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傷
受傷
臨近中午的時候,紀國誠離開一趟,他們二十幾個人都在興奮的收拾東西往馬車上裝。
看戲的人還沒有離開,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們,每每紀煙出來的時候,好多人都在驚呼尖叫,不亞于現代追星的狂熱。
“紀煙!紀煙!”
銀子銅錢不停的朝着他們幾人砸過來,“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丢銀子的人不少,好幾次都差點砸到人。
紀煙體弱,紀琛怕她出什麽茬子,就讓紀煙呆在後臺。
等紀琛回頭,就看到許瀾捂着額頭,連忙走過去,問:“是不是砸到你了?”
紀琛拉開許瀾的手:“讓我看看。”
許瀾淡淡說:“沒事,我沒姑娘那麽嬌弱,你去顧着她們吧!”
紀琛壓下心裏怪異的感覺,道:“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如果累了,就進馬車裏休息一會兒,等父親回來,我們就出發。”
許瀾嗯了一聲。
紀琛轉身,對着圍欄外的人群道:“謝謝各位的捧場,紀家班今日的戲份已經結束了,改日有安排定然會通知各位,現在已經中午了,各位都請回去吧。”
紀琛說完就直接折回後臺搬東西,許瀾與紀元擡着箱子,跟在後頭。
可能是箱子太沉,紀元擡不住,箱子從手裏滑掉。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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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砸在地上。
“許大夫!你要不要緊?”後面傳來驚呼。
紀琛連忙把手裏的箱子擱在板車上,一回頭就看到被人扶起來的許瀾,以及地上散落的頭面。
許瀾手正扶着膝蓋的位置,清冷的臉痛苦的皺在一起,卻愣是一聲不吭。
又有幾個人出來,看到這一幕驚呼:“許大夫這是怎麽了?”
“哎呀,東西灑了。”
“許大夫有沒有傷到哪裏?”
紀琛走過去,将許瀾打橫抱起來,直接朝着為首的那個馬車走去。
紀元道:“師弟,許大夫膝蓋磕到箱子棱角了。”
“哎!許大夫的藥箱去哪裏?趕緊去找找。”
“對對對,藥箱,咱們快去看看,是不是還在後臺。”
紀琛把許瀾放在位置上,剛擡起許瀾的腿準備給他看傷,突然想起來古代的人都比較保守,身體是不能亂看的,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看看,猶豫好一會兒,把他的腿放下,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的藥箱放哪裏了。”
許瀾垂眸揉着傷口,嗯了一聲,道:“麻煩你了。”
可紀琛掀開簾子還沒下車,就看到紀元抱着藥箱跑過來,一臉焦急的道:“師弟,給你,你快給許大夫看看,剛才都怪我不好…”
紀琛接過藥箱,道:“箱子沉,你們搬的時候要小心一些,莫要再傷到人。”
紀家班的人連連點頭。
紀琛轉身回到馬車上,蹲在許瀾面前将藥箱打開,“許瀾,你看看哪些藥可以用?”
許瀾指了其中一個藥罐,“這個。”
紀琛取出來,擡起許瀾的腳擱在腿上,幫他脫完鞋,就一直看着許瀾潔白的襪子,并沒有進行下一步,解釋道:“你自己上藥不太方便,你介意的話,我可以叫紀羽上來幫你。”
許瀾的腳縮了縮,垂着頭道:“不是很疼了,我自己上藥就好。”
紀琛緩緩地松開他的腳,幫忙把藥罐子打開,道:“那好,我下去幫忙擡東西了,你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叫我。”
許瀾嗯了一聲。
紀琛起身,掀開簾子下車,默默的加入搬東西的行列。
“少班主,你不管許大夫嗎?”有人問。
紀琛笑道:“你啊!年紀不大,操心的事兒還不少呢。”
等他們忙完,紀國誠也風風火火的趕回來,人還沒到地兒,就大聲道:“大家夥兒們,今天中午咱們吃頓好的!我請客!”
“哈哈,父親,沒有大魚大肉,我們可不依啊!”
紀琛帶頭起哄,周圍又熱鬧起來。
“要去大酒樓!”
“我胃都餓癟了……”
所有人擠上馬車,搖搖晃晃的朝着戲園外跑。
上車後,車裏的人動來動去,格外的不安分。
“哎呀,別往這裏擠了,一會兒要碰到許大夫的傷口了!”
“沒擠,是馬車太晃了。”
紀琛看了一眼許瀾,見許瀾沒有任何反應,不知為何,紀琛心裏格外的悶,悶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紀琛壓下心裏不舒服的感覺,扭頭問紀國誠:“父親,我們唱戲怎麽跑這麽遠?”
紀國誠道:“咱們那邊沒有戲臺,也沒有這麽好的位置以及聽衆。”
紀琛道:“沒有戲臺,咱們搭一個不就好了?位置以及觀衆是人為的,可以流動的,又不是固定死的,只要戲唱的好了,又何愁沒有人捧場?”
