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副本2

第20章 副本2

他們是被趕回她身邊的。

陰沉男一副宅男樣子,又是說cosplay又明顯對棱子(的外表)很感興趣,結果一出門,和大媽(此前完全沒有存在感,也因此棱子不會特別想到她。可能消失都不會發現)對視一秒,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唯一的、強烈的意識。

——想逃跑。發自內心的想逃跑。

兩人拉着陰沉女,之後也是拼命在荒野裏找逃跑的路,“總還有逃跑的路吧!”

一邊說,陰沉男一邊在草坪、地面,用他自帶的掃帚柄敲敲打打。

認真研究回聲,看看能不能敲到木板門。

“游戲裏應該可以通過地窖逃走。”陰沉男語。

女生視線一言難盡,“你游戲玩太多了。”

三人同行,陰沉男還是覺得人手不夠。

按理來說逃跑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少了兩個人還不會太明顯(希望吧),三個人真是大目标。他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但路上可能有怪物,而且他真的很怕,想人多點壯膽。

其實眼鏡說的沒錯,陰沉男想,這次怎麽都是女生啊。

“應該新人一起行動的。”陰沉男說,“但謝方餘怪怪的,如果他突然大喊大叫就麻煩了。”

“你到底咋想他的啊……”陰沉女說。大媽還是沉默。只有兩個人說相聲會很奇怪,她還是閉嘴了。

“我還是想回去。”陰沉女一邊說一邊用手拍手臂。“隔着衣服都能咬到,這裏的蟲子很厲害。”

畢竟是往荒原裏進發,各種各樣的昆蟲都有。

陰沉女突然皺眉。

樹枝劃到了腳。留下了淺淺的傷口。

“打起精神來。”大媽說。“加把勁。”她的話有種‘年輕人怎麽回事’的意思,可能是想鼓勵,但陰沉女直接皺眉。越來越煩了。

和陰沉男一樣,她也不滿意自己的隊友,可以的話想去眼鏡和謝方餘那組,因為感覺安全性更高。

陰沉男自己吊用沒用剛剛還嫌棄她們(能感覺到的,大多數女生對這種挑揀的眼光非常敏感)除了她,剩下兩個新人也沒啥用。還很煩。

三人隊伍裏兩個人都在嫌棄另外的人。不知道大媽是怎麽想的,陰沉女偷看,只能看到大媽垂下的眼睛。

她沒靈魂的吧。陰沉女日常中就沒思考過中年婦女有沒有靈魂(她媽媽當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過其他人。呃。她們只是長着嘴而已。會巴拉巴拉的叉腰的肥胖女人。鄰居也好親戚也好,全都只在對她指手畫腳時有存在感)也沒考慮過大媽的想法。

想着,她踩到了,蛇?吓了一跳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截軟管。

為什麽會有這個?她們身處荒野,人類很少踏足。

剛剛那個明顯的生活垃圾,好吧,也沒誰日常生活中會制造出那種垃圾,但絕對不是天然生成的,有種不自然感,肯定是被生産出來的。

定睛一看卻沒有了。

如果不是她的腳一直踩在地面,幾乎要以為是地面移動了。

“剛剛還在那裏的!”陰沉女說。

說着,一個黃色塑料袋,被風吹得滾動,一邊着地一次,輕飄飄在他們眼前滾走了。

本來她叫起來時三人隊伍已經開始警惕,看到這一幕,就又沉默,莫名的尴尬籠罩在幾人上空。

“是被風吹走的吧。”陰沉男安慰。

他想相信這個,自己心裏也覺得毛毛的。

陰沉女想傻逼,去死。

是白色的軟管,一大截躺在地上,她剛剛踩到的時候差點被絆倒,就這麽點風哪裏可能吹得走!

