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夏天總是昏昏沉沉，空氣流動的速度又慢幾分，團團凝固在人的頭頂，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居室本就小，一個卧室占去了大半空間，擺不下太多別的家具，客廳裏沙發和茶幾間的距離近到一次只能進一條腿，飯桌是折疊的，平時折起來貼在牆根省點兒地方，打開是飯桌，也能當書桌。
卧室裏有多一張貼牆擺放的矮桌，平時固定用來擺放電腦。
此時裴小拾穿着萬賀呈的白色背心，仰面趴在萬賀呈床上，舉着在小區門口打印店打印回來的臺詞本，嘴上沒什麽聲音，臉部肌肉卻擰在一起，好像是把說臺詞的力氣全用在了表情上。
“練臺詞不出聲兒？”萬賀呈坐在矮桌前，在電腦上畫圖，抽空回頭看了眼。
裴小拾扭頭沖萬賀呈露出一個傻笑：“我這樣也能練，沒事兒，你畫你的。”
萬賀呈不會不知道這人是怕打擾自己，于是起身把人從床上拎起來，說自己有空了，陪他對對臺詞。
“真……真的呀？”裴小拾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跪坐在床上仰着頭看人，圓溜溜的小鹿眼放射出擋不住的光芒。
他之前每次撒嬌要萬賀呈幫忙搭個戲，萬賀呈都懶得理他，現在竟然主動提出要幫忙對臺詞，裴小拾怕是自己幻聽，趕緊晃了晃腦袋。
晃腦袋的動作也有點可愛，萬賀呈想。
但萬賀呈說：“對臺詞嗎，不對我走了。”
“對對對！”裴小拾撲上前抱住他的腰，半個身子扒在他身上，臉頰在他胸口蹭蹭，“走哪兒去？不許走！”
因為裴小拾已經把臺詞全都背下來了，所以只需萬賀呈一人看臺詞本就行。
裴小拾是男主，萬賀呈是女主，偶爾又是甲乙丙丁。
兩人坐在床沿，裴小拾前一秒還嬉皮笑臉，等正式進入角色神情立馬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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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萬賀呈把臺詞念得多機械，裴小拾都能很專業地展開自己的戲份，該笑的時候笑，該掉眼淚的時候掉眼淚，入戲快出戲也快，念完最後一句眼角還挂着淚就撲進萬賀呈懷裏說謝謝老公。
因為萬賀呈沒提醒他，所以裴小拾也沒意識到自己又喊了老公。
總是不安分，萬賀呈那件本就大了幾個號的無袖背心被他穿得松松垮垮，露出半個肩頭還不自知，領口本就大，忸怩間背心裏的風景全被人從俯視的角度看光了去——皮膚白皙，還有那兩粒粉紅。
又仰着頭要來親，以前萬賀呈不至于一個吻都不給他，這次卻按住他的肩頭，說不親。
“好吧。”裴小拾撇撇嘴，有了三秒鐘的小情緒，三秒後就把這件事抛後腦勺去了。
萬賀呈出門在天臺外邊的水龍頭接冷水洗了把臉，天氣太燥熱，他需要讓自己冷靜一下。
又抽了根煙，等身上反應下去了，才重新回了室內。
平時飯點如果是自己在家，裴小拾就自己下樓到外邊快餐店随便吃點兒，但是萬賀呈也在的時候，他就摩拳擦掌要跟人擠在小小的竈臺前一起做飯。
萬賀呈每次都嫌擠把他趕開，所以裴小拾至多也只幫忙遞個調料或拿個碗筷。
但萬賀呈晚上回來餓了，裴小拾無論如何都要親自給他煮泡面或者煮粥。
萬賀呈問過裴小拾是不是不喜歡在家待着，裴小拾支支吾吾說大人都忙，家裏經常沒人，只剩他一個。
“我沒什麽時間陪你。”萬賀呈說，“你來我這兒我也經常留你一個人。”
“我不是一個人呀，我白天可忙了。”裴小拾掰着手指頭說，“我要準備作品集，要投簡歷要試鏡，要進組，昨天還去當了百事可樂廣告的群演，你以為我就每天在家等着你呀。”
怕萬賀呈不信似的，裴小拾打開了手機上五百人的演員通告群給他看：“這個群經常會發一些劇組資訊，機會特別多，群裏好多我們學校的學長學姐呢。”
這些萬賀呈都知道，因為每天他回到家裴小拾都會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萬賀呈說：“你知道我在問什麽，我是問你每天跑來跑去不嫌麻煩？”
很多活兒基本都在城區，明明裴小拾自己家就在城裏，他卻每次都不厭其煩白天跑過去，晚上再跑回來。
裴小拾突然抱臂瞪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不管，我就愛跟你在一起，怎麽了？”
