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9章

次日,盈袖起了個大早,随意用了些早膳就坐上馬車往刑部大牢去了。

馬車在街上緩緩行駛,風撲打着車簾,有喧鬧聲鑽傳來。

郭盈袖坐在馬車裏,并沒有理會馬車外的熱鬧,她看着馬車裏放着的東西,有棉被厚襖子還有美酒佳肴,都是朱公公讓人準備的,牢中陰冷,這些都是頂需要的東西。

朱公公之所以這般用心,定然是聽了宗政衍的吩咐,她心裏對宗政衍又多了一分感激。

“王妃,天冷,您捧着這個湯婆子暖着手,別凍着了。”玉香關切的将一個湯婆子遞上。

郭盈袖笑着接過捧在手中,頓時覺得暖和不少。

她把玉蘭留在了府裏,只帶了玉香出門,玉香性子沉穩,對她也算盡心。玉蘭也不錯,但心思有些浮躁,還需要磨砺。

至于顧月卿,經常不見人影,顧月卿的心思她清楚,她沒精力去管,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為榮國公府翻案,把父親和郭氏一族的人從牢中救出來,顧月卿不出現在她面前她反而樂得清靜。

“王妃,到了。”行了半個時辰左右,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面通禀。

玉香給郭盈袖戴上帏帽,然後撂開簾子,扶着她下了馬車。

外面北風怒號,郭盈袖立在寒風中,衣發飛揚,婀娜嬌美。天陰沉得很,又有要下雪的征兆,她裹緊身上的白狐氅衣,透過帏帽的紗簾,她望了眼在烏雲籠罩下的刑部大牢,剪水秋眸中閃過一絲黯然。

她對這個地方本能有些懼怕,半個多月的牢獄生活,是她最落魄卑微的存在,如果可以,她希望此生都不再踏足這個地方。

牢房外的守衛見是景親王府的馬車,立即笑着迎了過來,認出是郭盈袖後,皆是一驚,但還是恭敬行了禮,“參見景親王妃。”

“我們王妃要探視榮國公,帶路吧。”玉香朝守衛吩咐道。

守衛立即應是,向前帶路。

玉香讓車夫把馬車裏的東西帶上,然後扶着郭盈袖跟上去。

郭盈袖背脊挺直,面上清冷,一身華貴。此刻再不是階下囚,而是身份顯赫的景親王妃。

進了牢中,守衛喚來牢頭和獄卒帶路,然後退了出去。

牢頭和獄卒恭敬朝郭盈袖行了禮,然後帶着她往關押男囚的牢房去,心裏暗暗打鼓。

幾日前郭盈袖被聖上賜給景親王為妃,連夜離開了死牢,但他們認為她不過是換了種死法,是去給景親王陪葬去了,哪怕連榮國公府的人延遲行刑了也終是死路一條。

只是沒想到景親王竟然奇跡般活了。

現在上京盛傳,榮國公府嫡女救活了景親王,是大興的有功之人,連帶着榮國公府的叛逆之案也要重新審理,郭家怕是又要翻身了。他們慶幸不曾欺壓過榮國公府的人,不然秋後算賬,他們怕是沒好果子吃。

牢中熟悉的腐臭味還是讓郭盈袖蹙了眉,哪怕在這待了半個多月,她仍舊受不了這種難聞的氣味,心口陣陣沉悶感襲來,她強忍着不适,步子越發沉重。

來到郭盛安的牢房外,牢頭讓獄卒将門打開,然後退了下去。郭盛安和郭盈袖當初一樣,都是關的獨立牢房,有專人看守,和郭家其它人是分開關押的。

“爹爹!”郭盈袖掀了紗簾,看到卷縮在角落的父親,心頭一痛,急步踏進牢房。

角落裏的人身子一僵,轉頭看了過來,一張憔悴滄桑的臉上全是詫異,見到果真是女兒後,一股腦坐了起來,“盈盈?”

他站起身快步向前,細細打量着面前的人,臉上露出喜色來,沒錯,是他的盈盈,是他的女兒,他激動得混濁的眼裏有了水光,“盈盈,爹的乖女兒,你沒事,你沒事就好。”

一向挺拔高大的父親背脊有些佝偻,身形也消瘦許多,才四十出頭,兩鬓就有了白發,臉色憔悴,聲音沙啞,郭盈袖伸手握住他的手,如同握着一團冰雪,她疼惜不已,鼻子一酸,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爹,您的手怎麽這麽冷?”

