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開學這天,薛棠芯正常被生物鐘叫醒,室友們還在熟睡,她拿好洗漱用品輕手輕腳地走進洗手間。
洗手間被盧珊珊的媽媽收拾得像五星級賓館,她悠悠哉哉地整理自己。
她是天然卷,所以要花很長的時間拿直板夾夾直頭發,夾完最後一縷頭發的時候盧珊珊進來了,肩膀靠着門框盯着她問:“你已經進來大半個鐘頭了,還沒好?”
“啊,不好意思,你是不是要用洗手間啊?”薛棠芯關閉電源,收起直板夾,抱歉說。
盧珊珊看了她那些家當一眼,扯了下嘴角,雖然沒開口說一個字,薛棠芯卻仿佛能從她的臉上看到讀到:愛打扮的女生,讀書肯定好不到哪去。
薛棠芯吐吐舌,離開了洗手間。
盧珊珊的速度很快,在薛棠芯換好衣服準備背起書包去食堂吃早飯的當口,已經從洗手間出來,連衣服都換好了。
薛棠芯禮貌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飯。
果不其然,被無情地拒絕了。
另外兩個室友還在熟睡,她只好自己一個人出發。
明德的校園環境古今結合,既有百年歷史沉澱,又有現代文明潤色,古樹名木尤其多,因此陽光再烈,也有參天大樹蔭蔽。
不比中午和晚上,早晨的學校食堂顯得較為安靜,只有三三兩兩早起的學生打了早飯。
薛棠芯點了一碗蔬菜粥和一個雞蛋,她腸胃不好,醫囑要少量多餐。
見時間還早,她吃完早餐又聽了會兒BBC。
差不多七點左右,才按照和教導主任約定的時間,去辦公室找他。
教導主任李國章是位中規中矩的中年男子,藍灰色POLO衫,厚鏡片近視眼鏡,板寸頭,看上去一身正氣。
方正康在柳城有頭有臉,教育界也有一兩個老熟人,轉個新生過來就是動動嘴皮的事,何況薛棠芯本身就争氣,優秀履歷擺在眼前,哪個學校不是搶着要人。
李國章把薛棠芯交到了新班主任手上。
明德在高一第二學期就開始選科分班,薛棠芯轉校之前還沒分班,但已經考慮好選歷史。
其實她不偏科,班主任建議她選化學,理科可以展示的機會更多,她沒采納,班主任叫家長也沒用,她的家長根本沒時間參加家長會和她一起商量。
進入明德後,她直接選了歷史。
而新班主任是名語文老師,高高瘦瘦,文質彬彬,約莫三十出頭。
“明德的教學作風不比盛達那麽緊張,我們的高校長比較開明,主張學生格物修身,提倡表達自由……”
溫學彬,人如其名,談吐文雅,彬彬有禮,和學生交流絲毫沒有以上對下的那種師生隔閡感,也不會給人帶來任何教學上的壓力。
和這樣的班主任相處會很舒服,但是對應試教育體制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當今如此內卷的中國教育界,絕大多數家長只會覺得這樣的班主任不夠管束學生的威嚴。
“張銘軒,我暑假作業還剩一套英語卷子沒做完,你快借我抄抄!”
“馬克松說過開學要默寫上學期的重點單詞的,你們都背了沒?”
“完了!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了!”
……
“快快快!溫老師來了!大家安靜點!”
“我看到溫老師帶了一個漂亮小女生來,好像是這次的轉校生!”
……
學校的早自習已經開始,緊張的學習氛圍并不亞于盛達,薛棠芯覺得溫學彬謙虛了。
很奇怪,通常學生見到像溫學彬這種氣場溫和的老師并不會立刻鴉雀無聲,但是此刻的高二(2)班安靜得可以聽到有幾只蒼蠅在飛。
溫學彬氣定神閑地走到講臺中央,微微推動架在他高挺鼻梁上的金絲邊框眼鏡,溫柔無邊地笑道:“一個暑假不見,各位同學好像都懂事了不少。”
臺下個個噤若寒蟬。
薛棠芯掃視一周,有人好奇,有人敬仰,有人心虛,有人畏懼……
看來,她的這位新班主任,可能是深藏不露。
“這位是新來的轉校生。”
溫學彬在黑板上寫下了薛棠芯的名字,板書端正,寫完轉過身攤開手掌指向薛棠芯。
薛棠芯微微一鞠躬:“大家好,我是從盛達高中轉過來的薛棠芯,以後請大家多多指教。”
“哇!盛達诶,居然有人能從盛達轉來我們明德,到底是什麽魔力哦!”
“雖然盛達是重點高中裏的佼佼者,但我們明德也不差好嗎?”
“一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她長得好小好可愛哦。”
“低雙馬尾簡直戳中我萌點!”
“這不是昨天中午在食堂杠寇植的女生嘛!”
