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洽談】

第3章 【洽談】

餘安注視着裴燿沒有表情的臉,過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說什麽?”

清悅的嗓音中帶着啞,還有些難以置信。

裴燿正要開口,手機振動起來,是公司的事,需要他回去開一個緊急會議。

餘安腦袋發懵,嗡嗡的耳鳴讓他聽不清裴燿的話。

電話很快,一分鐘沒有就結束。

裴燿拿起手機站起來準備離開,自上而下地看着病床上清瘦脆弱的omega,開口道:“具體情況餘總會給你解釋,我還有事,先走了。”

餘安保持着剛剛看着裴燿的僵硬姿勢,人從椅子上移開,他眼前是雪白的牆。

許是這樣的沉默不語太過悲傷,裴燿頓了幾秒,又道:“不管怎樣你我已經結婚,我會照顧好你。”

alpha的聲音穩重而平淡,不帶任何感情,與談論公事無異。

裴燿離開後,餘安聽着關門的聲音和遠去的腳步,安靜的房間裏湧起巨大的無助和哀傷,一層又一層,像厚厚的蠶蛹裹得他難以呼吸。

沒多久餘父和餘母走進來,他們看着沉默的兒子,眉眼是從未見過的寡言淡漠。

餘母在床邊坐下,擡手摸了摸餘安清癯的臉,還沒碰上就餘安偏頭躲開。

“裴燿是怎麽回事?”他問。

餘母擔憂道:“小安,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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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會和他結婚?”餘安看着自己的父母,等一個答案。

餘母開始掉眼淚,有些說不出話,最後是餘父開口。

這場車禍給餘安帶來的傷害很嚴重,他不僅傷了身體,玻璃碎片紮進腺體,損傷了神經,導致體內的激素紊亂,昏迷期間的幾次手術都是在給腺體做。

omega身體矜貴嬌弱一些,格外依賴腺體調節身體狀态,它的作用不僅僅是繁衍或者對異性的吸引,更是對身體機能的一個保護,相當于一個人的命門,alpha同樣如此。

餘安的腺體受損,身體又受了這麽重的傷,搶救多次只能勉強保住性命,長達一個月的時間裏他由專門的醫護人員照料,時刻監護儀器上的數據波動情況,深夜被推進手術室搶救已經成了那段時間的常态。

餘家是生意人,講究風水命數,餘父也是沒招了,不想看着養大的寶貝兒子就這麽死去,去求助認識多年的風水算命大師。

風水八卦沒有科學依據,卻又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某種磁場一類的宏觀宇宙的表達方式,生意人講究這個,也信這個。

大師算了餘安的生辰八字,說這是他命裏的一個大劫,若是挺過去了日後一帆風順,再無變故。

在這種陷入絕境的崩潰情況下,人往往都會尋求心理安慰,不論有沒有效果先試了再說。

餘安在ICU裏奄奄一息,餘父餘母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有這麽一個救命稻草在眼前自然是緊緊抓住不放。

“沖喜?”餘安聽着這兩字只覺得可笑。

“你和裴燿八字很合,而且你在ICU躺着也沒有別的喜事來沖一沖。”餘父嘆了口氣,“小安,我們當時沒有別的辦法,你和裴燿本就有婚約,這只是早晚的事情。當時你命懸一線,只要是有任何辦法我們都會不顧一切一試,你明白嗎?”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沒了,這樣是害了裴燿一輩子。”餘安尾音發顫,說得艱難,“如今我廢成這個樣子,也是拖累人家一生。”

餘父看着餘安,沉沉道:“小安, 我顧不了那麽多,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救你。不論這個辦法有沒有效都會去試。我沒辦法管別人的一生,哪怕是我好兄弟的兒子。”