她的視線追着塑料袋,沒看到它被吹到哪,卻突然抓住了大媽的手臂。

一片灰綠上有一點鮮紅。人造物的鮮豔顏色。三人走進,地裏半埋着一只女人的鞋。

“荒郊野嶺的。”大媽說。

除了最頂上的一點鮮紅(剛剛就是看到了這個),下面的部分已經快變成灰黃色了。她把它抓起來,擦掉灰,皮革被揉皺,看起來是很高級的料子。

“不會是随便丢在這裏的。”大媽說。

陰沉女買的少,她不是女權主義者但也認真想過穿高跟鞋是對女性的束縛和殘害。主要是她穿着不舒服。可中年女性肯定要出席正式場合,就會買也懂認。

這種鞋子放個好幾年都正常,并不時髦的款式,也代表不會因為時尚風向更替就丢掉。應該是壓箱底的裝備。而且一般就算要丢——哪可能走這麽遠來扔!

只能是謀殺案,陰沉女想。

她穿着居家的裝束,運動服,剛剛都被樹枝劃傷了。一個穿這種高跟鞋走在荒野裏的女人,怎麽可能——就算她真的這樣出現在這裏,那她又會在什麽時候把鞋子脫掉?

或者說,什麽情況下,被誰脫掉。

“喂。”陰沉男面色發白,叫。

他不至于現在才發現恐怖之處,剛剛兩人分析的時候他就已經臉色發白。現在陰沉男的臉單獨轉向某個方向,他看到了什麽新的東西,陰沉女想你要是看到鬼怪別連累我,她希望和恐怖片一樣,鬼只抓走發現它的那個人。她頭低着,動作很慢很慢,但也本能的看向那個方向。在他們所在的荒原往前延伸,山坡的邊緣,有一個小土堆。

不是自然生成的(這是第幾次這麽說了),是有意攏起的,裏面埋了東西。

不是埋在地下,就是随便在地上堆起一堆土,然後把東西塞進去,土堆邊緣有塊明黃色。

是之前看見的塑料袋?陰沉女期望,但自己也不信。

走進,發現是布料。被風吹得一動一動的,但沒有滾着走,明黃色布料的大部分都還埋在土堆裏。

陰沉男用樹枝扒拉,想把布料——都到這時候為什麽不承認那可能是件衣服呢?還沒有褪色的太嚴重。非常、非常鮮豔的明黃色。距離被脫下來丢到這裏不會過太久——弄出來。

是用樹枝,考慮到他的長柄掃帚可能還要派上用場,別弄髒吧(土堆裏面是什麽東西,三人心裏都有猜測)

陰沉男的身體盡可能後仰,幾乎失去平衡,全靠後面的人撐着。他背後是大媽和陰沉女,陰沉女手抓着他的肩膀,頭越過他看。

土一點點被劃開,不僅僅是那條明黃色衣服,最後陰沉男幾乎是發狂一樣上手去撥土,土堆逐漸崩解,随着裏面東西的顯露,三人越發沉默。

藍色、黃色、粉紅、短袖上衣、白色褲子、牛仔褲、短褲、沙灘拖鞋、背帶褲——尺寸明顯不是成年人的,胸口有汽車人的刺繡。

“童裝。”大媽愣愣的說。

到這一步已經有點好笑了。已經超過恐懼,讓人想笑出來。這裏就是誰決定處理舊衣服的嗎?其實陰沉女真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因為這背後揭露的東西如果是真的三個人誰都接受不了——不同的風格和大小,這至少有十五個人吧?

但中間陰沉男蹲下身去,他扒拉衣服都是用樹枝的,像靠近傳染物,這個是用手撿的。它剛從土裏露出來的時候表面就泛起閃光。

是幾根手指,好像是從手上撕下來的,帶了一點手掌組織,中間的手指根上有個戒指,剛剛就是戒指表面在反光。

這些都不是單純的【舊衣服】。和那只紅色高跟鞋一樣,每件衣服都意味着一個背後的受害者。那個無名指上戴着戒指現在手被撕下來的可憐人……現在他們看見了一條童裝。大人絕對、絕對穿不進那件衣服。

“我有個五歲的兒子。”大媽說。

之後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比之前更凝實的沉默,還有恐懼,降臨在幾人上空。

童裝下面是冬裝外套、棉襖。好。現在他們知道一個坑是橫跨不同季節的了(和之前的短袖明顯不是一個時候)。陰沉女發現自己心裏隐隐放心。十幾個人,接近二十個,還涉及了孩童。幕後主使顯然喪心病狂,但它至少能力不足……或是別的什麽。很長一段時間,才湊夠十幾人。不是一上來就大屠殺。