……
好奇寶寶們已經忍不住對新來的轉校生默默展開讨論。
“咳。”溫學彬一聲假咳嗽又“迫使”他們噤了聲。
“薛棠芯,你的座位在第四組第一排右邊,先去坐吧。”
溫學彬指了個空位給她,同時班上又開始竊竊私語,還有唏噓聲。
在她這個空位的旁邊,趴着一個頂着一頭綠毛的男生,從溫學彬進門到現在,沒擡過頭。
還霸占了她半張課桌。
溫學彬第一天就把這個問題學生扔給她當同桌,不知意欲何為。
薛棠芯只覺得以後的日子會過得比較艱辛。
“綠色很環保,但是我們二班的綠植已經足夠進行光合作用,某些同學就沒必要再标新立異博取同學們的眼球了。”
溫學彬沒有指名道姓,但全班都知道他在點名批評寇植。
“還是覺得很光彩?”
殺傷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所有人都明白頭頂綠色代表什麽,全班笑個不停,直接把補覺的寇植吵醒了,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都說了這是藍色!藍色!”
他暑假跟人打賭,輸了要染藍頭發,誰知道理發店用的是劣質染發劑,一個星期後就變黃了,他就去找店長算賬補染,結果就朝着越來越奇怪的方向走偏……
要不是為了遵守賭約,他才不會頂着一頭晦氣的綠毛被人嘲笑到今天。
原來這個叫寇植的,不僅脾氣不好,還是個藍綠色盲。
“如果不想繼續被嘲笑,最好放學就去染回來。”溫學彬沉靜地提議,但又給了寇植無形的壓力。
“知道了知道了,溫老師。”寇植很明顯地敷衍,“溫老師”三個字故意咬字不清,還變了聲調。
薛棠芯發現,就算是溫學彬,也拿寇植沒辦法,說了幾句就離開了教室留他們繼續上早自習。
薛棠芯兀自翻開書本預習下學期的歷史課本,嚴重超過明德的教學進度。
寇植從來沒翻開過課本,自然不知道薛棠芯學的東西已經超綱,他只是盡一個“問題學生”的本分,時不時地以行動幹擾她自習。
薛棠芯自認從小到大的定性無人能及,但像寇植這樣的麻煩精也不是沒見過。
為了讓寇植別影響她學習,薛棠芯決定“收買”他。
她摸了摸校服口袋,只有一顆奶糖。
她攤開手掌心,朝寇植甜甜一笑:“寇植同學,我請你吃糖,以後我們好好相處吧。”
沒有人能逃過她的“待客之道”。
不料,寇植撐頭,慵懶一笑:“一顆糖,就想收買我啊?”
竟有人不買賬。
薛棠芯抿嘴,頭疼:“那你想要什麽?我買得起的都能給你。”
寇植上半身向她前傾,慢悠悠吐出一個字:“你。”
這一個字念得很輕,對薛棠芯來說卻極具侮辱性。
仿佛舊社會堂口那些不入流之輩對女性的侮辱。
薛棠芯羞憤,直接把糖甩他臉上。
寇植不怒不惱,漫不經心撿起了那顆糖,剝去糖紙,塞進嘴裏舔唇,微笑。
他的模樣頂着一頭綠發,看了就讓人讨厭。
“我好心給你搶回手機,你卻幫着周銘那個臭丫頭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讓我出醜,這筆賬要怎麽算?”
他繼續湊近她,像個惡霸欺壓良家婦女。
良家乖乖女忽然垂頭,寇植不明所以。
不一會兒,只見她肩膀顫動,隐隐傳來抽泣聲,在安靜地自習課堂顯得尤為突兀,引來不少人嫌棄的目光。
這個壞家夥,第一天就把人家小姑娘惹哭了。
這麽可愛的轉學生不會明天就被吓走吧?
太可憐了,剛來就被安排坐在寇植旁邊,這運氣真是沒誰了!
……
“喂喂,你別哭啊!我就正常說兩句,咋就哭上了,你咋不去演瓊瑤劇啊?”
寇植無辜地舉起雙手面對同學們的審判,這次真的不關他的事。
“那三千塊我不要了行吧!”
寇植最怕女的哭,沒完沒了,比隔壁老王的緊箍咒還鬧心。
他都做了這麽大的犧牲了,她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你再哭,再哭我就、我就打你了哦?”
寇植煩躁地想要揉頭發,這一伸手的動作又讓人誤以為他真的要打人。
面對那些審判的目光,他居然縮回了手,也不知道在慫什麽。
“啊!真他媽煩死了!”
繼續待下去,只會如坐針氈,寇植沒能熬到下早自習,氣呼呼地離開了教室。
等人一走,薛棠芯慢悠悠地抹了抹眼睛,因為低頭翻着書本,沒人察覺到嘴角那抹幾不可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