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認個妹妹
第9章 、認個妹妹
空氣中辣味彌漫,空間卻詭異的安靜。
良久,貝璃眨了眨眼,看向談悠的眼神終于認真了兩分。
浮沉随世,世人大多慣性随波逐流,只有少部分人才會在經歷了某些足夠銘心刻骨的事情之後,幡然醒悟過來,看透本質。
貝璃是外來者,不受當世所累,不被好壞所惑,自然對這條隐藏線看的清楚。
但談悠不一樣,這個小女孩兒才剛剛成年,家中父母尚在,天倫正盛,唯一的姐姐已經嫁了,孩子也有了,聽說姐夫家境不錯,是公司總裁,對她姐百依百順疼愛有加,完全就是現實版的‘幸福一家人’,妥妥的女主标配。
所以照常理,談悠這樣的出身和家境,除非親人突然罹難,自身遭遇重大變故,又或是一腔情深慘遭背叛,否則不可能跳脫出俗世框架,看透險惡的深層本質才對,可偏偏她就跳出來了,還看的很透徹,這就頗有些耐人尋味了。
看破不說破,知人不評人。
不論談悠的‘覺醒’是出自于什麽樣的原因,她的思想都已然超越了極多數的Alpha,算得上清醒人了。
“所以你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然後試着将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裏。
“我在乎的,我想守住。”
沒頭沒尾的話,似乎省略了一些關鍵字眼。
談悠的聲音軟綿綿的,那是天生的沒辦法,但她的語氣和眼神此刻卻是無比堅韌,似那千帆過盡後的返璞歸真,令人完全無法質疑她的态度。
貝璃挑了挑眉,嘴角微微揚起。
她可能猜到談悠這心态與實際年齡不符的緣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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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啓時代,百無禁忌。
借屍還魂,奪舍,時光回溯,重生,萬法璀璨,一切皆有可能。
談悠現在的情況,加上上頭那句話,十有八九是最後一種。
貝璃大致估摸,這丫頭很有可能上輩子信錯了人,又或是做了什麽錯誤的選擇,臨到頭整了個家破人亡啥的,追悔莫及。
結果她重生了,所以她的那句‘我在乎的,我想守住’也就有了站得住腳的緣由。
不過談悠沒開口提,貝璃也就沒多嘴問,總歸是談悠自己的秘密,只要不惹到她,她就懶得管。
“那麽你是準備藏拙,還是想要鋒芒畢露。”
談悠渾身一僵,眼睛瞪大了半圈。
貝璃淺淺一笑,眼神是盡在掌握的自信。
談悠僵硬了數秒,才苦笑着道“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是人。”
那種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平白讓人生出一種什麽都藏不住的恐懼。
悅耳的恭維讓貝璃心情愉快了一分。
“你覺得,我該怎麽做?”談悠問道。
誠如貝璃所想,她确實是死後重生而來。
上輩子信錯了人,害得親人全部痛苦離世,自己被當做畜生一樣鎖起來,被她那個‘伴侶’當做交際工具,和妓子一樣每天接待不同的客人。
五年,那樣暗無天日的生活她整整過了五年,直到囚着她的屋子莫名起火,她才在濃煙和烈火中解脫。
所有悲劇的源頭,是從她姐姐被人算計,産出死胎開始的。
重生而來,談悠第一件事就去沖去醫院提醒她姐,可惜時間還是來不及。
談悠知道自己來晚了,沖去醫院也只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挽救,誰曾想,一切的既定軌跡居然被一個她上輩子從來沒聽說過的人給改變了。
她姐安全的生下了孩子,姐夫沒有因為聽到噩耗急匆匆趕來醫院而撞車,她沒有被某人的虛情假意感動,父親沒有因為她後來的遭遇來找某人算賬而被推倒在地撞到頭死亡,母親沒有因為過度刺激而心髒驟停去世。
一切的一切,因為貝璃這個人,全都開始往好的方向走去。
“若是我,便不急。”貝璃慢悠悠的回道。
她們現在無權無勢,太過鋒芒畢露反而不是什麽好事。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這個Omega掌權的時代,Alpha的能力太強并不見得是好事,除非幾身,又或是身後有足夠雄厚的背景,不然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成了被浪頭拍下的水花,只來得及竄那麽一下,轉瞬便銷聲匿跡,影蹤難覓。
“那就不去了。”
談悠應得很爽快。
她是猜不透,也看不懂貝璃,因為這個Alpha明面上看着清冷矜驕不染俗塵,但卻一直隐隐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
危險。
面前這個看似沒有任何攻擊性的人,很危險。
這種沒來由的詭異感,源自于人類潛意識的自我保護功能,真要拿出來說的話,其實沒有可以站得住腳的地方。
不過好在貝璃的危險是坦坦蕩蕩的,就是那種你要是惹了我我就滅了你的張狂,比起那些隐匿在甜言蜜語背後,趁着你失去防備之時狠狠捅你一刀的暗刺,她這樣的可愛多了。
只要不做什麽觸碰她底線的事情,就永遠不用擔心她會在背後捅你一刀,所以貝璃的話,她才會願意聽。
見談悠應得如此利索,貝璃好笑的瞄了她一眼“這麽聽話?”
