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對母女

第 4 章一對母女

這時,辛嘯已經出了譽壓堂,健步如飛,順着回頭路一直朝西走,沒多時就出了罔城的西城門。

今天有客在,辛嘯斷定譽壓堂定不會有太多人在城中閑逛,他正好瞅準時機,出了罔城。

風有點大,迎面刮來,吹的臉生疼,辛嘯擡手擋了擋風沙,心裏嘀咕,這麽熱的天,風為何如此的凜冽。

身後遞過來一頂氈帽,辛嘯很是自然的接過,眯眼戴上,壓着帽檐看向身後:“查到了什麽嗎?”

夜晝也戴着同樣的帽子,帽檐低的看不到他的眼睛,半天才嗫嚅着開口:“是玲敏路上一戶人家的男人,我不太熟悉。”

他說着仰了仰頭,與辛嘯的雙眸對上,又膽怯的低下了頭:“但我打聽到了,是那個男人在什麽時候得罪了譽壓堂,但具體什麽事情我還沒。”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臉上也帶上了略微抱歉的意思,辛嘯嘆了口氣,把他的氈帽往上擡了擡,夜晝的臉才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沒事的,你一直這樣,我又沒讓你必須打聽到,這些年,就算打聽到了又如何,不還是阻攔不了。”

不過他心道,這罔城會有誰會去明目張膽的得罪譽壓堂,都是一些無須有的罪名,一個想殺人的借口而已。

辛嘯與夜晝見面,都是辛嘯指定時間,指定地點,除了特殊情況,夜晝也定會在約定的時間,出現在約定的地方。

特殊情況,指的就是他們約的時間和地點,要麽是在夜晚,要麽是在城外,總之不能在青天白日的在罔城之中,不是找不到夜晝,就是約好了時間地點也不出現,辛嘯開始有些疑惑,向夜晝問起,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後來就逐漸的放棄了。

辛嘯重新将他的氈帽戴回,問道:“你見過镂空的劍鞘嗎?”

“啊!”夜晝有些猝不及防,沒有防備辛嘯突然轉了話題,一時答不上話來。

辛嘯似乎也不等着他的回應,自顧自的道:“今天我看到了,銀色的劍鞘,銀色的劍光,就這麽從劍鞘的縫隙中流瀉而出,可是一點都不刺眼,相反還挺溫暖。”

夜晝知道他的習慣,站在一邊不發一言,靜靜的聽着辛嘯的自說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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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嘯很少說話,也就是和夜晝一起的時候,話稍微多一點,雖然年少的時候和壓合也比較多話,但自從壓合後來越來越畏懼他,辛嘯便不再多言,他知道年少時的樂趣就這麽蕩然無存了。

夜晝也畏懼他,但從不與他保持距離,有的時候還會在他面前,唠叨一些街頭趣事,坊間傳聞,辛嘯同樣也靜靜聽着。

他們之間的說話習慣,就是一人說話一人聽着,辛嘯說話夜晝很少會有答話,而夜晝說話,辛嘯也是一聲不吭,可兩人都知道,對方都是在用心聽着自己說的話。

辛嘯這時想起那位嚴二公子,雖然只是寥寥數句,卻感熟稔多日,像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他對那把劍也頗感興趣。

想到此處,他拿起了自己的佩劍,黑色劍鞘黑色劍身,辛嘯笑了,想起了自己的穿着也是從頭到腳一抹黑。

夜晝不知他在笑什麽,但還是很配合的呵呵傻樂,辛嘯瞥了他一眼,擡手在他頭上輕輕一拍。

夜晝一愣,辛嘯可從沒有過如此親熱的動作,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辛嘯已經起身站起,朝城中走去。

夜晝張了張嘴,澀聲喊道:“辛,嘯。”

他從不喊辛嘯公子,因為他不是譽壓堂的主人,他也不是譽壓堂的人,但也很少直呼其名,經常是等着辛嘯開口問他,他給予回答,但這時的辛嘯,讓他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辛嘯的名字。

辛嘯頓住,回頭看他,并沒有感到一絲詫異,臉上難得的春光燦爛:“走吧,我先走了,今天晚上,維丁巷。”

夜晝在後面瞧着辛嘯,一臉匪夷所思,這辛嘯,可是難得的明媚笑容,就這麽一笑,他似乎見到了辛嘯那難得一見的少年心性。

走到城門口的時候,辛嘯壓了壓頭上的氈帽,帽子幾乎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垂下雙眸,卻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左後方有個人影閃過,那人穿着一身青衣道袍。

此人身法極快,快到辛嘯連他的臉的都沒看清,就這麽在眼前一晃,人已經消失不見。

辛嘯定定站了一會,這人只是若即若離的跟着自己,并未對他有所動作,或許也沒什麽惡意。

剛進城門,就看到那位嚴二公子正站在城牆之下,仰頭看着城牆,像是在思索着什麽,一回生兩回熟,可辛嘯并不想打招呼,只想貼着牆頭馬上離開。

嚴君卻在這時回過了頭,看向了他這邊,同時也發現了鬼鬼祟祟的他。

既然被認了出來,辛嘯只能踱步上前,不見外的問:“你怎麽在這?”

