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一個小時前。

席禹滄把手裏的數據總和了一遍, 阖眸片刻緩解了用眼過度的酸澀，心裏卻想着監控裏少女怒氣沖沖的從禁閉室出來的畫面。

因為怪物們的特殊性，他并不打算讓它們知道新世界的存在, 但席柒的行為差點把這件事給破壞了，沒有人天生喜歡血腥殊死，怪物也一樣。

但席柒不一樣，她是新世界的王，他最好的作品。

這麽想着, 席禹滄起身, 決定晚一些再帶席柒到中層世界，消消人的怒氣。

房間門仍然沒有關閉, 席禹滄皺起眉, 先敲了敲門，三秒沒人應後直接推開門，柔軟的大床上只有一個透明小人躺在枕頭上自娛自樂。

卧室沒人，浴室沒人，換衣間也沒人。

席柒自己根本出不去, 除非有人帶她出去, 席禹滄心沉了下來，但很快就想起了今天只有一個人進出了, 梅嘉慕……

教課上到一半被突然叫出來的宋營也沒想到，在這座就算是蒼蠅也飛不出的大樓，硬生生把最重要的實驗體給丢了, 像當初丢了初代實驗體一樣。

腦子飛速旋轉, “今天只有梅特級來過, 早上席柒複制過‘變色龍’的完全隐身，能夠避開紅外線檢測, 但因為麻醉劑，加上消失前門只開過一次，所以應該只有可能是梅特級帶走了席柒，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軍方從來不牽扯進研究所的，梅嘉慕帶走了最重要的實驗體，要是還完好無損的話還有的商量，一旦丢了一根毫毛，他都是要面臨汨爻研究所的絕對問責，所以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麽，最好祈禱席柒沒事。”席禹滄走在前面，“讓人去調查梅嘉慕現在在哪裏，還有他的住所。”

宋營點頭，天上庭的信號站的最密集的，席禹滄作為汨爻研究所的最高級別，獲得信息的權限也是最高的，很快就收到了想要的訊息。

宋營：“梅嘉慕在半個小時前去往了舊土，他給您留了信息，說席柒從C區的15379進入了地下世界，他設置了打開門的密令，是HK59AZ。”

“他說……是席柒用異能威脅他的，因為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他是從地下世界出來的，就威脅他帶着她進入地下世界。”

“……”席禹滄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我告訴席柒的，先去C區。”

梅嘉慕最忌諱別人說他是從地下世界出來的，無論他最初帶席柒離開是出于什麽心思，總之說出了地下世界四個字，他就不能因為這件事去找梅嘉慕的麻煩。

地下世界的入口需要很大的工程，不過梅嘉慕這裏有也不讓人意外。

帶着汨爻的異能者進入地下世界，一進去就碰到一個渾身泛着紫色熒光，面目猙獰的男人。

地下世界的治安為負，每天死人不計其數，但這人明顯是被異能纏住，宋營戴着專業手套上前檢查，把氣息微弱的男人翻過身，發現了他腹部的傷口，“是「雷擊」，漭京不在，極大可能是席柒。”

席禹滄擺了下手，示意他繼續。

使用手段弄醒男人，男人痛哭流涕神志不清，“救救我，大人，救救我……”

宋營打斷他，“你見過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嗎茶褐色的眼瞳和發色，異能是雷擊，穿着汨爻研究所的制服。”

聽到宋營的形容，男人一副噩夢降臨的模樣，奄奄一息，“她是惡魔，明明說、說放過我了，還讓失閣的人蝴蝶人用異能折磨、我，她哈哈哈…也活不了!我告訴了科、月的人她要…去‘地下’，他們去追她了……”

瞳孔渙散的男人根本沒看清他們穿的就是汨爻研究所的制服。

聽到科月和‘地下’時席禹滄的面色就不太好了。

“科月的人怎麽摻和進來了”宋營手裏拎着一具沒了氣息的屍體下來，“席博士，人已經不行了。”

“找車，先去最南邊。”席禹滄看了眼男人的屍體，眸底是不易察覺高高在上的睥睨，“讓人丢到失閣，順便問問發生了什麽。”

宋營點頭，“好。”

失閣的效率是真的快，搞清楚了發生了什麽，宋營嘴角遏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不愧是席柒……果然是席柒。

“梁青是科月研究所營銷部的人，有些實權但不多，不過可以接觸到購買實驗體，所以手下的異能者也不少，”宋營介紹完，說重點，“傷害不了席柒，剛走不久，應該也可以拖一段時間，不會讓她跑到‘地下’。”

席禹滄的臉色稍緩。

開了幾分鐘的車，連續拐了幾個彎後，一輛車子猛的剎車，席禹滄下車，看到一地的狼藉卻不見要找的人，原本淡雅的眉間掩不住躁意，“人呢”

躺在地上的梁青拼命睜眼，“救我!”