“可這只是一個土堆。”

“什麽叫只是一個。”陰沉女皺眉。她擡頭,陰沉男愣愣的指向某處。

她不敢跟着他的手臂去看。

陰沉女把頭藏在他的背後。

他幾乎剛發現這裏的東西被挖掘完——就是把土堆打散,讓裏面的東西露出來而已,那人根本沒有費心藏——就伸手指了,沒有半點猶豫。

挖掘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了。其實大媽和陰沉女都看見了吧?就算藏在他背後,肯定也看到了,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他想面對現實。他要知道他們在這個副本裏到底他媽的要面對什麽怪物。再想怎麽逃走。

之前他們是在荒原上,看到山坡往上隆起,直到最邊緣的土堆。

現在走到邊緣處,只要低頭,就能看見另一邊山坡,陽光再也照不到的地方,一個一個的,像是螞蟻窩一樣的隆起。

至少有幾十個。陰沉女愣愣的想。這句話是病句。

“我數了。四十三個。”陰沉男說。

“這還只是一個而已哪。”

陰沉女捂住嘴。

“我們的腳下。”大媽低着頭,臉色難看。

她後面爬着一個鮮紅的管子。不,是藤蔓。那東西絕對是活物。

之前陰沉女踩到然後消失的那個,它又出現了。

這次靠近了,陰沉女終于能看清。

明明之前是白色的,她想。怎麽變得這麽紅,不,不是同一個,但是是同一種。

之前看到的也不是白色的,極度的驚吓讓她大腦很空,一片被抹出來的空白裏,之前看到的圖像再次出現,這會可以很清楚的分析了。

那時為什麽會覺得是白色?因為陽光嗎?

藤蔓其實是半透明,能看見裏面,所以覺得是中空的管子。

其實也可以吸收東西。它現在吸飽了,顏色變得不一樣。

她把陰沉男推開,魔怔一樣走到山坡最上端,下面是一個一個隆起的土堆……和土堆之間,慵懶的蛇一樣爬行的紅色藤蔓。

它們總體出現在地上,像山坡表面鼓起的紅色血管。但細細看着一個的時候,陰沉女盯着一個,它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猛打一下地面,很快就縮到地下消失了。

不,仔細看。陰沉女沒有表情,十幾米外一個土堆抖動了一下,那裏沒有刮風它的抖動是不自然的,在土堆旁邊,又出現一個小小破口,一根紅色藤蔓從那裏探出頭來。它們在地下穿梭,山坡被它們蛀空了……它們吃土堆,或者說土堆代表的屍體。

陰面山坡沒有能刮到她受傷的繁茂草木,那裏植物很稀疏,幾乎可以說只有土。紅色藤蔓在那裏像沙漠裏的鮮豔毒蛇。

陰沉女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覺得它們是植物,她摸着手上的戒指,整整十個戒指,她在這種事上總是很有靈感。

對,白色的管子就是這麽變成紅色的。

是在陽光下提不起勁嗎?還是單獨這一根缺乏警惕性?那條紅色管子現在還是靜靜躺在大媽腳下。

很肥碩,看不出危險性。但讓人很不舒服——尤其是想到它到底吃什麽的情況下。

‘櫻樹下埋藏着屍體’陰沉女突然想到這句話,但這裏顯然養分過度了。

白色透明狀态它感覺會更輕一點,也很有警惕性,她那時踩到了它它就逃走了,現在它吃飽了,懶洋洋在地上,另外兩個人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它。

它紅得發黑。

陰沉男抓起軟管。

他把它湊到臉邊,其實不用去聞,他拿起來的時候就感覺是濕的。

過程中藤蔓被擠出水,他的手變紅了。

汁液的氣味飄過來,陰沉女轉過臉吐了。

陰沉男也吸了一口氣,他沒刻意聞的意思,就是很緊張,用嘴吸氣,但這反而更加的……讓他用口腔也感覺到了那種味道。其實不難聞,不臭,是幾乎像是發酵過一樣的香甜氣味,甜甜的粒子附着在他的口腔內壁。他感覺得到。

眼前一片鮮紅,他好像置身紅色的霧氣裏,好像幻視到一片被剖開但主人還活着的傷口橫剖面。

陰沉男把它丢開,跌跌撞撞跑了。

大媽趕緊去追。

雖說慌不擇路,但一般都有求生本能,不會往明顯的死路上撞,但不知道陰沉男腦袋裏管這塊的閥門是不是松掉了,反正他是往陰處的山坡上跑的!