嚴君擡手指了指城牆:“罔城的城牆,和別家不同,裏外三層。”

“三層?你哪只眼睛看到的?”辛嘯看到的只是厚厚的一堵牆,石磚壘成,至于其他,他壓根就沒看出什麽所謂的三層。

嚴君意味不明的偏頭看他,對他剛才的那句話也并不在意,反問:“你不知道?”

辛嘯搖頭,手中不自覺的撥弄着劍柄,劍身随着他的動作向上拉了一寸,指尖松開,又重新落回劍鞘,如此反複,像是有什麽吼聲在不斷地響起。

嚴君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有黑光閃現,頓時眼光一凝:“這劍?”

劍柄咚的一聲,随着沉悶的聲響,劍身完全落入了劍鞘。

“怎麽?是不是很炫?”辛嘯并不以為意,稍稍揚了揚手中的佩劍,他也是才想起了自己手中的這把劍也不差,得意的炫耀道。

嚴君擡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勉為其難的口是心非:“沒什麽?确實,有點炫。”

嚴君很想說,這哪裏看出來很炫,只有詭異,再想起辛嘯當時看向自己佩劍的樣子,不由得心中暗笑,這是想技壓一頭,和他的劍比個高下。

辛嘯又鬼使神差的去撥弄劍柄,黑光時隐時現,吼聲時有時無,像是還不過瘾。

有人走過,嚴君移開了目光,轉而去看那個剛經過的人,是一位年輕婦人,這婦人的表情近乎漠然。

嚴君走到辛嘯的身邊,輕輕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緊接着劍鞘在地上一杵,發出了輕微的叮鈴之聲。

辛嘯的腦袋稍稍一偏,不由得循聲望去,也看到了那位年輕婦人,心下不解,只是一位很普通的城民。

嚴君不加解釋,順着婦人走過的路,就跟了上去。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這人就這麽無緣無故的消失不見,辛嘯氣惱,原來是把他就這麽甩了,他四下尋找一番,依然沒見到嚴君的黑衣身影,心下頓足。

辛嘯緊走幾步,在一矮牆處看到那位年輕婦人,卻着實被婦人的容貌吓了一跳。

婦人臉色發黑,見辛嘯走近,轉身即走,辛嘯發現這婦人的耳後皮膚有些異樣,那層黑色就是從這裏蔓延出來的。

婦人腳步匆匆,可再快也不是辛嘯的對手,辛嘯很快就趕上了她,待辛嘯能夠看清之時,婦人一半的臉已經被浸沒在了可怕的黑色之中。

他又是一怔,正在發愣之時,婦人拐進了一條巷子,是沒山北巷,辛嘯正欲再追,叮鈴之聲再次響起,他不由的朝旁邊瞅了一眼,從他身後走出來一個孩童,面朝他這邊的半邊臉也已經全黑。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拉男孩,手中觸到一件兵器,擡眼一看,是嚴君的佩劍和起。

“不要碰。”嚴君在他身後淡淡的道。

“這是何故,他們怎麽回事?”辛嘯從沒看到過如此怪異之事。

“不知,不過你一會再看到他們,就會恢複原樣。”嚴君持劍靠上了牆,眼裏盡是篤定之色。

“那他們怎麽會?”辛嘯還是費解,一心想知道答案。

嚴君從衣服前襟裏拿出了一個白色的小藥瓶,在辛嘯面前晃了晃,一股幽蘭的清香飄了出來,但他沒有立即開口,雙眼警惕的盯着辛嘯的臉。

辛嘯不太喜歡被人如此直視,正想扭頭,卻似乎想起了什麽:“你給他們聞了這個?”

“這種香,叫去屍香,人聞了沒事,而不是人的。”嚴君看到辛嘯的臉依舊白白淨淨,這才準備把藥瓶塞回前襟的衣兜。

“你這麽看我,原來是以為我也是和他們一樣,他們難道不是人?”辛嘯的腦子裏千回百轉,最後詫異道,不過手還是自發的伸向嚴君手中的白色藥瓶,

嚴君的手倏地一收,凜然問道:“你幹什麽?”