宋營單膝蹲在他旁邊，“我們的人呢”

“她、她上去了，搶走了我們的實驗體，去‘地下’了，從那裏，”指着向上延伸的鐵鏽樓梯，梁青認出了席禹滄，他不想死，掙紮的蹬腿，“席博士，救我!救我，被你們拿走的實驗體，我不會管。”

對抄襲方的實驗體并不感興趣，不過總歸是席柒樂意搶走了，“通知科月來帶走他們的人。”

說完，席禹滄走向鐵鏽樓梯，身後跟着宋營等人，速度并不慢。

宋營只能暗暗祈禱：千萬不要讓那個小祖宗遇到憫世研究所的實驗體，不然搞壞了，他們還得給人兜着。

—

9月12，‘地下’。

烏影知三人進入‘地下’的第二天。

因為無法分辨晝夜，整整二十四小時沒睡的三個成年男性擠在一個小破帳篷裏，他們擠的實在狼狽，但作為“新人”，老頭給他們找了一個勉強擋風的破爛帳篷給他們。

結果沒睡夠三個小時，地面突然開始劇烈震動，緊接着一陣鳴笛聲響起，嘈雜的腳步聲在帳篷外來回走動，光影時不時因為探照燈投映到帳篷上，竟沒有一人說話。

烏影知半阖雙眼，燕景铄睡相驚人，四仰八叉的躺在中間，此時睡的不醒人事，孟回舟也察覺到了外面的異動，但并沒有人來叫他們三人。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躺下繼續睡，昨天太費神經氣了，狀态還沒有補好。

一直到睡夠了，三人才起床，一開帳篷，黑暗中對上了那天守着圍欄的老頭渾濁的雙眼，時不時掃過的人探照燈把這裏照的一明一滅，老頭嚼着一根新的細棍，見三人出來，陰陽怪氣的問，“餓了吧”

燕景铄睡的不錯，聞言摸着肚子，連忙點頭，“餓了，餓了。”

“……”這人怎麽聽不出好賴話!

老頭冷笑，“不幹活就想吃飯，是不是閑自己活的太長了，要不是我昨天忘記把你們三個報給總領，你們現在就被丢下裂谷當做肥料了。”

老頭不知道抱着怎麽樣的心态，給他們講了‘地下’的規則，“進了‘地下’就要忘記自己是人類身份，如果你們不是異能者，那麽和喪屍就是同等的生物，如果是異能者，就和喪屍是敵對關系。”

雖然不能理解第一句話，但表面三人還是懂得，因為普通人可以被喪屍病毒入侵，而異能者則不會，如果二者同時被喪屍擊倒，普通人還可以被喪屍同化，異能者只能被喪屍吞食殆盡。

老頭接着說，“每天必須在鳴笛聲響起之後進入喪屍區域一個小時，擊殺喪屍可以獲得吃飯的機會，到時候會有人帶你們去吃飯，如果沒有擊殺成功，就要失去今天吃飯的機會并被懲罰多呆一個小時。”

“無論看到了什麽都不允許議論、傳播和散播謠言，違者格殺勿論。”

“在‘地下’，除了吃飯和進入喪屍區的時間，其它是自由時間，但無論遇到什麽、遭遇什麽，自己承受，所以，管好自己，‘地下’沒有正義，也沒有公理，在這裏，人和喪屍都是平等。”

“想要離開‘地下’的途徑，自己去找，找到了就可以自己選擇離開。”

“大伯，鳴笛聲是什麽時候才會響”孟回舟擡頭看了眼仍舊漆黑一片的頭頂，而後一臉無奈，“我們有點餓了。”

老頭哼了聲，“鳴笛聲是在每天中午十二點準時響起。”