餘安紅了眼眶,淚水湧下,他哭得沉默且痛苦,雙臂綁着厚厚的夾板動彈不得, 就連擦去臉上的眼淚都做不到。

随着他情緒的波動,後頸傳來針紮一般的刺痛,厚厚的紗布下蓋着滿是刀口的腺體。

他想到不久前裴燿平靜淡然的神色,把臉轉向窗外閉上眼。

名義上的夫妻,是責任、是義務。

他明白,自己廢人一個,早已沒了選擇的權利。

那天起餘安變得更安靜,吃飯、睡覺、輸液,很少說話,餘母竭力想跟他找話題閑聊,餘安要麽閉眼,要麽就是怔愣發呆。

裴燿說照顧他,每天會來待兩個小時左右,像是做任務一般待夠時間就離開。

之前餘安昏迷的時候,裴燿還能用棉簽蘸水幫他潤潤嘴唇,如今清醒過來,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再需要這位名義上的丈夫動手。

病房裏靜得像沒人一樣,誰也不開口,只有走廊上忽近忽遠的腳步。

這場婚姻本就荒唐,如今更是兩個陌生人捆綁在一起,之間橫着一紙合法婚書,關系生硬又尴尬。

“對不起。”安靜病房裏突兀地響起餘安的道歉。

裴燿坐在沙發上翻看文件,聞言擡起頭,看向床上的人。

餘安收回視線,對上裴燿的目光,“為我,也為我父母。”

這是他們第二次對視,也是這些年來第一次心平靜和地聊到這場婚姻。

“結婚不是我的本意,相信你也是。我本想體面地結束,可還是發展成了最不體面的樣子。等我身體好一些,我們可以去辦離婚。”

餘安說得很慢,自從他受傷後很容易累,如今又不常說話, 這幾天加起來的話都沒有今天多。

他一上午沒喝水了, 說完後嗓子幹澀,忍不住咳嗽兩聲。

裴燿等他說完,放下手中的文件,走過去給餘安倒了杯水,把吸管送到嘴邊。

前一面還在說離婚,後一秒又被名義上的丈夫喂水。

餘安心裏抵觸,可嗓子幹,裴燿也一直舉着,他只好含着吸管喝了兩口。

“這場婚姻确實不是我的本意,不過你不用道歉,”裴燿說,“說近一點,這是我身為裴家長子的責任,說遠一點,這場聯姻對我們兩家百利無一害,所以不論你有沒有出這場事故,我都會娶你。”

餘安難以認同他的想法,“可是我們彼此沒有感情,為了家裏捆綁在一起……”

裴燿打斷他:“你我家境不凡,從出生開始就和普通人不一樣。不是嗎?”

餘安:“……”

“對于我們來說,自由戀愛本就是奢侈,”裴燿低磁的嗓音不疾不徐, “你我門當戶對,父母又是知根知底的生意夥伴和好友。從各方面來說,你都是我最好的結婚對象。”

alpha自帶氣場,哪怕裴燿此刻收斂了氣息,站在床前依舊洩出強者的自信和掌控。

他們同齡,生日只相差四個月,在這三言兩語的對話中,餘安感受到了彼此的差距。

他滿腦子想的是被束縛,而在裴燿看到的是這場聯姻會給裴家帶來什麽。

一個理想,一個現實。

“我不會和你離婚,已婚的形象對我有好處,”裴燿繼續說, “如果你想或是日後有了心儀的對象,在不影響兩家的利益情況下我會考慮,前提是你父母也同意。”

這些話把後路堵死,餘安沒有反抗的餘地。

婚約一定就是二十四年,他成了這個樣子都沒能擺脫, 日後更不會有反悔的可能。

餘安緩緩擡頭,脖子牽扯出一道流暢又脆弱的線條,他的目光撞進alpha深沉的瞳孔中。

“我不會喜歡你的,我這副樣子做不好裴太太。”

“我腺體受傷,日後生育也難以做到。”

餘安像是賭氣,又像是對裴燿那番話的挑釁,“裴家真的考慮好了?”

裴耀說:“你不會一直病下去。”

餘安微怔。

“現在醫學這麽發達,國內不行就去國外,”裴燿說得雲淡風輕,沉穩內斂的氣場好似這不是什麽難事,“我也不會讓我的妻子後半生只能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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