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林況之走出甜品店，他手上提一個小盒子，裏面是老板娘傾情贈送的紅絲絨蛋糕，還有把塑料小叉子。

今日人較之往日要多些，十點才收攤，林況之換下員工制服回家時，時間已将近十一點。

“宿主，你不着急嗎？都過去快一個月了。”

林況之只顧低頭看路，游刃有餘的道：：“不是還有兩年嗎？”

意思是時間還長，兩年才過去沒一個月，急什麽。

系統不吭聲了。林況之不喜歡說話，它也就減少出聲的次數，一般情況下，只要它不說話，林況之就不會主動開口。

上了破樓，他從兜裏摸出單把鑰匙，對準鎖孔輕輕一擰，門便被打開，門一打開，林況之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他出門時明明把燈都熄了，現下房間裏卻不是這樣，裏面燈火通明，還有那臺破舊的、從未被打開過的電視機閃着雪花發出“刺啦刺啦”聲。

林況之第一反應是進了小偷，但小偷又不可能這麽大搖大擺，進了別人家，別說小心謹慎，直接開燈開電視，生怕別人不知道房子裏有人似的。

他擡起頭，看見背對着門口的淺色系沙發上，有人靠坐在那裏，露出一個暗紅色的頭頂，那顏色太過熟悉，林況之一下呆在原地。他呆愣間，暗紅色的頭頂動了動，旋即轉過來。

“吱吱，新年快樂呀。”那人微微勾着嘴唇，笑的慵懶而又惬意。

林況之的眼睛微微瞪大，黑白分明的瞳仁裏盡是不可置信，他失聲道：“邱姐？！”

邱雲雁點點頭撐起手臂，在沙發上跪坐起來：“怎麽這麽驚訝，見到我難道不該高興的嗎？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吓人了，我怎麽都不知道？”

林況之真的被驚住了。

因為邱雲雁，正是那位，把總裁的什麽……名字太長他沒記住，把總裁這本書分享給他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他勉強稱得上是朋友的熟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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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會在這裏？”林況之問。

邱雲雁坐回沙發上，她翹起腿，語氣理所當然：“你在這裏，我當然就在這裏了。”

林況之閉上嘴，他走進門，繞到沙發前，把蛋糕盒子放在桌子上。

“我沒有，開玩笑。”他嚴肅地問：“你為什麽，也會在這裏？”

邱雲雁說得理所當然：“我都說了，因為你在這裏，所以我才在這裏，換言之，你不在這裏，你覺得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說得模棱兩可，讓人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話中意思。

林況之說話雖慢，腦子卻轉的飛快，他問：“你來做什麽？”

邱雲雁腳蹬上面前的茶幾，紅色的高跟鞋跟恰好卡在了紋理之中，“自然是帶你走咯。”

“你現在這個身份一無所有，唯一有的又只有那個omega人種的身份，偏偏你未成年，也不可能用這個身份來做什麽，抑制劑你前不久才打吧？現在聞着像個娘們唧唧的alpha，顧王八最近把十系翻來覆去的找了個遍，就是在找你，不過很可惜，他的勢力範圍在三系，十系涉及并不多，因此暫時找不到你。”

她頓了頓，繼續說：“再加上我又給他指了條歧路，說omega偷渡到離這裏半個地球的十一系，所以一時半會，他還真找不着你，但等他反應過來之後，你會被找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還有冉家，冉家那兩位嫡小姐可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個一心一意想要跟顧王八領證的beta二小姐，你說她要是知道你身為冉家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恬不知恥地爬了她心上人的床，你的日子還會好過嗎？”

她三言兩語把林況之目前所有的處境道得清晰透徹、一絲不露，語調始終平緩且充滿着志在必得。

邱雲雁總結道：“所以，你現在除了跟我走，別無他選。”

林況之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索，又似乎只是單純的沉默。

“吱吱啊，你原先本就只有我這麽個算不上朋友的朋友，現在你除了你，還有認識誰，還可以相信誰，好歹我們認識都十七年了，這麽長的革命友誼，你确定不考慮考慮？”

像是巫婆在引誘着意志不堅定的小孩，她從身後變出糖果，攤開掌心，對着嘴饞卻顧忌着母親教誨的小孩，用故作和藹的笑掩飾事實。

林況之遲疑道：“……你想要，什麽？”

