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此時兩人已經能肯定草坪就是不對。
就在陰沉男每次垂眼又看過去的間隙,衣服們都會更靠近一點,現在已經可以隐隐透過草叢評估它們的大小了。
和數量。
“三十四個。”大媽聲音幹巴巴的。
“三個我都打不過。”陰沉男實事求是。
早知道之前就應該五體投地跪在地上祈求鏡棱子憐憫的。他被趕出來後就往外面走,一方面是知道她沒可能憐憫。一方面還是有點自尊。
但現在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還要連累別人一起,一整個隊伍裏面唯一一個願意出來的人。陰沉男低頭,只移動眼球的打量自己的膝蓋,想等一下撞到地上怎麽樣才不會太痛。
下跪就下跪!他已經下定決心。
“她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他喃喃。
“我感覺她就是會見死不救。”大媽咽口水。
這話特別真實,根本沒話可說。
衣服更靠近了。
或者說實話吧,‘衣服’,好像它們只是鬼屋裏的道具。
但就像是地上那些借用陰影才顯現,才被他們看到的吃汽油的不明怪物一樣,現在在那裏的也是借用了衣服的什麽......從裏面撐起了衣服的,什麽東西,他們看不見的,在往他們爬過來。
兩個人一起狂咽口水。某瞬間停住。陰沉男停的。
“什麽?”
“我,不會,咽了。”他唾液堆積在嘴裏。
“呃好惡心。”陰沉女說。
“哇啊!!!”陰沉男說這話時有唾沫星子,陰沉女往旁邊跳開。
“你什麽時候來的?”陰沉男說。
大媽也滿臉嫌棄。她倒是沒被吓到。陰沉男不可思議的看大媽。
“我存在感又沒那麽低。”陰沉女說。
一直不被發現那是女鬼才有的技能吧。
“他是不是就是腦子缺根筋?”陰沉女問大媽。
“這孩子是有點。”大媽拍着他笑。
陰沉男忍受屈辱。
陰沉女一直在裏面靜靜觀察。
如果他們能活着也好,但她絕對不出于救助人的目的出來。
她的生存準則是‘倒黴事別發生在我身上’。
“那你現在是?”陰沉男挑剔的看她。
大媽出來是人間有真情,他心懷感激,但他對陰沉女就就事論事,別拖後腿啊!
“裏面進展不妙,那男的暈了。”
“哪個男的?”
“變态科學家。”
陰沉男一開始沒把這稱呼和人對上號,外面發生的驚吓太多了,他腦子有點短路,現在他都不同于出來時的憤世嫉俗,都有點開朗了。
“變态水手服控。”陰沉女無奈追加解釋。
“哦哦!”
大媽垂下視線,她出于教養,總覺得背後說人壞話不太好,這兩人現在幹的事情就相當于說壞話了。
“我覺得是殺人滅口。”陰沉女說。
再留下去自己也有危險。和鏡棱子共處一室,關在同一屋子裏哦!所以她也出來了。
門沒鎖,以為會封閉。其實也沒鎖的必要吧,外面也危險。“但這裏人多點。”
“你連算數都不會了嗎?”陰沉男愣。未曾想游戲還有削弱人心智功能。
“傻逼。”陰沉女說。
外面有陰沉男、大媽。兩個人。
“裏面是鏡棱子、那個明顯不對的芭比娃娃,再只剩兩個人,一個暈了,一個充當暈了的的支架。相當于沒人。”
“你說話好刻薄啊。”
“總之我跑出來了。”
陰沉男掰着手指,最後說“你自己不算嗎?”陰沉女跑出來後外面三個人了。
“我不出力的。”她說。
想憑幸運站到最後。
“你這樣行嗎?”大媽都驚了。
衣服更靠近了。
鬼從遠處爬過來。
加油處地面上的陰影也在翻湧,好像在呼應一樣。
“怎麽辦啊。”陰沉男和大媽差點抱在一起叫。
好,确定了,這是一群笨蛋。把他們榨幹殺掉吧。棱子想。
“只是陰影而已,特效!”陰沉女說了和棱子一樣的話。
更靠近的時候看清楚了,不是看不見的什麽東西,穿着衣服在草地上面爬。是在草地上面才看不見。是藤蔓從裏面頂起了服裝。那些‘人形’上面飄着鬼火。拖着衣服在地上爬。
