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一只酒杯“噠”地落到了杭思舟前方的桌子上。

杭思舟眯了眯眼,視線從藍紫色液體的杯子上緩緩上移,落到了站在他身旁男人的臉上。

“你怎麽來了?”

杭思舟移開視線,話語裏全是不悅。

韓文琢微笑着在杭思舟旁邊坐下:“真巧呀思舟。”

杭思舟自然不信他的鬼話,當他不存在般,繼續專心看着臺上的舞者。

韓文琢淺啜了一口杯中的飲料,歪頭凝視着杭思舟。

他會出現在這裏,自然不是巧合。

雖然蕭航封鎖了消息,但醫院內部不是密不透風的。杭思舟去看記憶科的事,也在第一時間反饋到了杭宏勝那邊。

韓文琢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從得到的消息來看,杭思舟極有可能是失憶了。

這樣一來,之前杭思舟身上的一些怪異感也得到了很好的解釋。

而杭思舟會在醫院不告而別,代表着他和蕭航之間的感情一定有着很大的問題。

誠然,這兩人确實如杭宏勝所說那樣,并沒有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麽親密。

韓文琢幾乎沒有猶豫,在确定杭思舟的落腳點後,立刻跟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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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蕭航将就被放到了吧臺上,讓調酒師給他再續一杯。

杯中的酒被喝得很幹淨,調酒師不是很确定對方之前點的什麽,正想問一句你喝什麽,擡眼迎上男人的視線,立刻啞了聲。

男人眸色漆黑,裏頭似點着一團火般,令人看着便心生怯意。

總之,看着就是不好惹的,他還是自己努力想一想對方剛才到底點的什麽吧……

吧臺上方就是空調。

雖然已近十一月底,幾乎密閉的大廳裏還是常年保持着恒溫的空調。

而最大的那個出風口,正是在此刻蕭航站的位置上方。

被冷風這麽一吹,剛才看到杭思舟看鋼管舞的怒意淡了很多。

事實上,不管他多麽生氣,也只能氣自己。

氣自己一直猶豫,沒有在杭思舟想起一切前将所有全盤托出。

這件事不是沒想過,只是他實在太貪戀那個喜歡着他的杭思舟。

雖然杭思舟從沒說過“喜歡”二字,但對方的眼神和行為都是訴說這件事。

人一旦有了貪念,就會開始猶豫不覺,想要更多地去感受這種“喜歡”。

蕭航端着酒杯,再次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恰好一場熱舞結束,舞者鞠躬下臺,同時往前看的兩人,隔着舞臺,視線交彙到了一起。

杭思舟:“……”

蕭航雙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只是沒等他做口型,那一側,杭思舟已經移開了視線。

蕭航苦澀地滾了滾喉結,緩緩坐下。

沒關系,只要杭思舟沒讓他滾蛋,他便還是有機會的。

視線一偏,看到坐在杭思舟身邊的韓文琢後,黑眸裏再次裝滿了怒意。

蕭航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了。

他盯着杭思舟看了許久,對方卻一直沒給他回應的眼神。

胸膛裏一片酸脹。

蕭航拿出手機。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不然,此刻他極有可能會越過舞臺沖到杭思舟面前,然後做一些讓彼此後悔的事情。

【老婆。】

【我想你了。】

發完這麽兩條信息後,蕭航收起手機,繼續專注盯着舞臺對面的人。

杭思舟應該是感覺到了有信息接入,他很快低下頭去,看着手機屏幕。

同一時間,坐在旁邊的韓文琢視線也追了過去。

杭思舟半歪着身體,由着他看自己的手機。

看着對面兩人靠得很近的兩顆腦袋,蕭航睜大的雙眼裏裂出一抹血色來。

蕭航是真的非常讨厭韓文琢。

不管是高中,大學,還是現在,這厮就像是陰魂不散的鬼魅一般,總是盤旋在杭思舟身旁。

空氣裏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按着他,讓他勉強維持住理智,繼續坐在原來的地方。

随着舞者下臺轉為明亮的光線再次暧-昧下來。

杭思舟指尖撥弄着手機屏幕,一次又一次将手機屏幕解鎖。

剛才韓文琢試圖湊過來的瞬間,他已經扭轉了手機的方向,對方一個字也沒看到。

當旋轉着的光線再次落到他身上的時候,杭思舟擡起眼皮,卻不見對面熟悉的身影。

杭思舟微蹙了一下眉。

人呢?

