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國慶

第 18 章  國慶

她看見了跟前人眼底一閃而過的花火。

然後自己就被拉入了一個花果香四溢的懷抱。

她一滞。

背後被輕輕拍了拍,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緊,輕輕搖。

她沉默片刻,轉過身去,環住了林老師的腰。

白雲綿軟,人體的溫度徐徐緩緩延展,踏過萬水千山來相邀: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她聽見林老師輕笑:“小魚信,這麽大人了還愛撒嬌。”

聲音似乎很近,隔着皮膚和衣物直接傳到了她四肢百骸;又似乎很遠,蕩起了無窮無盡的鈴叮脆響。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

國慶當天爸媽打了視頻電話來問候,又表達了不能回來陪伴她過節的遺憾。

安魚信搖搖頭,輕笑着叫他們不用擔心自己:“爸媽那麽忙,多注意注意自己身體。我好得很呢。”

妹妹在一旁朗聲叫姐姐:“姐姐,我馬上要參加英語比賽啦,姐姐祝我好運!”

“嗯,祝你好運呀。”安魚信被可愛到了,隔着屏幕摸了摸她的腦袋。

刷了幾套題,不知不覺已到了晌午。

昨日林老師聽自己說阿姨不在家,就讓自己一日三餐都過去吃。自己本能地要開口拒絕,卻見林溪橋做了個“噓”的動作:

“方才和你說的你都忘了嗎?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她還是有些報赧,于是用相見歡詞牌名寫了首七句的藏頭詩,藏的“林老師人美心善”。

然後工工整整地抄到了潑了些彩墨的小卡片上,又裁了裁,打了個洞穿上繩,做了個書簽。

今兒不穿校服,她翻出了條長袖連衣裙,在身上比劃了比劃,甚覺合适。

十一點半,安魚信穿戴整齊,揣上書簽,準時赴約。

林溪橋收到書簽時肉眼可見地興致高漲,吃完飯拉着安魚信又要去畫畫,說看了這首詞後腦子裏又閃過一個畫面。

走筆游龍,三五下便勾勒出了大形。

是一個花紅柳綠的院落,又有一個身着紅色連衣裙的女孩手舞足蹈地從圍牆上往下跳,但似乎沒找好落腳點,看着是即将摔一個大馬趴的趨勢。

林溪橋勾着勾着,又忽地回頭瞅了一眼看得愣神的安魚信:

“诶,你今天穿的也是紅色連衣裙。那女孩莫名和你好像。”

安魚信只覺一片呆滞。

一些閃爍着的夢境碎片沉沉浮浮,撥開冗雜的回憶密密麻麻鑽進腦海。

她興致勃勃約了林家二小姐玩,林二小姐卻沒有準時赴約。她很生氣,就爬人家牆頭。

不曾想準備往下跳的時候腳一滑,張牙舞爪地就往下掉,眼看就要摔一個大馬趴。卻見院子裏的那位看着文鄒鄒弱不禁風的二小姐直接一閃身沖了過來,一把将她穩穩接住。

她甚至沒看清二小姐的動作,只覺得一陣香風席卷而來托起了她,接着眼前一閃,滾向了溫軟的懷抱。

聽見耳邊林溪橋關切的“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的詢問,她倏然回神,笑着搖搖頭,只說:“林老師畫的太好看,一時看入迷了。”

林溪橋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腦袋,熟練地裝了畫框,把畫送給了她。

——

吃完飯她回房學習,晚上仍是去隔壁蹭了一頓飯。蹭飯時她和林溪橋說,明天中午有朋友從S市過來玩,後兩天就不過去吃了。

林溪橋聽聞“啊”了聲,又說沒關系:“多做一個人的飯罷了,過來吃呗。”

“謝謝林老師的好意,但是,”安魚信搖搖手,哼笑,“那人嘴刁得很,又存心不讓我好過,一定要我親自下廚給她吃。”

林溪橋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她似是擡起手想摸摸安魚信的頭,卻又收了回去,蜷起的手指間恍若憑空染上了一絲落寞。

安魚信有些無措,腦中閃過“忙點好啊”的公益gg畫面。兩鬓斑白的老人舉着電話,聽聞子女過年不回家吃飯後笑着說沒關系:

“忙,都忙,忙點好啊!”

她于是結結巴巴開口試探:“那我……我盡量說服她,過來蹭幾頓飯?”

林溪橋臉上殘存的一絲絲落寞登時一掃而空。

林溪橋歡喜了起來,外在表現就是不停問安魚信她朋友喜歡吃什麽。

安魚信挺挺胸脯說随便做:“哼,讓她來嘗嘗林大廚的手藝已經便宜她了,還想點菜?!”

——

第二天中午,安魚信坐林溪橋的車去高鐵站接朋友。

本想自己打車去的,不想出門的動靜驚動了隔壁那位。

林溪橋拉開門,叫住了準備開溜的女孩,并批評了安魚信舍近求遠的行為:

“前天晚上的話根本沒聽進去是嗎?打車方便還是我載你方便?”

