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顧讓坐在副駕時拿着手機打字,給裴銘發消息,通知他今晚自己要參加同學聚會。
消息發出去,他将手機收起,回答剛剛鄒磊的問題:“今年生日我打算和裴銘兩個人過。”
鄒磊重重地嘆了口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你簡直是重色輕友的代言人,自從有了裴銘,我現在連和你過生日都不配了。”
“那天我準備……”信息提示音打斷了顧讓的話,是裴銘回複的消息:
——你最近身體總是不舒服,少喝酒,結束了通知我,我去接你。
顧讓笑了笑,打字回複:
——知道了,我盡量少喝,結束了提前通知你。
“啧啧啧,兩人天天粘一起,不膩麽?”還是單身狗的鄒磊,言語間全是檸檬的味道。
“看路,別分神。”
他們訂的飯店并不遠,開車十幾分鐘的路程。
鄒磊将車停穩,解開安全帶:“走吧,他們應該已經到了。”
顧讓推開車門,準備下車,腿伸出車外剛剛起身,還沒來得及站穩,突然之間一陣天旋地轉,緊接着兩眼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睜開眼,濃烈的消毒水味兒已經讓他猜到自己是在醫院。
顧夫婦和裴銘齊齊圍在他的病床邊,三人皆是一臉憂慮疲憊。
尤其是裴銘,憔悴的仿佛生病的人是他一樣。
顧讓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來。
剛剛一動,邊牽扯到他身上的連接線。
鼻子上挂着的氧氣管刺的鼻子發癢,手指還帶着心電監護器。
身上連着的這些東西,讓他記憶迅速回攏,仿佛又回到上輩子臨死之前,神情也跟着變得僵冷。
裴銘看出他躺着不舒服,攬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貼心地在他後邊塞上枕頭,讓他坐的舒服一些:“哥,你現在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顧讓順手扯了扯身上的不知道什麽儀器的連接線,動了動唇瓣,嗓子幹啞得仿佛剛剛被砂紙打磨過:“我……病得這麽重?!”
顧太太顯然是狠狠地哭過,兩只眼睛還是腫的,眼圈的濕意還沒退下去。
回身躲進顧逢年的懷裏,顫抖着肩膀又哭了出來。
顧逢年看着顧讓,目光中沒有了以往的不滿,只剩自責與疲憊。
夫妻二人的反應,看的顧讓心跳一滞,這……這不是相當于用行動告訴自己,沒得好病麽?自己這是要死了?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他看過自己的人設。
跪舔糾纏主角受,愛而不得,将其強占,羞辱陷害主角攻,最後被二人聯手搞得傾家蕩産,家破人亡,精神失常,病死街頭。
他為了避免自己的悲慘結局,已經和柳予安劃清界限,從未糾纏。
他和裴銘更是從未結仇結怨,甚至走到了一起,他早就已經計劃好,在自己二十三歲生日那天和他去民政局領結婚證。
難道無論他如何努力,還是和上輩子一樣,鬥不過書中的幾行文字,還是逃不掉病死的結局,一切終究還是一場空?
顧讓将目光從顧夫婦身上收回,落在裴銘身上。
自己如果最終還是病死了,那他怎麽辦?
自己究竟是愛他,還是自私地耽誤了他?
病房裏靜的可怕而壓抑,只剩下顧太太時不時的啜泣聲。
顧讓努力回憶關于原身病情的內容,顧氏破産後,原身精神失常,被送進精神病院。
病情時好時壞,他清醒時,在精神病醫院得知裴銘和柳予安要結婚的消息,偷偷跑出了醫院,但還沒有找到柳予安,他再次發病,流落街頭,在一個夏季傍晚,死在了街角。
現在也是夏季,是原主大學畢業的那個夏天,也是他本該死在街頭的那個夏天。
一時間,顧讓心中五味雜陳,這個夏天,真TM可怕。
好一陣,他将翻湧的思緒壓了下去:“我想和醫生聊聊。”
他聲音聽上去清冷平靜,心中的不甘被他很好地隐藏起來。
裴銘看着他,半天沒動。
顧讓拍了拍裴銘的肩膀,讓自己的語氣盡可能地聽起來輕松一些:“別磨蹭,快去。”
話音剛落,病房的被推開,醫生不請自來。
顧讓将父母和裴銘都勸出了病房,只留醫生和他自己兩個人。
顧讓不想繞彎子,多等一秒,多一分煎熬:“醫生,我得的是什麽病?”
