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考

第 20 章  月考

林溪橋看着客廳裏整整齊齊碼着的九套衣服,頭一回感覺如此不知所措。

身為老師,實在不應該收學生的禮,但身為小魚信的……鄰居——

她看向安魚信晶晶亮的眸子,裏面點點的繁星閃爍。

實在不忍拂了小朋友的興致。

她想了想,掏出了一個折衷的法子。

然後林溪橋客廳就變成了安魚信的t臺秀。

安魚信在卧室換衣服,換完一套就走到客廳溜一圈。看上去令人特別眼前一亮的就給安魚信自己留着,沒有那麽眼前一亮的就歸林溪橋。

江晉月在一旁幫忙打光,看得差點流口水,顧念着林溪橋還在旁邊便稍稍收斂了些,沒有上前摸屁股摸大腿。

一口氣換了九套衣服,安魚信快累趴下,最後林溪橋卻只願意收三套,其中一套還是自己死磨活磨喊了無數個老師撒了無數個嬌才勉強送出去的。

安魚信:……感情在商場選了半天是給自己進貨來了。

吃完晚飯,倆人和林溪橋告別,溜回房間寫作業。

江晉月問安魚信覺得z省考得難不難,安魚信想了半天,最後搖了搖頭:“還好,從初中的年級第一變成現在的偶爾年級第一,适應了一段時間,也就慢慢習慣了。”

江晉月:……

她就不該問,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

倆人不說話了,開始埋頭做題。

安魚信做題速度很快,簡單的題看一眼出答案,碰上難題稍微拿紙算算。江晉月在一旁看得啧啧稱奇,最後幹脆放下筆欣賞安魚信做卷子。

半個多小時做完一張物理卷子的安魚信在換試卷間隙回頭看了她一眼,滿臉寫着“有屁快放”。

江晉月把自己的卷子往安魚信面前一推:“幫我寫了吧。”

安魚信:……

江晉月可憐兮兮,不惜道德綁架:“我那麽大老遠來看你,幫我寫點作業不過分吧。”

安魚信有些忍無可忍,遂抓起一張江晉月的卷子開始和它大眼瞪小眼。

江晉月看安魚信就保持着這個姿勢僵了了半天,忍不住了:“你在幹嘛?”

“試圖和它建立意念聯系。”

“你要和它交流些什麽?”

“我要問問它。”安魚信喘了口氣,“它是不是和我姓,不然我幹嘛非得自己的作業不寫去寫它。”

江晉月笑得整個人趴在了安魚信身上,晃晃安魚信說你滾蛋。

倆人悶頭刷作業到深夜,停下時江晉月長舒了一口氣,感慨萬千:“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麽專注地學習過了。”

安魚信聞言睨了她一眼,讓她以後常來,自己帶她刷題。江晉月眼睛亮了亮,摟着安魚信就喊寶貝,抱住安魚信的腦袋吧唧親了一大口,最後被忍耐許久的安魚信一腳踹下了椅子。

國慶的最後一天也是在刷題和蹭飯中度過,中午林溪橋擺了一大桌餞行宴。

臨了林溪橋送了江晉月一套題:“我之前做過S市高考物理相關的分析研究,回去好好看看,對你有幫助。”江晉月喜上眉梢,千恩萬謝。

回程的高鐵上,江晉月在微信上發了百十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包,磨着安魚信要林溪橋聯系方式。

安魚信:“都沒膽量直接開口和我要微信的小鬼不配加我微信。”

江晉月差點暴走,卻不得不直直地跳進這個自己給自己挖的坑。

話雖如此說,安魚信還是把聊天記錄給林溪橋看了,林溪橋一樂,當即點頭同意,甚至當起了監工,親自下場盯着安魚信把微信推給江晉月。

——

國慶一過,立即月考。周尋坐在位置上,低頭緬懷他那逝去的青春。

安魚信聽他小小聲嘟囔:“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揮斥什麽來着?”

安魚信:……怎麽連緬懷都緬懷不明白。

周尋轉過身,一臉如喪考妣:“安姐,我親愛的安姐,我即将見不到你了,我要去五班考了。希望那裏沒人認識我,太丢人了。”

一中的考場按成績排,上次考試排名為1~40的這次考場在一班,41~80名的在二班,以此類推。

周尋數學物理尚可,但語文英語超級拉垮。提前批考試時數學卷子難英語卷子簡單,讓他撿了個漏上了一中實驗班,結果語文英語越學越學不明白,成績一直蹭蹭往下滑,從前八十坐過山車俯沖到了現在的快兩百名。

周尋為了不那麽丢人,決定武裝一下自己。他架了副墨鏡,又挂了只口罩,就差把冬天的大圍巾從櫃子裏挖出來圍脖子上。

最後他原地轉了一圈,朝安魚信潇灑地揮了揮手,轉身毅然決然地上樓,踏入平行班的領域。

安魚信:……好丢臉,我不認識他。

結果剛小心翼翼地挪到五班門口,周尋就被陡然一嗓子喊得差點破功:“周尋!你也在這!太好了有人陪我了我不孤單了!”