“姐你的話就是真理。”
談悠面不改色,從善如流的拍了個馬屁。
反正她現階段也只是想去惡心人,去不去參加試煉其實沒大所謂,要弄垮那一家子惡心玩意兒,她眼下還做不到。
只是随口一說的談悠并不知道,她這麽一聲姐喊出來,給自己找了個多大的後臺。
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響起,暈散在空氣中,帶起了愉悅的氣氛。
貝璃此刻,很是開懷。
十八歲的談悠,即使加上她上輩子活過的歲數,在她面前也頂多算個稚兒,他們之間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可以成為忘年交,所以相處的時候貝璃都下意識把人當小輩看。
眼下談悠這麽突如其來的一聲姐,讓貝璃從來沒往這方面去的思緒活泛了起來。
魔五百歲成年,三百歲的貝璃其實還處于幼年期,但那又如何,她這個年紀放在人間,都夠當不知道幾輩的祖宗了,但她們現在外殼差不多,整個祖宗孫輩的也不合适,妹妹倒是還可以。
魔王子嗣匮乏到幾近絕種,貝璃沒有兄姐,沒有弟妹,兄友弟恭,姐妹親情,她從來沒體會過,現在孩子已經有了,以後孫子孫女啥的應該也不會缺,算來算去,好像也就差個妹妹了。
自我攻略完畢,貝璃看談悠的眼神瞬間就不一樣了。
這也難怪,之前只是看一個順眼的人類娃,現在卻是在看自己的幹妹妹,心态不同了,看的角度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就,更順眼了。
談悠一個順口的馬屁拍的貝璃通體舒泰,心情暢快,難得做了一回色令智失的昏君。
“想玩兒就去玩兒吧,有事我給你兜着。”
公舉殿下豪氣幹雲的把人圈在了翅膀下。
沒了本體,僅靠魂魄的力量她永遠不可能恢複到曾經的全盛期,再加上這個世界月之力稀薄,能恢複到從前的三分之一就已經是極限了。
不過,純血魔族三分之一的力量,在沒有碰到尖端武器鎖定并圍攻的情況下,橫着走已然沒什麽問題。
她現在恢複的力量還不到百分之一,幹大事是有心無力,但一些小打小鬧還是綽綽有餘的,只要談悠別一次性惹上超過五個以上能動用尖端武器直接圍攻她的大佬,她都能幫着把底兜住。
談悠沒把這句大話放心上。
之前那聲姐只是順口而出,并沒有其他多餘的意思,雖然貝璃給她的感覺很神秘,但同樣身為Alpha,談悠對她們的基礎體質還是有幾分了解的。除非下定決心先把體能練上來,整個內外兼修,不然再厲害也最多算個高爆發脆皮,還是近距離親一下立馬就死的那種。
跟貝璃相處一個月,談悠從來沒見這人去過食堂宿舍和教學樓之外的地方,胳膊腿細條條的,還不如她呢。
雖然曾經痛苦絕望,如今仍怨憤難平,但萬幸家人安康,她還不至于走到那無可挽回的一步,那些恩怨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會将旁的人胡亂拉下水。
聊了半天,嘴裏的辣度早已下去,但臉上的紅暈沒來得及散開,像絢爛的晚霞鋪在兩人的面上,看起來明豔又動人。
談悠坐着沒動,她看貝璃看呆了。
有一說一,貝璃的樣貌确實只有中上之姿,人群中得駐足一會兒才能看見,但那一雙糅合了桑田滄海,蘊藏着經年流月的眼,深邃的就像無艮的宇宙,既探不到底,也找不到邊,令人想看又不敢與之對視。
“那你去嗎?”