“哎呀，這個問題可真是難倒我了，我想要的東西，你不是早就聽過了嗎？”邱雲雁收回腿，站起身。

她的目光不知在注視何方，如蔥白般的指尖撚着火紅玫瑰色的裙擺微微旋轉，刻意拖長的聲調從紅唇裏吐出。

“權利、財富，追捧、呵護，美貌、年華，香水、華裳，口紅、高跟……”她每說兩個詞就要抑揚頓挫地停頓一下。“還有數不盡的永生花，用不完的奢侈品。”邱雲雁微微低下頭笑了笑，“味道清新卻噴到嗆鼻掩蓋所有味道的香水，昂貴到令人咂舌的化妝品，紅絲絨的緞帶，高高懸起的水晶吊燈……”

“我想要的，無非是青春貌美、榮華富貴。”

林況之沉默不言地聽她說完，好半晌才開口：“我不能給你。”

邱雲雁堅定道：“你能，只要我想，你就能。”

“……”

拗不過邱雲雁這張不管怎麽說都是她自己有理的嘴，林況之只能無奈妥協。

“吱吱啊，你早這樣不就好了嗎？何必讓我再多浪費口舌，反正結果都是相同，不若從一開始就乖乖同我走，畢竟……你只能相信我。”

邱雲雁面上帶了幾分喜悅，仿佛真是因為林況之願意同她走而欣喜萬分的樣子。

“顧王八晚上七點就坐輪船離開十系了，從這裏到十一系，半個地球的距離，他怎麽着也得在海上飄個一天一夜，等他知道我是騙他，怒氣沖沖殺回來的時候，時間早就來不及了，所以啊，吱吱，我們該在那之前動身。”

林況之勉強“嗯”了聲。

他的視線掃過裝着紅絲絨蛋糕的盒子，從透明的塑料膠片可以看見，裏面做工精致的甜點是如何散發着誘人的氣息。

真可惜，林況之想，他其實還有點喜歡吃甜品的。

邱雲雁又笑了，她勾起抹了昂貴口紅的嘴唇道：“好吱吱，別再瞎想了，新年快樂。”

林況之想起原世界年三十的那一天，除了電信公司之外，只有邱雲雁一個人給他發來了新年快樂的消息字樣，他抿了抿唇：

“新年快樂。”

邱雲雁這才滿意，她朝門口走去：“吱吱，後天淩晨四點我來接你，就趁着早些時候走，我們回三系，哪裏……暫時可以稱得上是個避難所吧。”

林況之擡起頭，看着邱雲雁離去的背影，好半晌，他才動起來過去把門關上了。邱雲雁說的其實沒什麽錯，他的确，只可以依賴她一個人，他也就只認識她這麽一個人。

只不過，他還是有些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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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品店老板娘得知林況之要離職時，都不太敢相信，她聽着耳邊林況之的聲音，愕然道：“你這才做了沒一個月就要走啊？去哪兒啊，這麽急着走？”

林況之誠懇道：“認識的姐姐來接我去別的地方。”

他這麽說，老板娘也不好再多問，只是十分可惜的看着林況之，随即沖在旁邊聽牆角的小湯揮揮手，讓她過來。

“小湯，來，給小林把這些天的工資結一下吧。”

小湯連忙從櫃臺後面站起來，她語氣十分詫異：“啊，不是吧，這才幹了沒一個月就要走嗎？怎麽這麽突然？”

林況之微微抿緊了唇，想要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末了只幹巴巴地道：“嗯，要走了。”

小湯臉上寫滿“可惜”二字，但這既然是林況之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言，只去把這些日子來林況之的工資從收銀臺取出來，裝在白色的信封裏遞給了他。

林況之接過信封，随手揣在兜裏，朝老板娘點了點頭：“走了。”

買好晚餐要用的食材，林況之回了家，邱雲雁明天淩晨才來接他，現下離那個時間還差了段距離。

廚房裏亮着的是光亮微弱且昏黃的燈泡，外面套了層紙，燈光有些朦胧。一個人吃飯，林況之就只弄了一菜一湯，盛了碗米飯靠在廚房的洗碗臺邊緣慢騰騰的吃着。

習慣性裝死的系統小心翼翼地出聲：“宿主大大，你……認識昨天的那個漂亮的女omega？”