周尋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只見一個一班的男生飛撲過來攬住他的肩,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參雜着好奇和吃驚的複雜目光。

那男生一把扯下周尋的墨鏡:“你這啥打扮啊,室內戴墨鏡,看不懂。”

周尋:……

白武裝了,而且更丢臉了。

月考考語數外外加自己的選課,共六門,考三天。這三天裏安魚信以晚上想複習為由,天天蹭林溪橋的車回家住。

遇到學不明白的題目,她開始時會發個拍張照,再在微信上禮貌敲敲林溪橋的小窗,林溪橋嫌微信上講着麻煩直接親自登門輔導。後來她幹脆打包了學習資料,直接搬去隔壁看書做題,霸占了林溪橋的書桌,林溪橋就盤腿坐在飄窗上辦公,手指在筆記本鍵盤上翩跹跳躍。

安魚信看完了一本數學錯題,于學習間隙扭頭放松,不經意瞥着了電腦屏幕一眼。林溪橋也沒有回避,大大方方地癱着屏幕任她看。

于是安魚信湊過去,輕輕問:“老師在做什麽?”

林溪橋沒擡頭,一只手繼續打字,另一只手騰出來摸了摸她的腦袋:“下一個藝術展馬上要開了,我讓工作室好好籌備籌備。”

安魚信啊了聲,看着老師翻飛的指尖,心頭不知怎的一空。

一些話累積多年已成習慣,想也不想地便脫口而出;

“老師肯定很忙吧,還要抽空回答我的問題。給老師添麻煩了。”

林溪橋這回放下了筆記本。

她回頭瞪了安魚信一眼,又擡起兩只手捧住了安魚信的腦袋,晃了晃。

安魚信被晃得有點暈,于是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定定看着眼前人,無聲地讨要着說法。

“我聽聽這裏面有沒有水聲。”林溪橋嘆了口氣,“說了多少遍了,不準再說麻煩我的這種話,怎麽還是不長記性。”

安魚信一愣,對上了林溪橋的眸子。

她想起了語文課上學的《雨巷》。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但只是一瞬,那一抹惆悵轉眼而過,頃刻在小巷的雨中化開了,只剩下望不見盡頭的溫柔沉浮飄蕩。

她想,林老師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

假如态度差一點,不耐一點,暴躁一點——

九色鹿也不至于一直徘徊輾轉,或許早就飛往了另一個世界。

而不是像現在,惴惴不安,橫沖直撞得有些拘不住。

腦門被輕彈了彈。

不痛,有些癢。

耳畔傳來一陣輕笑:“怎麽又傻了。餓了麽,老師給你削水果。”

她定了定神,搖了搖頭,再擡頭時已是神色如常:

“謝謝林老師,我學完啦,回房休息啦。”

她落荒而逃。

——

林溪橋看着陡然一空的書桌,一哂。

這個小家夥。

似乎不怎麽領情啊。

眼前又閃過一幅畫面。

她動了動,起身向畫室走去。

畫完最後一筆已是深夜十二點,外頭幾家仍亮着燈,可能是徹夜苦讀的高三生。窗外的銀杏仍舊郁郁蔥蔥,上半部分沒過路燈,悄無聲息地隐入黑暗。

畫上是一片熱熱鬧鬧的集市,燈籠高挂,摩肩接踵。身旁看起來是個俊俏書生,只是骨相隐隐透着女孩子的柔和輪廓。

書生指着賣兔子燈的鋪子,開顏咧嘴,似乎說着什麽。

閉上眼,林溪橋擡手從畫上輕輕拂過,感受起了畫面透出的異常熟稔的溫度。

不知從何時起,她眼前總會升起一閃而過的畫面。

像是靈光一現,又像是蓄謀已久。

她便畫了下來,不知不覺已攢了許多,層層疊疊在畫室一角堆着。

見到安魚信後,這種熟稔感更上了一層樓。

筆下的人真的很像她,看似活潑叛逆,實則蒙上了淺淺一層乖巧的蓋頭。

譬如這個書生,就像安魚信看到了喜歡的鋪子開懷而笑,又會返回來拽拽她的袖子:“想要兔子燈。”

越親近安魚信,越想不自覺地對她好,想給她獨一份的照顧周全,想給她撐起一灣能自由航行的海峽,想讓她卸下心中的防備,不再想着會不會麻煩別人,而是能自然而然地鑽進自己的臂彎,搖搖自己的胳膊,說:“林老師,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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