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你怎麽在這裏?”
舉着傘的女生,像是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很平常地回道:“回家。”
夏一鳴心想,之前的事情她應該是沒有看到的。
躲了裴顏好幾天的夏一鳴,此時站的離裴顏那麽近,還都不習慣了,他已經都好幾日不和裴顏一道回家了。
裴顏高舉着雨傘遮在夏一鳴的頭頂上,有許多調皮的雨珠便從傘面上跳到了裴顏的肩上。
夏一鳴皺了皺眉,伸出手抓住傘柄往裴顏的方向推了推,對她道:“你先回去。”
可是現在這個女孩已經不像之前那麽聽話了,被水汽熏染的素白小臉望着他問道:“你呢?”
夏一鳴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本來就雜亂的心,現在更不想碰上裴顏,亂上添亂了,青春期的受打擊了的夏大少爺此時只想一個人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
裴顏:“站這裏靜靜?”
裴顏不懂古早男配雨中沖涼靜心的套路,她只是疑惑夏一鳴的這套操作,連小狗崽都更願意躲在屋檐下。
對上裴顏如看傻子的眼神,夏一鳴默了一下。
只是過了幾日而已,這丫頭是不是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裴顏将雨傘遞給夏一鳴道:“打着傘吧。”
雖然她不懂夏一鳴的操作,但是仿生人也不擅長勸人,既然夏一鳴堅持,那她給他留把傘,讓他自己靜靜吧。
在夏一鳴愣愣接過之後,裴顏轉身就走了,邊走還邊在想,也不知道夏一鳴想靜多久,下着雨也不方便找車回家,她要不要和司機在校門口等他,可是夏一鳴不想和她一起回家。
不過裴顏剛想到這裏,後面夏一鳴就兩步并作三步追了上來,被裴顏這麽一通打斷,少年人青春期上來的那些多愁善感,傷春悲秋全都給跑了個沒影兒。
夏一鳴抿着唇走在裴顏身邊,眉頭緊鎖,剛才被淋了那麽一會兒,裴顏烏黑的發頂上都已經挂上了水珠。
讓裴顏淋着回去,他怎麽可能拿着裴顏的雨傘站在雨裏靜的下去?
女孩子怎麽能淋雨?
夏一鳴又将雨傘往裴顏那邊傾斜了些許。
這把雨傘還是夏一鳴親手買的,上面綴着黃色的小碎花,好看是好看了,但是傘面卻不夠大,而且也不夠結實。
即使夏一鳴将雨傘往裴顏那邊傾斜了大半,還是有斜風吹着雨絲進了過來。
剛才不如不把那把黑色大傘給出去了,這樣的念頭在夏一鳴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到了車邊,裴顏問道:“一起回去?”
夏一鳴沒有吭聲,默認了。
都這樣了,他再不上車,而是自己找車回去,豈不是顯得幼稚好笑?
兩人在車中并排坐着,裴顏一如既往的安靜,可是夏一鳴依然覺得身旁的人存在感很高,讓他坐立難安。
夏天的雨來的快走的也快,第二天早上起來,地上的積水已經一點不剩了,天氣也又重新炎熱了起來,一點涼意都沒能殘存下來。
哦,還有就是夏一鳴也又一次單獨提前蹿走了,沒和裴顏一起走。
別看夏一鳴走的挺早,好像挺有活力似的,但是老師在前面嗡嗡講題,他腦子裏也嗡嗡的不舒服了。
青春期的大小夥子身體都該倍棒的,可是也經不住前天肚子疼了一夜本來就沒睡好,白天沒胃口沒吃好,還又作死淋了一場雨。
夏一鳴早上起來就感覺不對勁兒了,自己找了感冒藥,剛才喝了,可是現在看來也沒那麽快的藥效。
這一天有一節體育課,其他人都出去了,而夏一鳴則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不過他也沒睡着。
當被人在胳膊上戳了一下,擡起頭看到裴顏的面容時,此次夏一鳴都沒有多大的反應,暈紅的臉頰蔫兒吧唧的。
裴顏一眼就看出了夏一鳴狀态不對,她伸出手貼在夏一鳴的額頭上,溫度要比正常體溫高上許多。
額頭上的掌心涼涼的,有些舒服,但是蔫兒吧唧的夏一鳴這下可被完全驚醒了,像被火給燎了一下子似的,他失聲道:“你幹什麽?”
唔,像是被小流氓給非禮了的閣中小姐似的。
“你生病了,需要去醫院。”
站在他桌前的人,一張小臉認真又嚴肅,夏一鳴吭哧道:“我喝藥了的。”
裴顏堅持道:“在發燒,需要去醫院。”人類很脆弱,溫度低了或高了,都會死人,還會燒成傻子。
在裴顏如雨後烏石般澄澈的眼睛裏,只裝着他的身影,她在關心擔憂着他,發燒着的高挑少年連聲音都軟了下來。
“我多喝點熱水歇會兒,就沒事了。”
可是之前在他眼中乖巧又聽話的少女,其實某些時候很倔強,壓根就聽不進他的話。
眼前苗條的少女認真着一張臉對他道:“我抱、背你過去。”
夏一鳴瞪圓了眼睛。
而且面前的女生在說完之後還就付諸了行動,隔着校服,那只潔白如玉雕的細手已經抓在了他的胳膊上。
這下夏一鳴如被拽到了爪爪的貓,真的被驚到了,反應很大,迅速往後挪了身子還将身後的桌椅給撞的發出刺耳的聲音。
也将他自己的背撞的生疼,但是他現在哪裏顧得上那點兒疼。
出息了,裴小顏!