醫生打量他一陣,十分簡潔地吐出兩個字:“貧血。”
顧讓五官皺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于是謹慎地又問了一遍:“醫生,我得了什麽病?”
醫生跟着他一起皺眉頭,也将剛剛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貧血……”停頓一下,又解釋道:“準确來說是重度貧血,需要服藥治療一段時間。”
顧讓眉頭不可控地跳了一下,就貧血……而已?
剛剛看顧太太那傷心欲絕的模樣,他在心裏都做好了生離死別的準備。
但結果就是自己貧血而已?!
顧讓揚手晃了晃夾着心電監控器的手指:“醫生,您沒和我講善意的謊言吧?貧血也要用這個?”
醫生将手裏的查房記錄放在床頭櫃,順手把他手上的夾子扯掉:“醒了就不用帶了。”
顧讓:“……”好吧。
“你貧血的情況比較嚴重,建議最好留院觀察一天在出院。”
顧讓機械地點點頭:“好的謝謝醫生。”
醫生又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離開了病房。
醫生前腳剛走,顧讓的父母和裴銘重新回到病房。
裴銘默默繞道他身邊,替顧讓到了杯水:“喝水,你剛剛說話嗓子都啞了”
顧讓的确口渴,擡手接過水杯。
顧逢年扶着顧太太地肩膀,顧太太一邊抽泣一邊埋怨:“都怪你,讓讓從小體質就弱,你不是不知道,這段時間你把他從家裏趕出去,不聞不問,他每天得多傷心,現在好了,鬧得他昏迷進了醫院,你開心了!”
顧逢年黑着臉:“……”
顧太太邊哭邊抹眼淚,顧讓的角度看過去,她捈了個寂寞,眼角根本什麽都沒有。
顧太太并不在乎顧讓有沒有被發現,反正哭也不是哭給他看的。
“多虧了有銘銘在他身邊照顧,要是沒有他,讓讓說不定苦成什麽樣呢!”
顧逢年随着她的話,也看向裴銘,眼神卻耐人尋味。沒有這小子,自己的兒子能離家不歸麽?
但他也就只能在心裏想想,這話說出來,估計又要被自己老婆罵。
顧太太埋怨顧逢年還不夠,甩開他的胳膊,拿出手機有給倪老先生打了通電話:“爸!讓讓生病住進醫院了……”
顧太太把剛才埋怨顧逢年的話再加工一遍,又說給了倪老先生聽。
手機聲音小,倪老先生那邊說了顧讓到是沒聽清。
顧太太終于挂了電話,顧逢年怕她又唠叨自己,急忙提出離開。
夫妻倆離開,病房裏只剩下裴銘和顧讓兩個人。
顧讓捧着手裏的水杯,食指慢慢撫過杯子上的暗紋,微微垂着眸子,眼中的情緒被掩去大半。
剛剛顧太太哭哭啼啼,他并沒有細想,現在安靜下來,他忽然有些後怕,如果自己真的得了絕症,怎麽辦?
心中糾結半天,才将自己的念頭壓了下去,幸好沒事,自己不用和裴銘分開。
驀然擡頭,正好撞上裴銘的視線,他一直在看着顧讓,心事重重的模樣。
顧讓抿了抿嘴唇,将剛剛随便找的話題,咽了回去。
裴銘卻忽然張手,将他拉到懷裏,抱的很用力……
雖然顧讓答應醫生要留在醫院多觀察一天,但是傍晚時候,他就躺不住了,盯着滴答滴答的輸液袋子,半晌用手扯了扯裴銘的衣袖:“唉,我們一會回去?”
裴銘的反應很冷淡,甚至頭都沒轉,冷冰冰地丢給他一句:“不行。”
顧讓并沒有洩氣:“那我就自己拔針拔了。”
“外邊有值班護士,拔了就再換個地方紮。”
顧讓:“……,腿在我身上,我要走你也攔不住。”
裴銘轉過頭看着他:“你要是敢偷偷跑,我就打斷……”
“打斷什麽?”
裴銘舒了口氣:“打斷我自己的腿。”
這次無論顧讓如何軟膜硬泡,都沒能說動裴銘,他硬是被裴銘按着住了三天院。
出院離開時,顧讓都是用跑的,在心裏暗暗發誓,老子永遠都不會再來。
雖然只是三天沒回家,顧讓卻覺得好像過了好長時間,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上,翻出手機上的日歷,還好來得及,明天是他的生日。
裴銘正在歸置醫院帶回來的東西,顧讓目光随着他在房間裏來回走動,在他路過身邊時,牽住了裴銘的手腕:“我有件事想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