貝璃嗯了一聲,也沒計較對方怎麽就不喊姐了,半垂了眼皮,有點沒精打采的接了一句“說了給你兜底,自然是要去的。”
談悠倒是沒察覺出來貝璃的那些許變化,她滿腔的心思都還在另外一個地方。
“姐,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嗎。
那雙仿佛通曉一切的眼睛實在是太可怕了,談悠覺得自己掩埋在最深處的秘密在貝璃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樣。
談悠心情如何複雜尚且不談,貝璃反正愉悅的眯了眯眼:嗯,又叫姐了。
心情愉悅的公舉殿下難得開解了一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自己不想說的過去,人活一世,不是什麽事都非要理個明白,問個清楚,活在當下,展望未來。”
談悠眼眸顫了顫,嘴巴忍不住張合了兩下,卻是什麽都沒吐出來。
貝璃見狀笑了下,眼尾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她拿起放在一邊的筷子,低下頭,斂了眸繼續開吃,嘴上倒不曾停頓的又補了一句
“你喚我一聲姐,以後便是我妹,只要你別犯到我的底線,其他的一切是好是壞,都無所謂,有我。”
談悠瞳孔無法自控的放大。
這句承諾,太重了。
她轉系,換班,接近貝璃,最初真的只是想看看那個改變了她原本命運的人,跟她道個謝而已。
一開始的時候,談悠是還存了些‘她上輩子從來沒聽過的人是不是和她一樣的情況’的想法,準備來打探打探。
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她覺得真相大概八九不離十,只不過貝璃的情況跟她大概是相似但不相同。
那具年輕殼子裏裝的靈魂,有着一種古老而悠遠的韻味,那雙眼中承載的,是對歲月的寡淡,對人類的漠視,對世事的無感。
人類不管再怎麽長壽,再怎麽有閱歷,也不可能産出一枚如此詭異的靈魂,所以貝璃絕對不可能是和她一樣的重生。
照着小說情節大膽推測,貝璃有可能是不知道哪裏穿過來的人,哦,也不一定是人,畢竟她看人時候的眼神,可不像人看人。
談悠隐隐觸碰到了真相,但她的選擇和貝璃一樣,什麽都沒說。
看破不說破,有的時候,沉默也是一種智慧。
談悠眨眨眼,咽下了眼底的酸意。
“謝謝你,姐。”
這一聲姐,叫的真心實意。
貝璃嗯了一聲,道“趕緊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辣味,還是得熱乎乎的才最爽快。
解決完午飯,兩人齊齊躺在地上進入了賢者散辣時間。
“那試煉,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貝璃問道。
她雖然在論壇上刷到過消息,但那個論壇本就是八卦的地方,正經事一般不會出現,加上她原先也沒準備去參加,所以掃了一眼之後就壓根兒沒去關注。
談悠波瀾不驚的開始給人科普,聲音裏透着一股看破紅塵的淡定。
一旦接受了貝璃是穿越者的設定,她提出來的任何常識性問題也就再沒有什麽值得奇怪的了。
所謂試煉賽,其實就是一種大型對抗賽,報名者會被随機分為紅藍兩個陣營,進行空戰和陸戰。
空戰,太空戰鬥,三日為限,團體作戰,看誰先擊毀敵方主戰艦。
陸戰,地面戰争,三日為限,五人一隊,以殺敵數計算平均積分。
第七日結算成績,空戰評分和陸戰積分加在一起,排名前百分之十的獲得軍部的特試資格。
“随機分?”
許是辣味還未散盡,舌尖仍殘留着幾分遲鈍,貝璃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漫不經心的慵懶。
談悠道“嗯,空戰随機分,陸戰可以自行組隊,也可以随機分。”
貝璃哈了一聲,聲兒極輕,像肺裏擠出來的最後一絲活息,有氣無力的,也不知是在散辣氣,還是在對這件事發表意見。
談悠等了等,沒聽見貝璃的聲音,她知道這人應該是對這話題沒興致了,于是閉了嘴,安安靜靜的平躺着散辣。
事情應該很嚴重,事态瞅着很緊急的樣子,她們這邊中午剛聊完,下午上課班導就宣布了有關試煉賽的消息。
說的是提倡參與,但班導話裏話外的增加經驗,沒有壞處,明顯就是在慫恿着他們積極去當‘炮灰’,這也讓貝璃對此次的第一軍團遭受損失有了新的概念。
實際上損失的人數,恐怕比明面上公布的還要多出許多,第二軍團的馳援無法長久補漏,軍部那邊只能盡快拉人上戰場。
粉飾太平,人類總喜歡做這種無聊又無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