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見面
見面
自容醉出國以後。
不知不覺,虞沁青在這個世界生活了二十六年,做任務的時間連十分之一都沒有,他以為容醉讀完書會回國,但對方卻沒有半點消息。
他原本一直悠哉的心情,添上幾分焦慮,他不會要在此位面活到老死,任務都沒有進展吧?
若是任務失敗了,會怎麽樣?
他也提前詢問過系統,倒也沒有他想象中的嚴苛懲罰,完不成就會魂飛魄散,可具體是哪種懲罰,系統沒有告訴他。
他自然是不想知道那懲罰是什麽的,任務有成功的可能,為什麽要想着失敗。
虞沁青在考慮着,自己要不要到國外發展,他和容醉是朋友的關系,還沒到衆人皆知的地步,對方應也沒有真的把他當做了摯友兄弟,任務他仍有努力的空間。
可任務對象不在,他再如何努力,也只是對着空氣,毫無用處。
虞沁青瞞着家人,準備着去往M國達加雅洲的工作安排。
“哥嘿嘿……”
虞沁青接通來自賀霖涵的電話,剛點開綠色的通話鍵,還沒靠攏耳朵,他便聽見一聲中氣還算足的喊聲,再聽着擴音器傳來的傻笑,他深吸了口氣,握着手機的手背繃起幾股青筋,在溫柔的燈光裏,鋪上層模糊的玉白色暈。
他的聲音低低冷冷,輕緩地透過網絡信號,輸入到另一方:“賀霖涵。”
那傻笑戛然而止。
“醉了?”虞沁青音色變得和煦,依如今夜的晚風拂來,叫人放松警惕。
“沒……沒有,喝了一、點點……”賀霖涵像是仍有理智,記得反駁自己醉了,口齒雖然混糊了些,但到底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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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沁青聽着電話那頭的吵鬧聲,時而夾雜不知什麽人的刺耳尖笑,他臉色森然,語調卻是平和的:“在哪兒?”
“嗯?”賀霖涵似乎是真沒聽明白,“太、太吵……沒、聽見。”
虞沁青耐心地再次詢問:“你在哪兒?”
“哥,要來嗎?”賀霖涵吐字清晰了些,沒再含有口水般,悶吞吞的。
虞沁青反問:“你不回家?”
“……回。”賀霖涵聽出電話中他哥隐隐顯出危險的語氣,從心地順着哥哥會滿意的答案回道。
虞沁青:“位置發我。”
賀霖涵浸着酒意的大腦,發出他完了的指示,整個人都被後悔圍繞,理智總算回歸大半:“其實哥,我和朋友玩游戲,需要和通話記錄裏最近一個人打電話……”
虞沁青大概能想象此時坐在賀霖涵周圍,旁觀他通話的那些朋友,看着他如何窘迫而表情戲谑。
“我沒玩亂七八糟的,也不會被人占便宜。”賀霖涵試探着解釋,“哥,你別生氣啊。”
虞沁青一時也不知該作出哪種反應才合适。
賀霖涵:“你們過來跟我哥證明,都是被你們害的!”
“哥哥,你好。”
接二連三地響起陌生的男聲和女音。
“賀哥哥好,我們和賀霖涵确實只是單純玩游戲,其它啥也沒碰。”
“哥哥,不好意思,讓你擔心誤會了。”
“滾,誰是你們哥哥,你們自己沒哥哥,搶別人的,找抽是不是?”賀霖涵氣急的聲音極具存在感。
繼而大概是被捂嘴了,傳來幾道短促的嗚嗚聲。
“死兄控。”
“哥哥,賀霖涵老在我們面前提起你,聽說哥哥有特殊的治病技巧,曾一腳将講話結巴的人踹會了正常說話。”
“哥哥真的被十幾個女同學堵在教室強吻了嗎?”
“那個,我練散打的,和霖涵對練過,不相上下,聽他說哥哥比他厲害,哥哥你有空咱們來碰一碰啊。”
待在家裏,享受休閑傍晚的虞沁青站在窗邊,望着懸挂于樹枝的皎月,清冷的月華穿過枝桠在地面投射起稀疏暗影。
風影搖曳。
虞沁青想:肯定是三天沒打弟弟了,孩子越來越放肆。
“哥哥,你在上學時真的一個人單挑了方圓十裏所有的小混混們嗎?”
“……”
“嗯。”虞沁青不想再聽到更多的爆料,及時堵嘴,“年少輕狂,現在多年沒鍛煉,不比過去厲害。”
估摸是回到年輕的年紀後,雖然是成年人的靈魂,可能遲到的青春期到來,他以前确實做過些這時想想都要腳趾摳地的中二事。
“哇,哥哥你好帥!”
