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他們相視而笑加入歡鬧的人群。
對于萊昂來說，這是一場盛大而無聲的告別。
白雪中已經立起了百來座石碑，那裏沉寂着他的親人，他的朋友，他的過去。
而他，即将開始新的生活，能再次感受到冷熱，能再次感受到醉後的朦朦胧胧，能再次感受到…活着。
可他感到落寞，雖然嘴裏總說着知足，可人哪有不貪心的？
萊昂看了眼已經趴在桌上的莫德雷德，搖搖晃晃扶着椅子站起身，向酒吧外走去，他要出去吹吹風，等清醒了把莫德雷德扛回去……
這麽想着腳下就是一個踉跄，他扶着門框繼續往外走，他不知道自己在執着什麽，明明也可以趴在桌上等老板解決，卻偏想跑到人工湖旁邊吹冷風。
星空晴朗，湖面波光粼粼，湖邊的欄杆上趴着醉鬼萊昂，他帶着耳機聽歌，天黑的根本看不清湖裏有什麽，可他就是想要盯出條魚來。
盯出來的魚烤了，他就自己一個人吃，不分給諾曼吃。
為什麽自己要想到諾曼他們呢？
萊昂眼裏有些迷茫，他們有那麽重要嗎？他不是已經答應了跟老莫一起去做電競選手，有了很好的新生活了嗎？
所以，我其實一點也不想他們。
“反正又不是沒人在意。”耳機裏的歌剛好開始唱，萊昂随着音樂腦袋一點一點。
反正，只是過客。
“反正要走要留你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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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只是一生中短短的相處。
“反正宇宙又不只有你——”
反正，只是茫茫人海中最不起眼的被淹沒的人之一，他又不是沒有在乎的人，又不是沒人在乎。
“我才不是你的衛星呀！”
他萊昂才不是他們最重要的人，才不會圍着他們團團轉。
“反正只是臨場做的戲。”
我這樣的混蛋怎麽會有人在乎，我只是想救莫德雷德，他們只是想要逃出農場，說不定就是互相利用罷了。
萊昂擡起手張開五指，透過指尖看那月亮與星星點點。
“反正我不會告訴你——”
他點下了暫停，他覺得他已經清醒好多，身子有點發冷，畢竟是換季，只披着薄外套，這麽一站果然還是會冷，還是一步步慢慢走回去吧，他一世英名總不能毀在平地摔上。
平地摔了他就變成沒腳的蜥蜴了，連莫德雷德都不如，還是變成…車輪子滾回去吧…嘿嘿太聰明了，酒量真好，喝這麽多還是這麽天才嘿嘿……
“萊昂！”
聽啊，誰在喊他，是老板嗎？
怎麽可能呢？他記得老板的聲音，當然也記得這個聲音，哪怕比之以前有了變化，但每個人叫他名字的語氣都不一樣，只有一個人會這樣用溫柔的語氣透過風，透過雨，透過以往林間的細碎陽光，輕聲喚他，因為那人知道他能聽得到。
萊昂整整正反轉了兩圈才正對着諾曼，看得諾曼有點哭笑不得。
不久前，那個小女孩突然找上他，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我哥在xx酒吧，你快去主動找他”就跑了，突兀的，又恰好的，打破了諾曼心中的糾結，于是他來了，站在門外看到了喝得東倒西歪的萊昂。
“萊昂。”他又重複叫了一聲，語氣比之前一次要平靜了不少。
金發的大男孩迷迷糊糊地擡頭看向他，諾曼眼底情感洶湧，藍色的眼睛像翻騰的海，面上卻依舊不顯情緒。
他要等，這一次他要等萊昂先向他邁步。
萊昂歪過腦袋，打量着面前這個模糊的人影，思考許久後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迷糊了，今天早上看到他們裝作沒認出來，他們應該早就走了，面前的人影最多算個幻覺。
可為什麽是諾曼？
他沒有想出答案，可是也就是趴地上摔一跤而已，附近沒人也不會有人知道。
于是萊昂跌跌撞撞地向人影的方向走去，寒風吹得他頭疼，鼻尖都是涼的，他開始回憶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才讓他視野越來越模糊。
只差最後一步了，讓他看看幻覺能不能騙過自己的感官，萊昂眼前黑了一瞬，最後喝的一瓶伏特加勁上來了。
折戟沉沙——
功虧一篑——
親吻大地——
萊昂死死捏着手機，閉着眼睛準備感受土元素，明天就解釋說這塊地看着舒服就睡這了，并不是醉倒了起不來。
面前人直接栽倒下去，諾曼終究也還是邁了一步，穩穩接住了萊昂。
罷了，他對萊昂永遠都是你只要邁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都能做到一個人走完，何況現在這九十九步是萊昂向他走的。
三年時光諾曼長高了不少，沒有藥物的副作用，沒有童年體弱不鍛煉的缺點，沒有因為吃不到喜歡食物而缺乏營養基礎……
是的，他現在比萊昂高了。
諾曼接住萊昂讓他的下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雙手扶住了他，環住了他的腰，萊昂好像跟剛變成這樣時沒什麽變化。
他們以這種姿勢相擁，周圍沒有來往的人群，路燈好像舞臺上為他們打的燈光，場面平靜而美好。
彼此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頸窩，隔着布料傳遞着體溫。
諾曼怕人着了涼，背上不清醒但莫名老實配合他的萊昂，緩緩向酒吧走，去找熟人要看起來像是監護人的大叔的聯系方式。
颠簸間萊昂的一邊耳機滑落，挂在脖子上，諾曼順手捋過這只耳機，輕輕按進耳朵裏。
萊昂剛剛捏到了手機的快捷鍵讓歌曲又開始播放。
他先聽到了萊昂大着舌頭的嘟囔：“可…可惡的蘿蔔，我攢了好大……好大一箱…禮物……諾曼你都…不帶着大家…咳咳…來找我打招呼……”
“不找…就不找！關我屁事！莫德雷德…混賬酒量比…我…差……全靠…老子…”
白發少年怔了怔，啞然失笑。
此時，音樂已經到了尾聲，歌聲跟背上人的呼吸一樣輕緩了下去，它唱到：
“——此刻我正在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