老頭剛回答完，喪屍區那邊傳出來轟隆隆的聲響，接着地面都有些震動，老頭一點也不驚慌，臉上是詭異的寵溺，說出的話讓人毛骨悚然，“小帽吃飽了。”

三人：“……”什麽東西吃飽了有這麽大的動靜

……

9月15，‘地下’。

烏影知三人進入這裏的第五天。

地下世界有些嚴苛的規則，有上頓沒下頓不說，連洗漱都成了問題，最危險的不止有喪屍，還有人類。

三人每天勉強吃飽飯，除去吃飯打喪屍，剩下的時間都在黑暗中摸索着這片黑暗的領域。

因為三人裏有兩個實力都很強，這裏的總領，也就是管事的，對三人也不錯，尤其是對實力強勁的烏影知，幾乎是好的跟親兄弟一樣稱兄道弟的。

總領四五十歲，昏暗中依稀能看出是個相貌端正的男人，吃飯時總帶着烏影知三人，當然，主要是烏影知，一邊吃還一邊諄諄教誨，

“影知啊，哥知道你們三個是新來的，想要想辦法離開‘地下’，唉，哥跟你說掏心窩子話，別這樣為難自己，你們運氣不錯，還有邢老頭給你們提前說清楚了，避免了不少彎彎繞繞，很多人在剛進來時候沒有摸清這裏的‘地下’規則就死了。”

“而且這麽多年，只有一個人離開了‘地下’，他離開那天，‘地下’死了一半，包括那個人的父母妹妹。”

烏影知沉默片刻，仿佛在思考，然後才說，“可是，我們是想進曙光基地，過更加安定的生活，這裏是曙光基地嗎”

究極妹控提都沒提妹妹，就連一直跟不上烏孟兩人腦回路的燕景铄都知道，他根本不相信這個總領。

“怎麽就不是了，”總領越說越起勁，“這裏是新世界的起點，人類和喪屍和平共處的試驗點，未來的史書上，我們都是開創新世界的人!”

詭谲，

奇怪，

神色癫狂，

像是邪.教的信徒。

這麽多年是幾年這還是末世嗎僅僅七年可以創造出那看不到頭的銀色牆壁，這片望不到邊際的黑暗世界嗎

看了眼周圍一同吃飯的人，他們聽着總領的話，臉上露出類似的神情夾雜着憧憬和向往，孟回舟眸色晃動，或許該說，末世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

9月17，‘地下’。

漫畫更新的時間，席柒進入天上庭那天。

今天也是順利通過鳴笛的一天，吃過飯，經過總領例行一日的洗腦活動，三人回到被升級過的破帳篷。

孟回舟把今天份的小面包遞給烏影知，見烏影知搖頭就給了燕景铄，這是總領給他們的加食，檢查過了，就是簡單的面包，新鮮的，不過也吃飽了，他和烏影知都不愛甜的發膩的東西。

燕景铄樂呵呵的打開吃，确定周邊沒有人在偷聽，三人開始總和這幾天的訊息。

多虧了總領愛找烏影知‘談心’，他知道的信息不少，“‘地下’現在的總領是五年前換任的，在五年前那個唯一離開的人離開後上任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總領也不知道，現在‘地下’的人大多數是近五年來的。”

“如果知道那個人的情況就好了，”孟回舟的手指無意識的撥動着一枚金幣，“‘地下’建成的時間絕對超過了七年，就像當初景铄說的，進入曙光總基地的途徑有正經途徑，也有非正常途徑，

那天的陸啓也說過，‘地下’是個生不如死的地方，說明還存在地上，我們出去之後應該就是地上，也就是曙光總基地的內部。”

“老孟猜的不錯!”燕景铄咽下嘴裏的小面包，意猶未盡的嘆了口氣，“我去打聽過那個大伯，他應該是很早就在的，和喪屍區裂谷裏的怪物應該有瓜葛，怎麽拐着彎子問都不說。”

“結果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巴拉巴拉跟我說了一大堆，總結也就一句話，他在這裏待了十年，這是個超越人類史的‘偉業’，跟總領那群人如出一轍的洗腦怪。”

