄的車中度過一晚。

靜谧間,一聲“咚”的悶響吸引了傅凜玦的注意力。

就見初原腳下亮起淡淡的光線,他撐起上半身,看到手機掉了下去。

俯身把手機撿起,屏幕還停留在微信聊天頁面上,遲遲沒有熄滅。

在名為“天上地下,初原最美”的群組中,明珩剛發來了兩條消息。

傅凜玦并沒有探尋別人隐私的習慣,卻在無意間掃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

珩珩:[你居然和傅凜玦去看日出?]

珩珩:[小七,你變了,那可是我們幾個的秘密基地,你居然和他分享。]

目光一頓,傅凜玦指尖觸到屏幕,心裏泛起一絲莫名的滋味。

他們的秘密基地。

本應是親密無間的丈夫,在她朋友圈中,好像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

即便他忘了曾經和初原的相處點滴,就現在的立場來看,明珩這句話确實很讓人不爽。

鬼使神差地,他往上滑了一下。

看到了初原剛才發過去的消息。

小七:[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傅凜玦好像沒有什麽太親近的人]

小七:[今天回傅家,知道了一些事,我還是蠻為他難受的]

小七:[然後我腦子一熱,居然就帶他來看日出了]

小七:[哎,我這麽善良可愛的仙女,他肯定是上輩子拯救了全宇宙,才娶到的我]

看到後面的這句感慨,男人驀地勾了勾唇。

摁滅手機放到兩個駕駛座中央,眸光一動,熟睡中的面容被收進眼中。

鴉羽般的睫毛在她的眼下留出一塊扇形的陰影,精致的眉眼被車內燈照得十分柔和。

善良可愛的仙女。

……勉強算是吧。

*

睡覺的時間過得很快,初原完全沒睡夠,就被傅凜玦叫起來看日出。

天邊的雲層有些厚,軟綿綿的,像一團棉花糖。

剛爬起來的太陽就是一顆橘色的大球,将整個蒼穹都浸成了同樣的顏色。

清晨的風微冷,迎面吹來,帶走了困意。

初原蹲下.身,找了塊比較平整的石頭,拉了一下傅凜玦的褲管,“以前我和湯湯他們來看日出的時候,都會留個标記表示自己來過,你要不要也留一個?”

這做法,跟在旅游景點寫“xx到此一游”沒什麽兩樣。

傅凜玦蹲到她身邊,“留什麽?”

初原找了一塊小的石頭,在那塊平整的大石頭上,緩慢地刻了兩個字母。

XN。

這也不是她的名字首字母,傅凜玦拼了一下,沒拼出個所以然,“什麽意思?”

“仙女啊!”

嚯,合着全世界的仙女都是在形容她。

傅凜玦福至心靈,也學着她在石頭上刻了兩個字母——SG。

初原看了會,疑惑且驚訝地叫道:“傻狗?”

傅凜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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