“盈盈別哭,爹沒事,爹不冷。”郭盛安忙笑着安撫,她的盈盈向來是開朗活潑的性子,極少落淚,他哪見得女兒哭,心都疼擰巴了。

郭盈袖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她怎會不知這是父親寬慰她的話,牢中陰冷,犯人衣衫單薄,哪會不冷呢?數十日不曾見到父親,她又疼惜又想念,此刻再也忍不住撲進父親懷中哭了個痛快,“爹……”

一生天不怕地不怕的榮國公忍不住也紅了眼眶,他緊緊摟着多日未見的女兒,輕輕撫着她的背,想說什麽來勸慰,張了張嘴覺得什麽語言都蒼白無力。

這段時日,女兒定是受盡委屈,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用,不能保護好她,他愧對她早去的母親。

郭盈袖哭了許久,還是一旁的玉香給勸住了。

“爹,女兒給您帶了禦寒之物,這兩張被子你晚上蓋着就不冷了,這是襖子,來,女兒給您穿上。”郭盈袖把東西一一拿給父親看,最後拿了件厚實的襖子給父親穿。

郭盛安摸着身上厚實的襖,臉上全是笑意,“真暖和。”

“爹,您放心,我會想辦法給榮國公府洗刷冤屈的,過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出去了。”盈袖一邊給父親整理衣衫一邊道。

郭盛安打量着面前的女兒,臉色雖不如從前,也瘦了不少,但身上無一不精致華貴,由此可見景親王是在意她的,這幾日他聽了不少關于景親王府的傳言,知道宗政衍活過來了,大家都說是女兒的功勞。

女兒被賜入景親王府後,他并未完全放心,如今看到女兒這般模樣,他總算是安心了,他道:“只要爹的盈盈沒事,爹出不出去都不打緊了。”

“爹!”郭盈袖板起小臉,嚴肅道:“您怎能如此說?您要是不能好好的,女兒就算活着有甚意義。再說了,要是沒有您為女兒撐腰,女兒在夫家如何挺得直腰杆?”

“好好好,是爹說錯了,爹要好好活着,做回風光的榮國公,為爹的盈盈撐腰。”郭盛安寵愛的理了理女兒的鬓發,妥協道。

郭盈袖這才恢複笑容,把自己的湯婆子塞到父親手中給他取暖。

郭盛安抱着熱呼呼的湯婆子,看着女兒嬌俏的模樣,歉疚道:“盈盈,是爹連累你了,讓你受委屈了。”

要是榮國公府還是昔日光景,他的盈盈出嫁一定是風風光光,怎麽會在那種情況下草草入了景親王府?

宗政衍其人他是了解的,再說他與淑貴太皇太妃也算舊識,女兒入了景親王府不會吃虧,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

“只要爹能沉冤昭雪,女兒受的委屈不算什麽的。”郭盈袖搖搖頭,接過玉香遞來的吃食,慢慢打開,擺好。

女兒如此懂事,郭盛安心中越發愧疚,想到什麽,他突然怒道:“看不出來忠誠伯府竟是如此下作之輩,那崔琅亦是狼心狗肺之人,實在欺人太甚!”

提到崔家,郭盈袖也沉了臉,她給父親倒了杯酒,“爹,提那起子卑劣之人作甚?平白污了耳,來,飲杯酒驅驅寒氣。”

“不提,爹不提,等爹出去了再親自幫你讨回公道。”郭盛安接過酒一飲而盡,虎虎生威。

郭盈袖笑着點頭,“好。”

只要父親不放棄,她在外面努力争取,榮國公府就會有昭雪的一日。

“爹,再喝一杯。”郭盈袖持酒壺又給父親添了一杯。

郭盛安笑着再次一飲而盡。

郭盈袖勸道:“爹,慢些喝,酒烈,喝得急容易傷身。”

“沒事,爹身子骨好着呢,再給爹倒一杯。”郭盛安将空杯遞過去,笑呵呵道。

父親平日便愛小酌幾杯,入獄快一個月了,想來是酒瘾犯了,她無奈的持着酒壺又給他添滿。

郭盛安舉杯欲飲,突然胃中襲來一陣燒灼感,他并未在意,飲盡杯中酒,烈酒下喉,如同火上澆油,胃裏起了火一般,燒灼感劇烈,他不願女兒擔心,強行壓下。

“盈盈,時間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回去吧。”吃喝完畢,郭盛安強忍着身體的難受,催促着女兒離開。

郭盈袖想多陪陪父親,但她進來确實挺久了,獄卒那邊都催了兩次,她不能再待下去了,“爹,那女兒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女兒一定會盡快救您出去的。”

“爹知道,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挂念爹。”郭盛安已是忍耐到了極致,他強裝了笑容,盡量不讓女兒看出他身體的不适。

郭盈袖還要說點什麽,獄卒那邊已經在催第三次了,她只好将話咽下,戀戀不舍的一步三回頭的出了牢房。

“王妃,走吧。”玉香收拾好食盒,走出來扶住她道。

郭盈袖再看了父親一眼,心中酸澀的道了句女兒走了,然後轉身,突然牢中響起一陣撲通聲,她轉頭看去,見父親倒在了地上,她驚得花容失色,“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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