怕連累自己,陰沉女也趕緊跟上。

下坡路,草木稀疏卻很堅韌,土堆外還躺着幾塊嶙峋巨石,枯草藤繩子一樣揪在一起。陰沉男被絆了一下,咕嚕咕嚕滾下去。

她們原本以為他剛跑下去就會被藤蔓們淹沒吃掉,像掉進充滿蛇的坑洞。

但不知道它們是不是吃嗟來食多了(有人堆了那麽多土堆對吧?有人把衣服埋進去的),習慣吸食不會動的屍體,對那麽大一個在跑的陰沉男反而沒反應。

他剛下腳也很敏捷的避開免得踩到藤蔓,之後,雖然它們也懶洋洋的動了一下避開,但往下滾的途中還是挨個把它們碾過,發出咕叽的超惡心聲音。

最後陰沉男橫着,腰部撞到一個石頭不動了。

“喂!”陰沉女變色。

他趴在那。應該不至于死了,好像是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麽傻事,臉埋在地上不願意面對事實。但藤蔓們以為他死了,巨大的(只比水桶細一點)一根從旁邊的土中鑽出,頂端讓人不安的收縮着,蚯蚓一樣朝他靠近。

不同于周邊紅得發黑的同伴們,它很大,但是是白色的,半透明,只有一點很淺很淺,接近粉色的紅。

這代表它還有很多的可變化空間。

它們看起來沒有攻擊性,但如果它碰到了他,打開頂端,像吸果凍一樣開始……陰沉男必死無疑。

問題是這會不會作為一個開始,告訴下面這一整個山坡的植物(它們是從地下鑽出來的,沒看到根系,單株可能性不大,有沒有可能總體都是和下面的啥連接在一起的),不僅僅是埋在土堆下的屍體,活着,會跑動的,一米七左右的圓棍狀東西(人類),也是可以吃的。

別看現在它們都很慢,陰沉男滾下去都躲不開還被碾到,按第一次遇見白色軟管它消失的速度,如果它們活化起來,陰沉女和大媽絕對跑不掉。

“給我跑起來。不對!是滾。”陰沉女大喊,說到後面蹲下身拿了個石頭對他丢過去。

咻的一聲,很厲害的抛物線,現實中有人被砸到肯定會頭破血流,但石頭不知道飛哪裏去了。

陰沉男只是聽到了這種聲音,千鈞一發,(也是因為藤蔓是試探,很慢吞吞)總算在被碰到前翻了個身爬起來。

他滿手是擦傷衣服也全是紅色的,想往下跑。

邁出一步,他咬住了嘴唇(腳踝、不知道哪裏,肯定弄傷了)。

而此時,仿佛被喚醒,後面的藤蔓們也慢悠悠的,像被驚醒的巨獸一樣朝他的方向接近。

‘是滾’剛剛陰沉女說。她從來不耗費口舌辱罵不值得生氣的對象。

現在跑是來不及的。陰沉男心一橫,重新躺下去,調整姿勢避開下面可能撞到的視野裏的石頭,一閉眼。咕嚕咕嚕滾了下去。

速度很快,那個坡面看起來仿佛就是适合以這種方式通過一樣。

看着好像能代入,感覺到山坡地震動。植物們不明所以,逼近的動作暫時停住了。情侶女剛松了一口氣,視線往下,突然一頓。

下方,山坡往下延伸的最終點,有個狹縫,這裏的斜坡和對面的斜坡(都有很多‘衣冠冢’)構成的,那裏站着一個男人。

他朝上看。

什麽時候出現的。這就是為什麽藤蔓沒追蹤嗎——已經不是它們的狩獵區了。他闖入了其他怪物的領地。荒野裏遇到這種魔植确實要命但遇到有人形的不是更恐怖!