林況之捏着筷子的手頓了一下，不甚确定的問道：“她是omega？”

系統道：“對啊，檢測出來她就是omega，沒有打僞裝劑，宿主沒有聞出來嗎？”

林況之道：“沒有，她身上香水味太濃，什麽都聞不到。”

在原世界，邱雲雁的身上就總是有香水味，有的嗆鼻，有的清新，各式各樣，林況之每每靠近她時都能夠聞到。

如今到了這裏顯然也是如此。昨晚上還沒靠近邱雲雁他就聞到味道了，香水味聞得他鼻子發癢，更不要說從這些味道中去嗅出邱雲雁是個什麽人種。

“那……宿主，你認識她嗎？她為什麽要叫你吱吱啊，看上去似乎和你很熟，她怎麽會也在出現在這裏？”系統問。

“好玩。”林況之這麽說。

系統：“？？？”

林況之低下頭，往嘴裏扒拉了幾口飯，随即将空碗放進洗手池，他拍了拍手，說：“嗯。”

.

淩晨四點，邱雲雁如約來接了林況之。

她身上仍穿着那身紅裙子，旋轉的裙擺如同倒置的玫瑰花一樣，一舉一動皆是風情萬種。她似乎對紅色格外的情有獨鐘，紅發、紅唇、紅裙、紅高跟。

一艘輪船，停在港灣裏。遠處是墨色的天空，依稀能夠看到星子的存在，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林況之什麽東西都沒有收拾，光是帶上了幾套換洗衣服，還有那張卡，就這樣背着個黑色的書包站在碼頭。

從十一系去三系，橫擾半個地球的距離，路途中間都是仿佛無盡的海水，只能選擇水路前去。

邱雲雁兩手空空地站在碼頭前，她回過頭：“吱吱，該上船了。”

林況之收回目光，上了船。

邱雲雁訂的房間是在最頂層，路上花的時間大概要四、五天，林況之正好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

太陽慢慢出來了，一輪紅日挂在天邊，天好似與海形成了一體，連在一起，那日頭，染紅了一整片天空，色彩昳麗絢爛。

林況之看了會兒，重新回到房間內。

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不真實，他真的不在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世界了，這裏，是另一個世界。

也是另一個他。

五天後，輪船停靠在三系上區的碼頭附近，一下船，就有人來接邱雲雁他們。

那是輛十分低調的黑色商務車，就停在衆多車輛中，根本不起眼。

林況之跟着邱雲雁的步伐坐上車子。

“我們去哪兒？”林況之問。

邱雲雁心情頗好的哼着小調，紅色的高跟鞋尖一點一點的，說：“還能是去哪兒？自然是去邱家本家。”

林況之不吭聲了。

邱雲雁手腕上的通訊器響了下，她閉上眼，看到了發來消息的人。

通訊器為了保護持有者的隐私權，通常除了持有者本人之外，一般是沒有人能夠看到通訊器上面顯示的什麽東西。

林況之看不見，他也不想看見。

邱雲雁看完消息，睜開眼，勾起嘴角，似乎心情很是愉悅。

邱雲雁：“顧王八千裏迢迢的跑去了十系，現在正在查你呢。”

林況之擡起頭：“嗯？”

邱雲雁笑眯眯的道：“吱吱呀，這麽好玩的事兒，怎麽都不笑一下，多慘啊，白跑了這麽一趟，浪費時間金錢精力。”

林況之愣了下，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他低下頭，遮住了眸子裏的疑惑：“邱姐，你認識顧修遲？”

邱雲雁：“嗯哼，認識啊，怎麽了，邱家是顧家的旁支啊，我當然認得顧修遲，要真算起來，我還是他隔了一輩的兄弟姐妹呢。”

林況之不清楚其中的狀況，聞言又是愣了下，随即點點頭，慢吞吞的說：“那……你不擔心，他來找你麻煩嗎？”

“不擔心啊，你什麽時候見過我擔心這種事情，他再厲害又能怎麽樣，不過是本書罷了。”

邱雲雁的話乍一聽上去十分無厘頭，林況之卻聽得清楚明白，他抿了抿唇，終是沒有再說話。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邱家明明是顧家的旁支，我卻偏偏要把你帶回邱家？”他不說話，邱雲雁卻開口了。

“沒有必要。”林況之說。

邱雲雁笑了一下。

的确，沒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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