“香味不錯,我想再聞聞。”辛嘯答得冠冕堂皇,伸手還欲再搶。

嚴君将藥瓶藏在身後,腳下沒怎麽動,只是面對着辛嘯不停轉圈,似乎對這老鷹捉小雞般的游戲很感興趣。

沒等辛嘯搶到藥瓶,之前的那兩個人已經重新繞了回來,辛嘯定睛一瞧,臉上的黑色已無,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他們走過,就當沒見到辛嚴二人,再次回到原本呆的地方,辛嘯發現,原來是一對母子,看母子二人走到一個水果攤位,又像正常人一般的開始招攬生意,這裏正是罔城的小集市。

辛嘯心下納悶,轉眼又不見嚴君人影,心中郁郁,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拔子走了過來,他避無可避,只能正正迎上。

拔子見到他,只是打了一聲招呼,便開始四處張望。

“你找人?”辛嘯雙手附于胸前,問道。

“小公子,嚴二公子去哪了?”

辛嘯這才想起嚴君見到他後,三番五次的失蹤,難道是在躲避拔子的跟蹤。

“怎麽,找他有事?我沒看到他。”辛嘯指了指那處矮牆,“我一直站在這,唯獨沒注意過那裏,你可以去那找找看。”

拔子神色遲疑,見辛嘯看他,只能應聲走人,走進了那處矮牆。

嚴君再一次出現在辛嘯身邊:“這人自從我離開譽壓堂,就一直跟蹤我。”

辛嘯摸着下巴,略一沉吟:“我走了。”

說完拔腿就要走,可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嚴君跟了上來,還問他:“你去哪裏?”

辛嘯沒吭聲,兩人拐進了小集市,喧嘩鼎沸聲不絕于耳,剛才那對母子的攤位就設在集市的最外沿。

集市是由四條巷子拼接成菱形結構,四條巷子分別叫小三一,小三二,小三五和小三六,圍起來的地方就是罔城的小集市。

罔城還有一處大集市,地處東北角,早已廢棄多年,基本上已經沒人去了,沒有攤販,也沒有城民去往那裏,更別提有誰住在那裏。

辛嘯一路目不斜視,直直的穿過小三二,都沒顧得上朝兩邊貨攤上的東西瞅上兩眼,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就到了小三六,他其實是想在半路上甩掉嚴君。

這時有人沖着辛嘯打招呼,辛嘯常來這裏,自然有人認識,可他卻恍若未聞,徑直到了沒山南巷,他只想着多拐幾個彎,就算嚴君跟着,也要讓嚴君記不清路。

到了回山路,辛嘯才轉過了頭,身後的嚴君腳步不停,卻在扭頭看着身後,辛嘯見他還跟着,只能喊道:“嚴二公子,拐彎了。”

他拐到了玲巧路上,嚴君追上了他:“你為何不走回頭路,再到玲巧路,這樣豈不是繞了遠路。”

辛嘯悚然一驚,想着自己費了半天周折,卻被人家一下子看穿,覺得丢了面子,他清亮的眸子轉了轉:“哦,我想去集市看看,湊湊熱鬧。”

他的這席話,又被嚴君無情拆穿:“你剛才明明什麽都沒看,一路向前,根本不像湊熱鬧的。”

辛嘯舉手投降:“喂,有些事看穿不說穿,你怎麽就這麽不給我留點情面。”

沒等嚴君回應,辛嘯一拍腦袋,計上心頭:“對了,不是拔子在跟蹤你嘛,我替你甩掉了他。”

嚴君依舊不領情:“辛公子,這就不勞煩你了,我還沒至于遇到這種事就需要他人幫忙。”

話音剛落,嚴君先他一步到了回旋路和玲巧路口,問道:“要拐彎嗎?”

“拐!”

辛嘯原本還想帶着嚴君走下附近的條一巷,條二巷和條三巷,見對方識路的很,只能如實答道,不過心裏老大不高興,這不是你自己跟上來的嘛,什麽需要我幫忙,我根本就不想幫你這個忙。

嚴君突然朝後退了十米,站在條三巷巷口:“是這裏拐彎嗎?”

辛嘯嘆了口氣,沖他招了招手,指了指東邊,沒好氣的道:“是這裏拐彎。”

嚴君嘴角微揚,大踏步的走了過來,站在辛嘯身邊,看着不遠處的一家客棧,正是他們父子在罔城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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