新的音樂響起,鋼管舞者換了一身更辣的裝扮,上了舞臺。

杭思舟微微偏過頭,确認了一下自己沒有看錯,之前坐在對面的某人已經離開了。

舞者感覺到杭思舟的視線,對他做了一個火-辣的動作。

杭思舟心頭卻完全沒了一開始看到鋼管舞時候的激動,他甚至覺得繼續待在這裏是一件索然無味地事情。

蕭航到底怎麽回事?

來了又不吭聲走了?這完全不像是那家夥最近的作風的。

要不是手機裏還留着對方的信息,杭思舟甚至要懷疑剛才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杭思舟站起身。

“思舟,你要走了?”韓文琢跟着站起來。

杭思舟扯了扯唇,收起手機:“我要去接涵涵了。”

“一起?”

杭思舟用力皺起眉,聲音裏的怒意有些藏不住了:“韓文琢,我之前在電話裏說的很清楚了,管好你自己,別來管我。”

“我不知道到底哪裏給過你錯覺,但如果你還想和我做朋友,就請保持一下距離。我不會想和任何對我有所肖想的人做朋友。”

“我記得很清楚,大一的時候你跟我說,你已經想清楚了,不再喜歡我了。”

韓文琢眼瞳縮了縮:“你——”

原先想好的所有說辭因為杭思舟這麽一句話,全部被按了回去。

錯失機會,再回神的時候,大廳裏早已沒了對方的身影。

韓文琢有些沮喪地從酒吧裏出來。

穿過酒吧外面的長回廊時,一只有力的手臂從陰暗中伸出來,将他拉了過去。

他甚至沒能看清對面是誰,鼻子上就被重重砸了一下。

韓文琢痛苦地哼了一聲,定睛一看,站在他面前的竟是蕭航。

他的心髒一陣狂跳,不知怎麽的,上一次撞見蕭航和杭思舟接吻後,他就莫名有些怕這個家夥。

也怕看到男人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你、你幹嘛!知不知道亂打人犯法!我可以告你的!”

蕭航低笑了一聲:“你告啊,這裏沒有攝像頭。”

男人的笑莫名帶着詭異感,刺的他胸口一凜。但這種時候,要是示弱了就會顯得自己很沒用。

韓文琢揉了揉酸到發苦的鼻子,怒聲道:“我又沒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你打我做什麽?”

“離我老婆遠一點。”男人壓着嗓子,一字一句道。

韓文琢不服氣地仰起脖子:“你們都快要離婚了,等你離婚了我們就是在同一起跑線,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誰說我們要離婚了?”

蕭航往前逼近了一步,陰影中,他勾起唇冷笑的模樣如魔鬼一般。

“至于為什麽要打你?”

蕭航揉了揉手腕,聲音比冰還要冷,“聽說過一句話麽,壞人姻緣,天打雷劈。”

“你本就該打。”

話音落,堅硬的拳頭再次落到了韓文琢臉上。

-

蕭知涵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她最愛的滑滑梯。

已經是午睡時間,小姑娘卻怎麽也不肯回去睡覺。

想着兩人反正起的也晚,這會兒不睡的話等下早點哄孩子睡覺也好,杭思舟問蕭知涵想不想去外面轉轉。

小姑娘自然是超級高興的。

海島總是與各種寺廟息息相關。

俚島這邊,也有一座很熱門寺廟,叫“衆渡寺”,取自“衆生皆苦,唯有自渡”。

“因為這個世界上有非常非常多困難的時刻,要想渡過這些時刻,唯有很努力,很堅定,一心向前不放棄。”杭思舟小聲和蕭知涵解釋着寺廟的名稱。

小姑娘似懂非懂。

兩人進來的時候已過了客流高峰,寺廟回廊裏此刻只剩他們兩人。

風吹過,挂在屋檐角上的鈴叮叮咚咚的,吸引了小姑娘的視線,仰頭去看。

“阿彌托福,”在一片清脆聲中,一個小沙彌從裏面走出來,對兩人拜了一拜,說道,“佛祖告訴我們,自己的苦難需要自己去克服,施主說的很好。”

杭思舟對他笑了一下。

蕭知涵依舊是不懂的樣子,但是看着這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贊同爸爸的話,她也極自然地對着小沙彌露出可愛的笑容來。

小姑娘笑得招眼,小沙彌連着眨了好幾下眼睛。

見父女兩要走,他有些不舍地開口:“兩位想要抽簽嗎,我師父的簽……特別靈。”

杭思舟不大信這種,但蕭知涵聽了,臉上全是雀躍,非要拉着他去抽簽。

現在的杭思舟是完全拒絕不了蕭知涵。

恢複記憶後,他對蕭知涵是又愛又愧疚。作為一個成年人,即便自己有苦衷,但孩子是無辜的,他以前的行為已經深深傷害到了年幼的蕭知涵。

萬幸,蕭航一家将孩子照顧的很好,多少減輕了一些他的羞愧。

杭思舟早已決定好,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要對蕭知涵更有耐心,給她更多的愛,努力将以前缺失的那一部分好好補回來。