安魚信低着頭乖乖挨批,半晌扯了扯林溪橋的袖子:“知道錯了嘛。”

倆人來到高鐵站。

安魚信欲去大廳接站,邀林溪橋一同前往。林溪橋搖搖頭:“你們朋友見面,我在旁邊怕影響到你們。”

于是林老師便只是在地下停車場等着。

一個雙馬尾、戴眼鏡的女孩拖着行李箱熟練穿過閘機,一眼看見了在閘機外候着的安魚信,拖着行李箱吧嗒吧嗒跑過來。跑到跟前,她一把丢開行李箱,撲到安魚信懷裏,舉起手就是重重一掌:

“哇你又變好看了!我感覺我要愛上你了!”

“……滾。”安魚信揉了揉被拍疼的肩,感受到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的視線,腦瓜子嗡嗡。

說着不客氣的話,臉上的笑容卻沒掉下來,好端端挂着,甚至有一點點向上攀爬的趨勢。

她倆真的好久、好久沒見了。

曾經在s市生活過的痕跡被高中生活一點點覆蓋,常讓安魚信懷疑那是不是一個體感真實的夢。

直到見到了江晉月。

這個咋咋唬唬,但熱血真誠、一心為她的女孩。

倆人一同前往地下停車場,江晉月的嘴就沒停下來過,一路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被她竹筒倒豆子一般抖摟出來。安魚信聽了半天想插話卻找不到縫,于是不得不捂住她的嘴讓她冷靜下來聽自己說:

“等會有個大美女接我們回去,就是我和你說的林老師。你答應我別叫,我再松開手。”

江晉月眼睛一亮,吸了口氣,擺出一副即将鳴笛的架勢,安魚信見狀更捂得緊了些。

江晉月被捂得差點窒息,趕緊點點頭,在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

停車場裏車來車往,倆人穿過車流找到了林溪橋的位置。

行李被扔進後備箱,安魚信看着前後排車座有些為難,在尊重老師和關心發小間左右搖擺。她剛想回頭問江晉月,便聽林溪橋溫聲開口:

“小魚信就坐後排吧,你倆好久沒見了,多聊聊,不用管我。”

安魚信熱淚盈眶,默默感念道體諒人的老師就是天使。

江晉月的眸子則是從見到林溪橋的那一刻起就沒黯淡下來過。她一直拽着安魚信的袖子,聞言又拽拽:“你不坐前排,要不然我坐前排?”

安魚信呵了聲,吐出了句“想屁吃”,拎起江晉月的領子,面無表情地把她塞進了後排車座裏。

林溪橋安靜了一路。

轎車裏溢滿了江晉月活力四射的嗓音,從吐槽學校到吐槽老師到炫耀自己的國慶假期有七天,最後被安魚信塞了一個面包堵上了:

“坐了三個小時高鐵累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

江晉月瞪大眼睛,無聲地控訴着安魚信的法西斯行徑。片刻後想到了什麽,點開手機,給安魚信發了一大串憤怒的表情包,最後下了一個結論:

“斷江晉月話頭,如害江晉月性命!”

——

三人回到了家,安魚信和江晉月回家放行李,林溪橋則往反方向走去,進門開火燒飯。

方才于家樓下問了問江晉月喜歡吃什麽,得到了“随便”的答複,林溪橋揣摩着s市人的口味,做了些甜口的菜。

半晌後安魚信拖着江晉月來敲門。

江晉月看到桌上擺着的糖拌黃瓜、糖醋裏脊、紅燒鲫魚、番茄煸尖冬瓜湯後咽了咽口水,又要開叫,被安魚信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避免了一樁被午睡的鄰居們投訴的慘案。

江晉月在安魚信的手下淚眼婆娑,用支離破碎的言語把林溪橋誇上了天,末了感慨:

“美女給我做飯,做的又是我最愛吃的,我的人生圓滿了。”

林溪橋看着倆人的互動直樂,又問江晉月待幾天,江晉月說三天兩夜:“後天下午走。”

安魚信老老實實:“我可能只能陪你玩一天,要準備月考。”

江晉月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沒事兒:“嗐,你就認真學習,我也要寫作業,這次假期老師跟瘋了似的布置了四十多張卷子,八門課平均每門課五張,就這還要我們感恩戴德,說已經手下留情了。”

安魚信張大了嘴,覺得太過誇張,又慶幸起自己只放四天。

吃完飯安魚信自告奮勇留下來洗碗,江晉月也堅持要在旁邊打下手。林溪橋拗不過這兩人,便随她們去了,坐在外邊聽着倆人唠家常。

江晉月:“安魚信人生贏家,身為美女還有美女老師相伴身側。”

安魚信:“說得你江晉月不是美女似的,你随便從你的追求者裏挑一個答應就是了。”

江晉月:“你怎麽不從你的追求者裏挑一個答應呢?要我說他們你一個都沒看上。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嗎?”

安魚信直覺江嘴裏吐不出好話來,趕緊開水沖走滿手的泡沫,上手便要捂,卻遲了一步。

只聽身側人朝自己跨了一步,踮腳附在自己耳側,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輕輕道:

“你喜歡林老師,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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