軟乎乎的裴小顏在這一刻意外顯得強勢了起來,夏一鳴本就疼的腦袋這下更疼了,呵,就她這小身板還想能背的動他?
但是就裴顏那不妥協的樣子,夏一鳴此刻也是怕了她的了。
被人抓着胳膊,夏一鳴本來就暈紅的臉頰這下更燒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他快速道:“我去我去還不行嗎?松開松開。”
“我自己可以走。”
路上夏一鳴和裴顏并排走着去校醫院,校醫院離他們的教學樓還挺遠的。
“你別總看我。”夏一鳴忽然低聲氣惱道,太陽曬的他臉上的溫度就是降不下來,又或許他真的燒的厲害了。
“哦。”裴顏大多數的時候還是聽話的,在聽到夏一鳴的抗議之後,便不看他了。
她只是擔心這位病中的夏大少爺走着走着給栽倒了,他又既不讓她背,也不讓她扶。
不過即使不是時刻盯着,她也能在他摔倒的一時刻将人給及時撈回來。
夏一鳴并沒有給裴顏機會讓她證明她的肢體有多迅捷,夏大少爺好好地走進了校醫院,然後一量體溫,得,都已經奔三十九度了。
然後便被校醫給扣在了醫療室裏輸液。
校醫在給夏一鳴插了針頭之後,就離開了,去了隔壁做他自己的事情了。
夏一鳴輕咳了一聲,對裴顏道:“你可以回去了。”
裴顏:“我陪你。”不過說完之後,仿生人自己就微愣了下,因為‘陪’這個字眼,她總覺得是沒有意義的,是一種毫無價值的浪費時間的行為。
不過她很快說服了自己,人類脆弱,在治療的時候需要陪護。
而且裴顏為自己現在也用到了這類字眼,點了點頭。她知道的,感情進化不是簡單的邏輯運算,本來就需要做許多無意義的事情。
自己鼓勵到了自己的仿生人再接再厲想了下自己現在要做的事,嗯,她可以給夏一鳴接一杯熱水過來。
不過她忘了帶水杯過來了,這次是她疏忽沒經驗了。
裴顏出去轉了一圈,便手端着一個一次性紙杯過來了,遞給依靠在病床上的夏一鳴:“喝水。”
杯中水的溫度溫溫的,正好入口,夏一鳴喝了之後,嗓子都舒服了不少,他道:“謝謝啊。”
少年道謝時臉上還有一絲別扭。
也不知粗咧咧的夏大少爺在裴顏面前怎麽就有那麽多的不自在?
裴顏嗯了一聲,又将夏一鳴喝完的一次性紙杯接過扔進垃圾桶。
校醫院離教學區比較遠,遠處的讀書聲或者操場上的喧鬧聲都傳不過來,只有兩人的醫療室安靜極了,夏一鳴覺得他都能聽到藥液往下滴的聲音。
針落可聞的環境讓人覺得很難捱,夏一鳴斜依在病床上,垂着眼,心想就不說點什麽嗎?
不過他也知道裴顏就是這麽一個安靜的性子。
夏一鳴動了動唇,他自己卻也不知道要聊什麽。
聊裴顏這幾天怎麽樣?适應不适應?
不過夏一鳴覺得不用問,她适應的很,他看她都已經和好幾個女同學要混成好姐妹了,天天一起吃飯逛街的不知道多開心。
人家哪裏需要他操心?
夏一鳴悶悶地想到。
夏一鳴還想問她,她喜歡他什麽?最好、最好不要喜歡他了。單戀的滋味并不好受,初識情愛酸澀的少年想給她這麽一份忠告。
夏一鳴垂着眼,病容上顯出一分落寞來,心中摻雜着自嘲和對裴顏的同病相憐。
夏一鳴擡起眼,偷偷去瞅裴顏。裴顏搬了一張凳子,正坐在遠離他病床的牆邊。
安安靜靜的,很沒有存在感的樣子,似是生怕打擾到了他似的。
夏一鳴皺了下眉,心中湧上來一陣不舒服。
他、他又沒有煩她。
裴顏看手機看的入神,她在手機上看了許多情感小妙招,又多知道了一些感情公式,不過盡信書不如無書的道理仿生人懂,她将那些理論知識都儲存在了數據庫裏,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夏一鳴偷偷瞟了裴顏好幾回,然後就發現裴顏盯着手機眼也不眨,壓根就沒往他這邊看過一次。
夏一鳴:“……”
不知為何一股悶氣。
這是不是不太像陪着病人的樣子?
夏一鳴實在忍不住了:“你不脖子疼?眼睛也都給你看壞了。”
夏一鳴說完之後就想咬舌頭,這怎麽那麽像他奶奶說的話。
好在裴顏從來不會笑話他,裴顏終于擡了頭,看向他,她臉上閃過思索之色,然後問道:“還要喝水嗎?”
夏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