……

9月17，‘地下’。

今天。

系統聽話的給兩邊通信，【馬甲席柒進入了‘地下’，帶着一個蝴蝶人，給個位點】

“什麽時間了”烏影知坐了起身，黑暗一片的生活讓人幾乎失去了對時間的敏感度，不過這幾天也養成了生物鐘，差不多也快到鳴笛的時間了。

【3023年9月19日11時58分54秒，周六，今天晴17°/19°】

“嗯，”時間差不多，“中午十二點時，往探照燈專注掃射的喪屍區走。”

每天晚上固定時間會同步記憶，他們的記憶除了今天的，之前都一樣，所以席柒也知道是什麽情況，但因為太黑太暗，不好認路。

中午十二點整，鳴笛聲準時響起。

探照燈開始縮短探照的範圍，烏影知三人仍然和往常一樣，不急不忙站到最後，一直到一分鐘的鳴笛聲結束才進入到喪屍區，血腥和腐臭形同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交織纏繞，時時刻刻在這片死亡之地交疊。

【到了到了，回頭!】

泛着熒藍的長匕首順勢劃開喪屍頭顱取下晶核，戰鬥當中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覺的偏頭看去，光暗交替，模樣陌生又熟悉的少女站在不遠處，她身旁站着一個裸着上半身還有雙透明翅膀的人。

噗嗤——

反手一刀捅開想要攻擊烏影知的喪屍，燕景铄一臉我勒個去，“哕……烏哥，你別發呆啊!”

孟回舟聽到，回頭去看烏影知，順着他的視線看到站在喪屍區邊界的蝴蝶人，那雙發着熒光的翅膀在黑暗中實在顯眼，“怎麽了”

“星祈……”烏影知喃喃一聲，直接向喪屍區邊界跑去。

妹妹

烏影知的妹妹怎麽會在這裏

這才看到一旁看起來嬌弱的少女，孟回舟和燕景铄對視一眼，跟上去擊殺撲來的喪屍給烏影知開路，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一直到接近到雙方可以看清對方的時候，烏影知停下了腳步，“她不是星祈。”

燕景铄累的喘氣，“哈不是妹妹嗎”

孟回舟不覺得烏影知看錯了，應該是這個少女和他妹妹有什麽相似之處。

少女穿戴整潔，眼眸純淨，渾身的氣質驕傲矜貴，還跟着一個奇怪的蝴蝶人，怎麽看都不像普通人，雙方距離不遠，少女自然也聽到了他們說話，蹙眉看向他們，“你們是誰那群長的醜兮兮的東西就是喪屍嗎”

“是。”蝴蝶人回答了後面的問題。

少女很快就被扯走了注意力，跟蝴蝶人對話，“照那個男人說的話，你是通過‘地下’從舊土被運輸進來，那是不是這裏就能去到舊土了聽梅嘉慕說的，漭京和兀灘應該都去了舊土，我也要去。”

燕景铄定睛看了眼蝴蝶人，立刻拉了一把孟回舟，兩人默契十足，孟回舟看了眼蝴蝶人，立刻懂了燕景铄的意思。

這個蝴蝶人，他們認識。

在基地還沒淪陷前，他們就認識，因為彼此年齡差不多，平時出任務也有交集，但後來基地在司玉宸那群人的禍害下淪陷，不僅他們和容郗走散，基地裏大部分人都走散了。

雖然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但現在他們知道了，之前他們待的地方，被少女稱作舊土，明顯少女也不屬于‘地下’，所以她一定是從某個通口自曙光總基地內部進到‘地下’的。

而那個通口，就是他們要找的。

孟回舟借機插話，“這裏出不去的，‘地下’只進不出，只有一個通口，聽你的話，你是從外面進來的嗎”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斜也了孟回舟一眼，少女雙手放在口袋裏，然後看向烏影知，“還有你，一直盯着我幹什麽”

烏影知動了動嘴唇，“你長的很像，我妹妹。”

“我可不是你妹妹。”

烏影知：“你叫什麽”

席柒：“席柒，汨爻研究所的席柒，有事去找席禹滄——”

“席柒!”身後響起，包含着隐忍的怒火。

知道自己被抓了現成，少女聳了聳肩，頭也不回的繼續說，“你們是不是想出去一會兒跟着我們不就行了。”

燕景铄感動不已，“姐姐，真的可以嗎姐姐，燕燕太感動了。”

少女輕嗤，“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