紀國誠愣了一下,旋即笑着道:“好小子,跟為父想到一塊去了,可是呀,我年輕的時候就試過,這個想法不成。”
兩人說着說着,很快,馬車就停在一個本地菜大酒樓,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去,讓店小二樂的合不攏嘴。
“客官們,這邊請,這邊請,您們是一起來的,我就拼個大桌子,讓您們呀好坐在一起,哎呦!這裏的位置好,風景也好,”店小二一邊拼桌子,一邊道,“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紀琛扶着許瀾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人來人往。
“傷口要不要緊?”紀琛看着許瀾。
許瀾淡淡的說:“沒事,不是很疼。”
紀琛道:“疼的話與我說。”
許瀾嗯了一聲。
紀琛見他這般,實在沒忍住:“你的性格一向都是如此寡淡無趣?”
許瀾僵住,沉默許久,才緩緩地轉身看着紀琛,道:“你還想我怎樣?”
紀琛喉結滑動一下,有些微微的帶着苦澀,苦澀又迅速暈開,紀琛笑着說:“開個玩笑而已,你的性格挺好的。”
許瀾移開眸子,喉嚨間輕輕的嗯了一聲。
紀琛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個宛如漂亮人偶一樣的許瀾交流、生活。
他有時能很敏銳的察覺到許瀾不喜歡他,有時又分不清,比如今天早上的那杯潤喉茶。
紀琛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拒絕和離到底對不對。
吃過中午飯,他們再次上路,馬車搖搖晃晃,他們也困的睡了一路。
紀琛睡了醒,醒了睡,反反複複好幾次,而許瀾卻一直安靜的坐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紀琛看着車裏睡成一團的人,困的又打了個哈欠,湊近許瀾,道:“你可以靠在我身上睡一會兒。”
許瀾目光緩慢的從紀琛的臉上,移到肩膀上,有些不确定的問:“我,可以?”
紀琛道:“自然可以。”
許瀾頭又垂下去,輕聲道:“不,不了,你睡吧,我不困。”
紀琛嗯了一聲,就閉上眼睛,可再也沒有一點睡意。
馬車搖搖晃晃的,到後來,紀琛幹脆出了馬車,與馬夫坐在一起。
外面的風有些大,此時正從一條街上經過,街邊好幾個小孩打鬧成一團,小狗圍着亂轉。
馬夫道:“少班主,再有一個時辰就快到了,這裏風涼,您還是進去吧。”
紀琛靠在車廂邊上,道:“透透風。”
人啊,總是貪得無厭的,一開始想的是将昆曲傳承下去,如今傳承之事板上釘釘了,紀琛又開始奢求一些不屬于他的東西。
一年?怎麽夠呢?
紀琛覺得自己無比卑劣,占據了別人的殼子不算,還起了霸占別人郎君一輩子的的惡毒想法。
紀琛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不恥與痛苦。
紀琛掀開簾子,目光從睡的正香的人身上看向許瀾,卻無意間對上許瀾的眸子。
這一次,兩人對視很久,似是都想說些什麽,可又止步不前,紀琛對他笑笑,就收回目光,放下簾子。
到家後,所有人都沒睡好,癔癔症症的不想下車。
馬夫幫忙把東西卸下來放在院子裏。
紀琛把他們都叫醒,讓他們回屋子裏睡。
一夜沒睡,的确為難他們了。
等把他們安頓好,紀國誠對紀琛許瀾道:“你們兩個人也回去睡吧。”
紀琛看向許瀾:“許大夫,走吧。”
許瀾嗯了一聲,跟在紀琛身後。
推開搖搖晃晃的門,紀琛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門好幾眼,生怕一個不注意,門板就掉下來。
許瀾道:“明日讓人來修修就好了。”
紀琛嗯了一聲,可在看到床的時候,又開始發怵。
很明顯,許瀾沒有紀琛那種顧慮,徑直就開始解衣服,爬上床鑽進被窩。
紀琛坐在床邊,不知道是對許瀾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你放心,在我恢複記憶前,不會動你。”
紀琛說完耐心的等着,見許瀾久久不說話,他又問:“這樣,我可以睡床嗎?”
身後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出來,紀琛不敢回頭,道:“你介意的話,我可以打地鋪。”
突然,許瀾抱着被子準備下床,紀琛看見後連忙按住他,下意識攥緊他的手臂,道:“你做什麽?”
許瀾認真的道:“你無非就是不想看見我,我出去睡就是了。”
紀琛錯愕的看着他,解釋道:“不是不想看見你,我只是怕唐突了你。”
許瀾不說話。
紀琛道:“我失憶了,沒有任何原先的記憶。”
許瀾道:“會恢複的。”
紀琛喉結滑動,“許瀾,你是不是特看不慣現在的……”
那一個“我”字,在舌尖滾了一圈,又被他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