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的心在動
你的心在動
周朗星走近秦煙的時候,他聞到了一陣沐浴後的花果芳香,裹着濕淋淋的水汽,莽撞向他沖過來。
秦煙洗完澡不久,還有沒擦幹淨的水珠滞留在溫潤的皮膚上。
周朗星眼光一飛,窺到一顆水珠順着他的耳朵,沿着頸側的肌肉線條緩緩滑至鎖骨。他耳朵一紅,目光變得克制,不敢多停留在秦煙身上,眼珠向下,打量着地板。
周叔容将他剛剛如狼似虎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早就知道他心懷不軌。
當他活着時,周朗星只敢動心,不敢出擊。當他死了後,周朗星開始放肆了。
周叔容嗤笑一聲,“膽小鬼。”
對于周朗星的小心思,周叔容沒太多的脾氣,兩人從小争到大,等到他去世才出手,已經是看在兄弟情義上手下留情了。
讓他不甘的是,自己已經被淘汰出局了。
輸在生與死的界限。
周叔容打量着周朗星努力壓制情緒的面容,慢條斯理道:“你光明正大将我打敗,我沒有怨言。但你不敢上陣便想撿漏,太便宜你了。周朗星,我看不起你。”
他伸出手按住周朗星的肩膀,眯着眼睛,溫聲道:“我有預感,你這一晚不會太平了。”
這一只蒼白的手,按下去,穿透了皮肉,周叔容仿佛能握到他粗大的骨頭。不同,卻很涼,絲絲縷縷,令人折磨。周朗星打了個寒噤,他轉過頭看向了周叔容。
周叔容對他露出一絲微笑。
周朗星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收回目光,納悶地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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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煙已把餐盒放在餐桌上,招手喚他過去吃飯。
這次不在小茶幾上吃了?
周朗星下意識看過去,看到茶幾上的香爐,上面斜斜地插着一根胖香燭。
他邊走邊往回看,香燭燃燒後的煙霧飄動的軌跡很奇怪。
似乎……
似乎有什麽人,站在旁邊,深吸一口。
周朗星的心神變得不大安寧,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得很入迷,膝蓋直接撞上椅子的邊角,撞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秦煙正拿出白盤子,預備将菜裝盤。有客人,當然不能太随便,要有一點儀式感。
聽到動靜,他慌得将盤子往桌上一放,就立刻過來查看。
“撞到哪條腿了?痛不痛?要不要去醫院檢查?”
他眉眼俱是真心實意,實在害怕對方剛好的腿又傷到了。
周朗星不說話。
秦煙很急很氣,他蹲下來,看了看,又仰起頭問:“到底是哪條腿呀?”
他仰起臉的模樣實在太乖。
周朗星忍耐地磨了磨指腹,好想捏一捏他的臉。
男人的骨架一般都很硬朗,跟柔軟不沾邊,只有胖子的臉才好捏。秦煙也不胖,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張臉捏上去應該是柔軟有彈性的,就像牛奶味布丁的手感。
周朗星不動聲色地舔舔牙齒。糟了,不僅手指癢癢的,想在那白裏透紅的臉蛋上捏一捏,如今連牙齒都變得癢癢的。
捏一捏已經不夠勁了,還想更貪婪一些,咬一咬,用兩側的尖牙磨一磨才能知味。
唉,周朗星,你有些異想天開。
他暗自唾棄自己——路都不會爬,還想走?
客廳,香燭上的煙霧恢複了正常的飄動軌跡。
周叔容停止吓唬弟弟的幼稚行為,慢慢地走過來。
他面無表情,平靜到可怕的目光在二人面上游動。
他在周朗星面前打了一個響指。
周朗星自然聽不見的。見他仍是那副癡呆模樣,周叔容蹙眉冷聲道:“想什麽?”
“朗星,你在想什麽?”秦煙仍然心悸,雙目關切地望着他,“不痛了?”
周朗星眨眨眼,有心使用苦肉計的,但看不得秦煙驚慌失措的模樣。
“不痛了。”
秦煙看着他,雙目不知何時含着一灘光影。
周朗星放輕聲音,“真的……好吧,就痛了一下下。”
“是剛拆石膏的腿?”
“……是。”
說完又懊悔,尤其看到秦煙眼中憂愁的光,如果世間的正面情緒都能轉移到他人身上,他恨不得把自己見到秦煙的心情全灌入他眼中。
他應該笑起來。
就像初次見面,彎着眼睛,陽光輕輕躺上去,全身都在發光。
“你不該……”
秦煙抿住唇,他想說周朗星不該現在過來的,但人已經過來了,說再多也無濟于事。這些話說出來像抱怨。
周叔容冷視許久,忽然躬身,凝視着秦煙琥珀色的眼瞳。
在秦煙的眼中,他看到了屬于周朗星的倒影。
倒影在笑。
張開嘴,大笑。
他感到自己在天旋地轉,仿佛要被吸進那張嘴中,被嚼吃得一幹二淨。
砰——
桌上沒放好的白盤子忽然墜落下來,碎成一地。
秦煙像一只受到驚吓的兔子,慌亂地逃竄,頭頂重重撞到周朗星的下巴,兩人痛得五官皺起來。
秦煙兩只手捂住腦袋,痛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周朗星捂住下巴,咬到舌頭了,痛得眼角飙出淚花。
片刻,痛感下降了。
兩人面面相觑,忽然笑出聲來。
“抱歉抱歉,”秦煙有些懊惱地說:“我盤子沒放穩。”
“那該是我先道歉,不小心撞上椅子,才讓你擔心了。”
秦煙伸出雙手,作投降狀,“我們翻篇,不要再說道歉之類的話了。道來道去,菜都要涼了。”
周朗星沒意見,贊同地點頭。
“我重新拿一個盤子,裝盤後,我們就可以吃晚飯了。”
“那我清掃地上的碎瓷片。你就別沾手了,我怕你重蹈覆轍!”
“好吧好吧,掃帚在那裏。”秦煙指了指方向,“對了,飲料有可樂和橙汁,你要哪種?”
“是冰的?”
“當然啦!”
“可樂,肯定冰可樂!”
秦煙比了一個OK的手勢,先把剩下的盤子往裏推一推,便轉身回廚房。
周朗星掃完碎瓷片,再蹲下來,用抹布用力來回擦拭,務必趕盡殺絕,不留一絲碎屑!
他如此仔細,神情還有些溫柔。又直又密的睫毛輕垂着,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小片陰影。
秦煙走出來,認真地望着他。
周叔容站立身旁,鏡片上閃着一道冷芒。
他像一條毒蛇,與秦煙耳鬓厮磨,聲音低啞而輕緩:“你的心在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