大媽發出了最慘烈的尖叫。

那人抖動一下。

陰沉男也在叫,他滾動着轉了二百七十度現在變成直直往下滑,就睜開眼了,一睜眼抹開臉上的血和泥土就看到這個。

男人還有同伴,在他後面,一個白色的人影走近。

他手上好像淌着血,不,是抓着一塊紅色的布料。

陰沉女看清楚後沒松口氣,反而更害怕。

他是剛結束狩獵,只帶回來了衣服,準備把它也埋進土堆裏嗎?

同伴和男人說話,兩人一起朝陰沉男看去。

陰沉男還在往下滑。有利有弊,之前他可以用這招躲開怪物,但現在他自己也沒法停了。那兩人像在斜坡下方張開口等獵物滑入的monster。

“那群人在幹啥呢。”眼鏡說。

他鏡片表面閃過光。此時陰沉女已經能發現不對了,和大媽默默站住。但加速中的陰沉男只能想到,是臉上的寒光??本來就身處陰面,看不清臉,他發出尖叫。

陰沉男背後衣服被劃爛了,身上也有擦傷,最後的那一段距離上有三個石頭,間距剛好,他遇到一個被打的換一個方向,繼續往下滾。

最後,他額頭流血,屁股朝上的趴在兩人面前。

“哇哦。”白色的男人,也就是穿着白大褂的謝方餘說。

“你搞什麽。”眼鏡男的聲音冰冷。

眼鏡男和謝方餘一路探索到了邊界。沒法往前走了才回來的。

謝方餘手上剛剛被認為是殺人了拿到戰利品,沾血的上衣,其實是邊界的界旗。

“還有這個啊……”陰沉女的聲音很沒力氣。

“有的哦!”謝方餘興高采烈。

邊界,多了一步也走不出去。“有個保護罩什麽的籠着。”

他一手拿着界旗,另一手拿着塑料玩具,就是那個遙控飛機比劃,意義不明。

“如果之後要展開追逐戰的話,到那裏就不能跑了,得提前掉頭。”

可是陰沉男總覺得一旦起沖突,他們一步都跑不出去耶……

還是說。不,看外表,鏡棱子的确是不擅長運動的女生。她很瘦,但應該全是靠節食減肥吧。跑步速度應該很慢……如果她不會飄的話。

還是很有戰略意義的,主動去探測這個,資深者果然很厲害。

現在眼鏡靜靜看着謝方餘。

他從剛剛起就是這種表情了,要說寧靜,也感覺內裏有什麽東西正在翻湧,好像不僅僅是陰沉男的事情讓他特別火大。

“你拔了。旗子。”他說。“那要怎麽知道哪裏是邊界。”

“啊是哦。”

“快插回去!”

幾人目送着他的背影遠去。氣氛放松了一點。

我還是比他強點吧,陰沉男想。殊不知在開始比較的時候,他對自己的要求就跌入谷底了。

眼鏡面色沉凝,對着他過來的方向。

那裏有什麽嗎?此時陰沉女覺得自己的被驚吓阈值已經提高了很多,眼鏡兩人之前一路探索邊界,路上都沒停下,可能沒看到她們看到的,(不會有時間挖掘土堆吧)反而會被吓到呢。

她走到他身邊,跟着一起看過去。

“……”

聲音都發不出來。腳步不穩。差點掉下去。

峽谷處,避開山坡的阻隔才能看見,一個大洞,跳下去游泳都會被淹死的坑。

坑裏有很多小小的東西,各種顏色都有,蟲子?像擠在一起的小怪物。

現在她寧願是那些。

那些都是鞋子。

一只只,一雙雙,裝滿了鞋子的坑。

陰沉女想起之前看到的紅色高跟鞋。人什麽時候會在荒野裏脫掉它?