萬賀呈說：“沒怎麽，随便問問。”
裴小拾這才松一口氣，撲上前對萬賀呈“拳打腳踢”，面紅耳赤說萬賀呈吓死他了。
萬賀呈輕輕松松就擰住他的細胳膊制服了他，看這人胸口又露出一片，皺眉道：“以後不許拿我背心穿了。”
裴小拾眨眨眼：“咋啦？我看你這件白天都沒穿，放着也是放着，我穿着還挺涼快。”
白天當然不怎麽能看到萬賀呈穿，平時他要上班，跑客戶還得穿件有領子的，T恤都不行更別說背心，這件是他地攤上九塊九随便買回來晚上睡覺穿的，有時候他前一個晚上沒穿，白天就跑到裴小拾身上去了。
萬賀呈拿上車鑰匙，拍裴小拾腦袋說：“出門。”
裴小拾先哼哧哼哧跟着下樓，才問：“去哪兒？”
萬賀呈走在前頭：“不是愛穿背心嗎？我那件太大了，給你買件合身的。”
聽見這話，裴小拾哧溜一下又轉身噔噔噔上樓了，咕哝着萬賀呈是大直男。
他哪裏是喜歡穿背心，他明明是喜歡穿萬賀呈的背心。
攔不住裴小拾經常來偷他衣服穿，後來萬賀呈只好又買一件同款。
白天有時候兩人會一起出門，在小區門口買早餐吃，萬賀呈買包子和豆漿，裴小拾買面包和牛奶，在公交站等車的時候萬賀呈兩口就吃完了，裴小拾吃飯慢，經常吃兩口車就來了，于是只好一路拎着，等換乘的時候趕緊吃兩口。
萬賀呈讓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讓司機來接，裴小拾不肯，萬賀呈怎麽出門，他就要怎麽出門，橫豎就是要跟萬賀呈同進退。
在公交站分別，萬賀呈往東去創業園，裴小拾向西進城試鏡或進各種組。
但其實在《安眠夜》這個大餡餅落到裴小拾頭上之前，裴小拾一直沒能找到什麽機會，他沒有意識到，影視圈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沒有資本和關系，在學校成績再拿得出手出了校園也是新人，這條路注定不會走得太順。
晚上萬賀呈到家的時候，經常裴小拾已經在家等他了，又穿他那件白背心，抱着筆記本電腦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好像是要給萬賀呈省點電費，客廳大燈沒開，只留着衛生間裏的小燈泡。
萬賀呈說沒必要省這一點電，裴小拾說這不是省電，是看電影的氛圍，懂不懂？
萬賀呈到家後先去洗澡，洗完澡不是很晚的話就陪裴小拾看一會兒電影再去睡。
裴小拾跟萬賀呈分享自己的一天，說有部微電影他之前過去試鏡的時候導演很滿意，讓他今天再過去，但他今天再過去找導演，導演卻臨時變卦，說已經決定用別人了。
裴小拾好像是真的難過了，頭垂得低低，抱着雙腿，下巴磕在膝蓋上。
萬賀呈摟住他摸摸他腦袋，說機會總會來的。
萬賀呈說自己跑客戶也不是跑一趟或者只跑一個客戶就行的，從經濟學角度來說，如果100個方法只有1個方法是對的，試錯次數越多，成功概率就越大。
裴小拾數學不好其實還沒太理解過來，但莫名覺得很有道理，于是很用力地點頭，立馬又打起精神了，展開身體回抱住萬賀呈，被摸了腦袋就賣乖，試圖讓萬賀呈抱自己回房睡覺。
裴小拾說：“好困哦，困得走不動路了。”
結果萬賀呈根本不搭理他。
萬賀呈起身準備回房，裴小拾從沙發上跳下來跟屁蟲一樣抱住他的腰跟他一起進房。
這個夏天他們已經開始做些情侶才會做的事。
裴小拾從一開始被看見換衣服都會臉紅，到最後能脫光了跟人互相摸摸，如此大的進步除了他實在喜歡萬賀呈，還有部分要歸功于他身邊剛好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幫他科普了不少男生跟男生的知識。
之前裴小拾紅着臉在宿舍偷摸看過舍友給他發的小視頻，代入感太強，他好像已經能覺着疼了，但跟萬賀呈第一次互相用過手以後，他又不管不顧想把全部的自己都給萬賀呈。
但萬賀呈一直沒要他，他就沒辦法。
萬賀呈沒主動說過喜歡他，是有一次裴小拾縮在人懷裏睡，迷迷糊糊說了一句“你好像還沒說過喜歡我”，萬賀呈才說“不喜歡就不會跟你在一起”。
黑暗中裴小拾眼睛瞪得圓圓，明明已經在一起了，跟萬賀呈說這話卻莫名有點不好意思：“那、那你說喜歡我。”
萬賀呈說：“喜歡你。”
裴小拾馬上回一句：“我超級喜歡你！”
愛意表露得太明顯，非要自己加上“超級”，萬賀呈說話不習慣這麽誇張，就沒回他了。
但當裴小拾主動把臉仰起來的時候，萬賀呈已經會主動親他，扣住他下巴與他交換最親密的纏綿，看他閉着眼很享受的樣子，萬賀呈也想過要一直這麽讓他開心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