小沙彌帶着他們進了主殿。

為了彰顯誠意,抽簽的時候大家都是跪坐下來的,小沙彌站在蒲團旁,垂眸将簽筒遞到青年面前。

等候的時候,他習慣性往前看,擡眼便對上了一雙黑色的眼眸。

那人站在殿外,看到他,雙手合十拜了一下,然後很快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讓他不要出聲。

小沙彌抿了抿唇。

可師父說過,不能騙人。

猶豫再三,他還是低頭下來,俯身在面前的施主耳邊,小聲說:“那裏有——”

“不用管。”杭思舟攔住他說話,彎着眼遞過去一根簽,“我抽好了,小師父幫我看看怎麽樣?”

寺廟在距離度假酒店不遠的地方,父女兩人是慢悠悠踱步過來的。

來的路上,杭思舟已經察覺到了蕭航跟在後面。

昨天給蕭航發那兩條消息的時候,他确實是不希望男人此刻出現的。他選擇攤牌,就是希望對方能給他一些時間好好想一想。

但他發現,蕭航真的來得時候,他其實也沒那麽介意。

小沙彌瞪大眼睛看着杭思舟寄給他的簽,然後哇了一聲:“施主運氣真好,這是姻緣的好簽。”

“姻緣簽?”

小沙彌臉上露出笑容來:“還是最好的那種。”

他将簽語展示給杭思舟,只見上頭用蠅頭小楷寫着一句詩文“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沙彌眯起眼睛:“這簽可難出了,每天這麽多人過來求簽,一天也抽不到一次。施主您的好姻緣就在手邊,要好好把握呀!”

小和尚年紀小,說起這些讨人喜歡的話來倒是老道。

杭思舟瞥了他一眼,最後搖着頭在一旁的箱子裏又塞了幾張紅色的一百塊。

小和尚連聲道謝,鞠躬送他們出門。

蕭知涵連着回頭了好幾回,直到父女兩人走到後面的觀音殿前,這才扯了扯杭思舟的手:“爸爸,剛才那個小和尚說的好姻緣,是說你和大爸爸嗎?”

杭思舟:“……”

蕭知涵“唔”了一聲:“可是爸爸和大爸爸本就是好姻緣呀,根本不需要別人來說!”

杭思舟突然不知道該怎麽接他女兒的話了。

好在小姑娘說完後,很快被前方大殿裏的千手觀音吸引了注意力,拉着杭思舟要進去看。

衆渡寺不大,父女兩人慢悠悠轉完也不過一個多小時。

眼看太陽有了西斜的跡象,小姑娘也逛得累了,兩人踩着長長的影子緩緩往回走。

“爸爸!”

蕭知涵突然停下來。

“怎麽了?”

小姑娘小小的眉頭擰了起來,壓低聲音說:“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被誰跟蹤了?”

杭思舟微挑了下眉:“哦?是麽?”

蕭知涵左顧右盼,她剛才分明看到了好多次,一個穿着黑色運動衫的高個子男人,有些眼熟。

準确來說,有點像大爸爸,可是大爸爸是絕對不會穿運動衫的。

他去哪都是西裝三件套。

蕭知涵撅起唇:“他好狡猾,這會兒又不見了。”

杭思舟咳了一聲:“別管他了,總有那些想要圖謀不軌的人,偷偷藏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

跟在兩人側方不遠處,“想要圖謀不軌”的某人,明顯腳步停滞了一拍。

杭思舟微勾了一下唇,拉住蕭知涵的手:“好了,差不多時間了,我們回去吧。”

“嗯。”

晚風裏帶着濃郁的大海味道,聞着卻不讓人讨厭。

杭思舟正想着晚上要不要帶蕭知涵去吃一頓海鮮時,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連着震動了兩下。

看樣子某人還是憋不住了。

杭思舟有心想要把人再晾一晾,只是片刻後還是沒忍住摸出手機。

果然。

屏幕上靜靜躺着兩條來自“狗男人”的消息。

【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讓我對你,合法的圖謀不軌。】

作者有話說:

蕭總別怕,你現在就是合法的

“衆生皆苦,唯有自渡”來自于網絡,解釋也基本來自于網絡

“關關雎鸠”一句,來自《詩經》

前面那段卡了好久QAQ所以今晚稍微晚了一點,給大家發個小紅包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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