死了躺在地上被脫掉的。

“裏面有多少人。”

“誰知道。”眼鏡聲音很冷淡。

他确定不用仔細去數——和目測相比誤差可能多達幾十一百——反正這都是他們沒法面對的敵人。

眼鏡沒再管。轉頭看陰沉男。他沒靠近,還保持趴在地上的沒出息姿勢,也沒有和她們一樣看大坑。

此刻目光相對,他還讨好的笑了笑。沒心沒肺的樣子。

“你鞋子上有血。”眼鏡說。

其實不意外,他全身都是紅的。碾壓藤蔓留下的痕跡。不知道為什麽要特別提醒。

陰沉男坐起來檢查,發現他一只腳是紅的,

不是沾上那麽簡單。藤蔓其實很幹淨,捏住它們擠壓,只會有紅色的果汁。但那只腳黏糊糊的,比起果汁更像沾上紅泥。

也不甜。進副本後他第一次近距離聞到屍體的腐臭味。像直接從胸口踩進人的身體。

陰沉男卷起褲腿,能看見縫隙裏的肉片。

他的嘴突然鼓起來,

不要在這裏吐!”眼鏡說。他說太晚了,眼鏡往後跳一步才躲開穢物。

他站穩後擡頭看,發現陰沉女獨自站在山坡上。

什麽時候跑過去的?

她低頭在看什麽。眼鏡叫她,她不做聲,走開一點,露出腳後白色的東西。

白色,圓圓的東西。

眼鏡走過去,陰沉男也爬起來跟上。

身處異常事态,他在心裏催眠自己一定要冷靜,也覺得不會再被輕易吓到了。一路上見到這麽多,已經可以很冷靜了。

可他錯了。他不是被鍛煉的心智更堅強,而是精神被傷害了,(棱子從這裏獲得的驚恐值是翻倍的)。

心裏已經有一個空洞,再看到吓人的東西,只是一點痕跡,證明和之前的一樣,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恐懼就朝他席卷而來。

他啊的叫,跌坐到地上。

“你反應還真是大啊。”謝方餘走過來,他剛把旗子插回去。

“在那邊都能聽到,一直這麽叫不累嗎?”

他好奇的把手插在腰上,在場的人中只有他格格不入。

呼吸。呼吸。陰沉男拼命做這個,一時間只有他比幾人都要大的呼吸聲。

不知不覺,他已是淚流滿面。

淚水沖刷開臉上的泥土,順着下巴淌下去,也有直接落在地上的,啪嗒一聲。

沿地面看去。在陰沉女一言不發的腳間,露出一個人頭。

仿佛剛殺的,還很新鮮,下巴附近纏繞着血,大睜着眼睛看向這裏。

“不是單獨丢在這的人頭。”陰沉女用腳尖撥了一下,頭周邊的土被拂開,屍體的肩膀露出。

“他整個身體埋在土裏。”

“他一路滑下來,痕跡很明顯。”陰沉女站在肩膀寬的拖痕上,面對眼鏡,指着陰沉男。“從下面看這裏怪怪的,深色的痕跡上多出了個白色的東西,我就過來了。

“這個都沒看見嗎?”陰沉女問,“你當時在想什麽啊。”

而陰沉男想到剛剛自己滾着踢到了這東西。

比之前更慘烈的尖叫聲傳來。

謝方餘早有準備的把兩根手指捅進耳朵裏。陰沉女被吓了一跳,貓一樣往後縮。

之後她開始怒吼“你幹什麽白癡”,陰沉男彎着身脫鞋和褲子,他幾乎是一把拽掉的。

就在這時,一絲陽光被山坡上的金屬制品折射,直直照進他眼睛。

陰沉男眯眼,強烈的眼淚從縫隙滑出,他心中盤算,自覺做好了準備才再次睜開。

再次見到見面景象,他張嘴。

已經叫不出來了。

山坡上原來一叢叢的土堆全變成了人頭。

和之前從遠處看一樣,白色,圓圓的東西。浮滿了整個地表。

幾人随着他驚駭之極的表情回頭望。都沒什麽反應。

眼鏡眉頭皺得很緊,他覺得這次的敵人無論如何太超模了。陰沉女一個人面對的話應該會叫,還會連滾帶爬,但陰沉男好像幫忙把所有的驚吓都承擔了,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麽誇張的反應,心裏有點尴尬(這人一定要這樣嗎?),謝方餘單手插兜,吹了個口哨。“人頭山。”

他說話一直都很輕浮。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