看到這裏雖然也古怪,但是陰沉男的肩膀稍微松懈下來了,看清楚之後就,總比未知要好一點,感覺沒那麽害怕了。
其實這裏操控屍體爬也可以。
棱子又沒有茅山的控屍術。但屍體死後會因為化學反應而自己動,她往裏面喂幾顆種子,種子生長的時候也能頂着他們爬啊。那應該會更真實一點。
不過屍體還是有點……
屠夫和上個副本的隊友死了就死了,會在這個副本裏的屍體,按背景故事就是單純的受害者。
棱子還不想跨過那條線。
她本來要繼續這個游戲,就是不能容忍在小梢死後游戲還玩弄着小梢的屍體作惡。更壞的事情可能也可以做,不過這個不要。
此時藤蔓已經頂着衣服爬到邊緣。
沒人覺得這個是巧合,單純的植物生長上面頂了幾塊布料,不是這樣子的。
那些布料之前都散落在山坡上,藤蔓也是以哪裏為根據地的,現在一來就來了三十四具!每具都是從裏面撐開的衣服。
只能認為是屍體被吃掉之後,其中的記憶……也會吃大腦的吧,既然都有人頭山了,也被繼承了。
包括怨念。
就像隊伍公認杜昭琪留在裏面就是做了伥鬼,背叛了。那些受害者現在也轉為加害者,用人類生前的記憶來給怪物提供如何更快更好的殺掉其他人類的方法了。
幾人默默的後退,背抵到——還是陰沉女提醒趴在門上被鏡棱子看到怎麽辦?把他們拉到了旁邊,遠離玻璃門的商店的牆上。
植物已經越過了草坪和水泥地的邊界,開始順着往這裏爬了。
“它、它要是進來怎麽辦啊?”陰沉男問。
“不敢的吧?裏面不是還有鏡棱子嗎?”陰沉女也哆嗦。不過信心比他足一點,鏡棱子是猛鬼王中王。
話說為什麽植物上面還會飄着鬼火啊?難道不怕火的嗎?
他們躲到商店牆邊屋檐下。陰影投射在身上,陰沉男吞咽着口水,忽覺臉上陰影顏色轉濃,他現在ptsd對這個很敏感的,肩膀處又突然落下水滴。
別吧……
已經對這個套路非常熟悉。和鬼片一樣,但比鬼片還恐怖,鬼片的前十幾分鐘遇到這個就是虛驚一場,他一開始遇到的警告,如果不當一回事,早就死了。
陰沉男沒敢扭頭。
“請,你,幫我看看。”他對陰沉女用上了敬語。
結果陰沉女哆嗦着往旁邊縮了。她還真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你別吧!”
陰沉男伸手一抓。一下子沒抓到。
他把手從肩膀上收回來,剛剛開始放了一下心,接下來心又提起來了,而且比之前更厲害。
剛剛不是沒抓到,而是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個東西,(硬硬的表面凹凸不平),但不是能夠被他一下子握住的,好像很大,那東西輕飄飄的往旁邊浮,退開了,他才握了個空。
陰影更靠近。
不是加油站裏的原生怪物,那些東西只會從地下冒出來。
那就是實打實的,有東西遮蔽了陽光而産生的陰影。
現在它在他臉上移動,他眼前的光被擋住了。
陰沉男戰戰兢兢,眼睛在眼眶裏轉向斜上方看。
“……”
他發出尖叫。
像女人一樣,比女人還尖利的叫聲,不是說受限于聲帶,沒法這麽叫的嗎?陰沉女一根手指搗進耳朵。陰沉男啊啊啊啊啊!的跌倒,他上方是一個藤蔓糾結成的蛇頭。垂落着看他。
眼睛處是死物,只是巧合浮現在那的凸起藤蔓。
感覺其實是被随手捏成的人偶,沒有自己的智慧,但有生機。
但那總體是怎麽聚成的??
“真的過來了!”
衣服也爬到了距離他們只有幾米的地方,除藤蔓外,裏面還有莫名其妙的填充物,衣服草葉和石頭。混合在一起。石頭表面的草葉黏連,他莫名的像窺看到了荒野中的屍體,泛起一種惡心感。
那些混合物甚至比上方的蛇頭更有生機,仿佛浮現出一張惡毒的臉,在衣服的領口裏面窺看着他們。
“那玩意死了複活了嗎?”陰沉女說。
陰沉男死死盯着它,沒有偏頭看陰沉女的力氣了。
他現在差不多搞清楚了,就像玩123木頭人,轉開視線的瞬間,那些東西就會沿地俯沖朝他們而來。
就是因為之前總是轉開視線,它們現在才會這麽靠近的!