“厲害厲害。”
虞沁青很想挂斷電話,可骨子裏的教養制止了他,他在心中暗自給賀霖涵記了一筆。
所幸,贊賞聲被窸窣的動靜取代,他的耳根清淨下來。
“哥?”賀霖涵低沉的聲線從手機裏傳來,他說得小心翼翼,像是知道自己的未來,做出最後的掙紮,“我……”
虞沁青靜候着,結果等了會兒,沒等到賀霖涵憋出下一個字,他也就失了耐性:“不用解釋。”
然而,電話那頭,其他人的聲音穿透信號。
“哥哥,我們要回去了,麻煩你來接一下霖涵啊,我們就在「松邊聽月」,報霖涵名字就行。”
“你們!”賀霖涵沒料到朋友會出賣他。
“走了走了,哥哥拜拜。”
虞沁青靠着窗沿,自腦中拉出了「松邊聽月」的信息,近年新起的娛樂會所,招牌打得是雅致,但聽說裏面玩的東西也不少。
“賀霖涵,你好樣的。”虞沁青食指點了點手機。
賀霖涵不敢說話。
虞沁青:“等着。”
……
「松邊聽月」
虞沁青成功見到了玩花的賀霖涵,看着坐在房間裏的弟弟,他們差不多每天見面,以往沒覺得賀霖涵有什麽變化,如今在這風雅卻又物欲橫流的場所裏,他當作的孩子其實已經長大了。
他不能像以前那麽管着對方。
沉積的暴躁化為難言的複雜情緒,他匆匆到來的步伐漸停。
“回去了。”虞沁青敲兩下門。
賀霖涵望向虞沁青,那種成熟感陡然減輕,他幹巴巴地道:“哥,我想上洗手間。”
虞沁青無言,你前面幹什麽去了?
賀霖涵讀懂了虞沁青的表情,有點委屈:“我怕你錯過我。”要是被你誤會我跑路了,我後面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自從大學畢業,與家人坦白同性戀的事實後,父母沒鬧着要掰正他取向,可不吵不代表接受,屬于不管你也不贊同的态度,他在家中現在比狗都不如。
要是虞沁青也忽略他,他可受不了。
“去。”虞沁青捏捏眉心。
“那哥,你坐着等我會兒。”賀霖涵。
虞沁青搖搖頭:“我在一樓的古松邊等你。”
他不想待在酒氣沖天的房間裏,名字叫「松邊聽月」,倒不是完全唬人用的,他一路過來确實瞧見了棵生長茁壯、枝幹頗有年代感的松柏,杵立在整棟樓的正中間,四周由透明玻璃圍繞,特地修有環形的木橋長廊,供以客人觀賞。
虞沁青說完,揮了揮面前的氣流:“下來後,給我電話。”
“哦——”
虞沁青的背後響起賀霖涵喪喪地回應,他可能以為自己被哥哥嫌棄了,畢竟虞沁青揮手的動作,一看就是嫌棄屋裏的味道。
到了一樓,虞沁青走在橋廊上,周邊沒什麽人。
夜色凝沉,圓月懸立,絲縷春意墜在繁茂松枝間,應是起風了,細細的葉片簌簌搖動。
獨虞沁青一人的身影,他僅穿件黑色襯衫,暈染層層霧般的暗彩,無甚規律,可恍惚間卻覺華麗。
他生的是張清俊的臉,素雅的服飾更适合,可他的鳳眸眼波流轉時,壓下了衣服太奢豔的違和感。
26歲的虞沁青沒有經歷歲月後的頹喪,反是沉澱了閱歷後的厚重,如釀酒般時間越久越醇香。
虞沁青欣賞着夜晚中的古松,樹幹環繞的一絲一毫的紋理映在他的眼中,他忽然生起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裏,他與這棵古松相伴了無數年,原本只是無聊打發時間的觀察,他卻不小心入了迷。
可下一瞬,這種古怪的心情消失得徹底。
在他的對面,走出兩人。
五年未見,虞沁青還是認出了對方。
漂亮的少年長大後,依舊漂亮,可此刻冷着臉多出幾分侵略性,沒有過去的柔軟,生起男人的棱角。
虞沁青沒想到會在此刻與容醉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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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認識嗎?”
容醉聽着身旁人帶着探究的詢問,面上并無半點起伏,語氣疏離:“見過幾面。”
“這樣啊,那不久後的宴會,你能幫我邀請他來嗎?”
容醉目光停駐到對方臉上:“他是賀家的長子。”
“是他呀。”對方嘴邊噙起絲許玩味,更顯得不以為意,“不過不被承認的養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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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沁青與他們距離隔得遠,無法得知兩人在交談什麽,只隐約察覺到淺淡的不懷好意。
而他以為雖算不上多麽親密的朋友,可見面也至少會打個招呼,但看來還是他自作多情了。
或許與長達五年未如何聯系有關,本就淡薄的感情自然會淡去,他和容醉又恢複成陌生人的狀态。
虞沁青提起的手默默放下,注視着兩人離開。
這樣的情況他不是沒設想過,但真的變成現實後,他仍有點不是滋味,只是相比于此,他更在意跟在容醉身邊的青年,那青年剛才看他的目光,像是一寸寸精确地舔舐過他的身體,讓他感到冒犯。
沒容他多想,賀霖涵的電話打來。
虞沁青準備送弟弟回家,邁步走出橋廊,繞開古松轉過牆角,他挂斷通話正想将手機裝進口袋,一只手猝不及防伸出,拽住他的胳膊,他身子一歪,手機甩到地面。
砸出幾道脆響。
虞沁青來不及心疼新買的手機才拿到手沒多久,就被突然出現的人強拉着推到窄角裏,餘光恰巧落入長勢不錯的綠植盆栽,将他望外探的視線遮擋住。
“你為什麽在這裏?”扣着他的人聲音低沉,吐出的每個字節都含着令人耳朵震顫的韻律。
虞沁青頓時集中了精神,也終于看清了人。
他之前的判斷還有遺漏,小孩不僅長得英朗了,身高也竄到可以俯視大多人的程度,曾經嬌弱的身材鍛煉得結實起來,攥着他領口的小臂強韌,繃起流暢的肌肉線條。
約莫是他沒有及時回應,對方提着他衣服的手再次用力,虞沁青被逼得仰起頭。
對方真是給了他一份別出生面的見面禮。
虞沁青的眸底覆起薄冰:“容醉,你最好現在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