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光明來處

第36章 光明來處

季禾透看了一眼一旁笑容傅冶, 擺了擺手。

“不了”

說實話,她沒受過專業培訓, 并不覺得自己能夠承擔起一個演員的責任,并且她娛樂圈這個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地方實在沒什麽興趣,也并不像圈子裏一些小姐們兒一樣削尖腦袋想往所謂上流社會鑽。

她從小到大, 一直沒有什麽野心,若當真談及野心, 那麽她最大的野心大概就是有一朝能夠不為衣食生活發愁,母親能夠開心快樂。

而現在,算是實現了一半。

“怎麽?”傅冶見她滿臉為難的神色, 歪過臉看了她一眼。

季禾透正猶豫着該怎麽開口解釋時,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她仿佛找到救兵般, 将手伸進自己的口袋裏摸索手機, 一邊抱歉地看着導演笑了笑, 轉身向片場外走去。

傅冶成功地理解了她拒絕的意思, 聳聳肩,在她轉身後勾過導演的肩膀,替她解釋去了。

季禾透出了片場,方才松了一口氣,這才垂眸看向手機。

鈴聲仍在持續, 伴随着輕微的振動聲, 令掌心微微發麻。

她看了一眼, 繼而, 她頭皮發麻。

接起。

“喂你有事嗎……陳慚?”

那邊的聲音漫不經心, 所處的環境聽起來格外嘈雜,“我沒事啊……”

季禾透皺了皺眉頭,剛要出聲,卻聽到對方繼續道。

“你媽有事。”

季禾透的眉頭,陡然蹙得更深。

“你什麽意思?”

季禾透同傅冶走出片場的時候,傅景樂尚沒有回來,季禾透等不及,稍作解釋後拜托傅冶替她說一聲,傅冶卻執意要送她去陳慚報的地址。

傅冶反扣着一頂棒球帽,小半張臉依舊被黑色透氣口罩遮住,只露出好看的眉與眼,避開片場裏三三兩兩尚未離去的探班粉絲。

明星的難處,這也是其一。

不過季禾透此刻倒沒有心情去深思明星的難處,她坐在傅冶的車上,手指揪緊了自己襯衫的衣角。

“喂,季禾透,你怎麽了……”

一手握着方向盤的傅冶忽而擡起眼睛透過車前的鏡子看了她一眼,微微皺起眉頭。

“啊,啊?”季禾透猛然驚醒般擡起頭,發現自己的喉頭都有點幹澀。

傅冶無奈般聳了聳肩,趁着紅燈跳轉的空檔,一把勾過她的肩頭,另一只手舉起自己的手機,“你看。”

季禾透順着他的手看過去。

手機相機裏映出一張蒼白的臉,顯然毫無血色,滿臉不在狀态的神情,讓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傅冶收回兩只胳膊,重新把上方向盤,又斜斜掃了她一眼,狀若不經意般開口道,“剛才那個電話誰給你打的?”

季禾透頓了頓,将眼睛垂下去,“應該算是我弟弟吧?”

這樣不确定的語氣一出口,季禾透自己都覺得諷刺,所幸傅冶是個聰明人,挑挑眉頭,并沒有追問。

傅冶之前說的不錯,這鬼地方半個小時怕是也等不到一輛車,季禾透将視線轉向窗外,柏油路上的白條沿着兩側高大的合歡樹一齊一齊不斷不斷地倒退,她凝神看着那些黏合到一起的線條,想起陳慚方才在電話裏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想見你媽的話,就來

車在盤盤繞繞的小巷子裏停下。

她拉開車門,擡起眼,望進面前黑暗的門裏,那種老式的推拉門有些舊了,沾染了些說不出的顏色,令這扇拉開的門看起來就像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

這裏是――

“媽的,什麽鬼地方,這麽難找。”

傅冶輕微的抱怨聲萦繞在耳畔,很快地,那點輕微的抱怨聲也沒有了,巷子裏一時間寂靜的吓人。

季禾透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沒走進去卻仿佛已然聞到消毒水令人反胃的氣息。

“這是”

這裏是肮髒破敗的私人小診所。

這裏是陳慚給她的地址。

傅冶垂眸看了頓在門口的季禾透一眼,少年幹淨的音色極輕,“進去?”

季禾透将視線從小診所門口移到他的臉上,抿起唇角勉強笑了笑,“你還是在車裏等我吧,你一個正紅的公衆人物,可別給你惹麻煩了。”

傅冶頓了頓,也勾起嘴角,桃花瓣般的眼睛折出天光的顏色,“我就愛惹麻煩,怎麽了?”