盯着就沒事,前提是一直盯着。
大媽現在就仰着脖子看着蛇頭,在看着的時候——雖然剛剛尖叫了,但幸好陰沉男沒閉眼,甚至倒地的時候都死死看着,大媽也注意到才轉頭的。此時蛇頭不會動。
蛇頭不管按常理想,還是實質上,單獨一個,就能夠把他們全殺了,都不會動。
這應該就是這些怪物的限制。
陰影是不能夠踩到、不能夠站在同一個地方太久、一旦跳開了那個地方就不能夠再跳回去。
植物也有不同的限制。
現在回想,在人頭山的時候,他們應該也是滿足了幾個條件,它才會突然轉換的。
并且非常運氣好的,他們沒被那些從透明蒼白變成血紅的藤蔓吃掉。
這副本可真夠麻煩的,想到鏡棱子還是從另一個副本過來的,陰沉男就更覺心中發涼——這鬼地方到底有過多少種不同的怪物?公共停車場嗎?
大媽仰頭,眼睛都酸澀了,都沒眨,怕一閉眼自己的頭就要被蛇頭咬掉。
“我們幹脆背對背盯着看。”陰沉男說。
“可我覺得在背對的瞬間,背上抵着的。”就會從同伴變成別的什麽。
“你閉嘴!”
總之,雖然不情願,但沒辦法,大家只能死盯着看。
幸運的是,或者說是不幸導致的幸運,因為有着各種不同來路的怪物,他們彼此之間相處的也不友好。藤蔓剛過來的時候,陰沉男就感覺到地上的陰影像是呼應一樣,開始起伏。
說不好就要咕嚕嚕冒泡泡了,現在也是慢悠悠的,包裹住它們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影子似乎沒有離開地面伸向空中的打算,既然沒有可以攀附實體,但是就是這麽一個瞬間,黑色的部分淹沒了地上原本遮擋住光的淺色陰影,半空中的藤蔓就自然而然自焚,化作一小撮灰,落在地上,撲簌簌的。
那灰塵很快就沒入水泥地,消失不見了。
陰沉男心中發涼,如果自己剛剛遇上……
這邊是主場作戰,他們死死的靠着商店的牆壁,緊盯藤蔓,視線也許也起到了一些作用,藤蔓沒有辦法動,沒法反擊,陰影很快就把來訪者吃光了,這一次好像是比汽油更有用的補品。
幾乎能幻想出他們吃飽後懶洋洋的樣子。
他們先是在原地呆了那麽幾秒鐘,這不是危險的信號,倒有點像吃太撐不想動彈,然後慢慢的縮入地底。
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地下的景象,但是總感覺他們好像潛入了很深很深的地底。
陰沉男心中有一個猜想,他伸出腳,在其他兩人看死人的目光中踩上了面前的一塊地,沒有反應。
沒有陰影突然攀爬上來,他也沒有人體自燃,他松一口氣,知道他們已經退去了,這也許就是并肩作戰的好處吧,能那麽算嗎?還是它們單純只是吃太飽所以放過了他們?
無論如何……
陰沉男肩膀往下垮。
陰影退去後,原本它們聚集的地方只留下一灘油泊,是實體,閃閃發亮。
陰沉男盯着那個,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在游戲裏應該就是擊退了怪物或者完成某種條件,在地上突然冒出來的閃亮道具吧。
已經到了收繳戰利品的階段。“等、你在摸我嗎?”大媽說。
蛇頭被吃掉後,她依舊保持着仰頭的姿勢。
因為她剛剛就是看着那些東西是怎麽一點點扭曲縮小燃燒的,灰燼還落到了她的臉上,很快就像是史萊姆一樣順着她的肌膚往下滑,落到地上消失不見了。
她現在一只手按着內衣肩帶,隔着衣服,吃驚的扭頭望。
“天啊好惡心。”陰沉女說。轉頭投以鄙夷的視線。
“我沒幹啊!”陰沉男說。
“那是誰。啊。”陰沉女保持張着嘴的姿勢。不動了。
她之前就說,如果背對背互相抵着,搞不好身後就會換成別的什麽東西。
而現在就在幾人大大張開的空隙間,一只青白的,“嬰兒小手”,仿佛已在水中浸泡已久,搭上了大媽的肩頭。
“你不會認啊那是女人的手。”陰沉男說。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大媽說。
這話是開關,幾人瞬間慌亂起來,陰沉男一開始還記得盯油泊(如果又是移開視線就發生什麽事怎麽辦?)但很快就被帶着啊!!的跌坐一團。
他坐下來時仍然是面對着油泊,臉上因為它反射了太陽而發亮,崩潰的神情被照的很清楚。
這也太老套了吧!幕後主使者到底看過多少鬼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