說着,他如同老友般一把勾過季禾透的肩膀,帶着她進了幽暗的診所。

真的走進了小診所,季禾透發現這家小診所的裏面居然沒有外面看起來一般黑暗,收拾得倒也很整潔,不過仍舊帶着歲月沖刷的年代感,設備陳舊,長椅脫漆。

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醫生正坐在前臺看不出什麽顏色的桌子後,跷着的一條腿晃啊晃,一只手捏着手機,看傻笑的表情大概是正看着什麽搞笑視頻。

季禾透站在小診所裏,忽而有點局促。

還是傅冶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男醫生的傻笑,季禾透也随之回過神來,上前一步問道,“請問你們這裏有個剛才送過來的女病人嗎……”

她仿佛失去了表達能力,語無倫次,還是傅冶提醒她她方才補充道,“姓、姓李。”

年輕的小醫生慌慌忙忙地放下架在桌子上的腿,随即用一個幾乎是怯生生的眼神看了二人一眼,點點頭道,“有,往裏走就能看到。”

說完,他立即低下了頭。

季禾透皺了皺眉頭,瞥見傅冶一雙眼睛斜斜昵向那個小醫生,再轉回來時,恰巧對上她的視線。

傅冶沒說話,只淡淡道一句,“走吧。”

二人順着過道往裏走,她忽而壓低聲音問道,“你覺不覺得哪裏奇怪?”

傅冶正要說什麽時,另一把聲音橫飛了進來。

“哦喲,姐姐,等你好久啦。”

她擡眼,明白了方才那個小醫生為什麽不報房間號。

因為陳慚正立在這所破舊的小診所裏唯一房間的門口,嘴角斜勾着,看向她,又看向傅冶。

“咦,這是誰啊?”

季禾透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将傅冶往自己身後一拉,并不打算跟陳慚廢話,單刀直入道,“我媽呢?”

陳慚指了指門虛掩着的房間,依舊在笑,“哎,姐姐,你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的好看啊。”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倚着牆壁的陳慚一眼,發現他的眼神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只落在自己身後的傅冶露出的眉眼上。

“我喜歡女孩,哥們。”傅冶毫不在意地擡眼同他對視,口罩遮住了半張臉,但聽聲音是滿不在意地笑着。

陳慚聳聳肩,“我也是。”

風從過道鏡頭的小窗戶裏湧過來,季禾透沒來由打了個冷顫,她沒有猶豫地迅速拉開了房門,将傅冶推了進去。

合上房門前她指住陳慚的鼻子,“我警告你,別有什麽妄想。”

啪――

門被合上。

“透透,你來了。”

一室寂靜,傅冶立在窗邊,母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季禾透眨眨眼睛,鼻頭忽而一酸。

場景裏的一切仿佛被過濾,一切都像一場夢。

仿佛還是小時候的自己,窩在發黴的陰冷潮濕角落裏,冷眼看着男人,嘶吼、尖叫、求饒、哭泣的聲音,至今仍舊宛如夢魇一般纏繞在耳邊。

而如今,季禾透伏在媽媽的床邊,輕聲道,“媽媽,跟他離婚吧。”

女人同她有一張相似的、同樣漂亮的臉,是歲月和苦難也無法抹平的美麗,擁有這樣美麗的人理所應當擁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窩在陰暗的診所裏紅腫着半張臉,用醫用鉗夾出膝蓋裏的鐵鏽。

女人搭在她頭頂的手頓了頓,随即微微笑起來,也不搭話。

“為什麽?為什麽不離婚……”季禾透擡起頭,女人搭在她發頂的手也随着這個動作滑落到被子上,“他對你多少次這樣了!為什麽不肯分開!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喜歡這樣?要是這樣我們去看心理醫生,求求你了媽……”

說着,季禾透情緒激動起來,一直在一旁立着沒說話的傅冶終于忍不住拉扯過她的胳膊,按住她的肩膀,“季禾透,冷靜點兒。”

季禾透紅着眼睛,仿佛無法喘息般深呼吸了幾口空氣,方才轉過身去重新面對自己的母親,“媽,我們去給你買飯。”

說着,她拉扯住傅冶的胳膊,走出了病房。

兩個人一路往診所外走,季禾透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告訴傅景樂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于是慌忙摸索出手機。

十幾個未接來電,十幾條未讀短信。

季禾透沒來由一陣冷顫。

她可能成功地惹起了傅景樂的怒火不,不是可能,是一定。

她心情複雜,哭喪着臉,伸手按上那個熟悉的號碼,正要撥出去時,身邊的傅冶卻笑嘻嘻地湊近了道,“不用着急,我給我哥解釋過了。”

季禾透翻了一個白眼,心說你解釋有個軟用時,她按在電話號碼上的手頓住了。

很快地,她感覺到身邊傅冶的動作也僵住了。

天光從門口毫無顧忌地一股腦湧進來,光明來處,那人素衣白裙,幹淨得不染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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