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一個人有追求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也不是說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那都是文學作品中戲劇化的一部分。

溫雪在得知宋皎月的身份之後，火速倒退一步，露出了尴尬的微笑，怪只怪她的消息具有滞後性。

但是這怎麽能完全怪她？她在這個醫院初來乍到，也不是他們醫學院畢業的學生，能打聽點消息就很不容易了。

這種事情她也不能和當事人确認，否則意圖過于明顯，容易把別人吓到。

溫雪暗同時內心哀嘆，優秀的男生果然不會流入市場，她對淩霄的興趣瞬間消失一半，說：“淩老師，如果你想給貓找接生醫生的話，可以試試愛崽中心的錢醫生……你在點評上搜一下，打電話去問就行了……”

“你要他微信嗎？或者我可以推給你……”

溫雪看了一旁的宋皎月，有些擔心她會介意。

宋皎月默不作聲，站在離他們兩個人相同距離的點上，于是他們三個人的站位構成了一個三角形。

淩霄完全沒有想這麽多，他在醫院忙了一天，一個人打兩個科室的工，如今下班在即，還能和女朋友一起吃個夜宵，淩霄的心情好極了。

而且加上這位錢醫生的微信後，小貍花的接生問題就有着落了。

一下子解決三個問題：下班、見女朋友、給小貍花接生。

進入手術室後，必須遵循這裏的無菌規則，宋皎月從阿姨那裏領了一套衣服，把頭發束進帽子裏，戴上一次性外科口罩，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面。

手術室并不是一個大房間，與其說是手術室，不如說是手術區域，它由許多間手術室、儲物間、設備室、餐廳等等組成，這裏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永遠充斥着警報的聲音，那多半是從呼吸機和監護儀上傳來的。

這裏的人往往有四類：醫生、護士、學生以及第三方外包來推病人的師傅。

當然也有器械商和醫藥代表，他們有人是來做售後的，也有人是來做推銷的，不過最後都會變成臺上的免費勞動力。

宋皎月今天就被當成了年輕貌美的醫藥代表，她對門口的阿姨說，“宋主任讓我去麻醉辦公室找他。”

她給阿姨看了卡，阿姨看她對宋主任如此熟悉，直接就放她進去了。

宋皎月知道淩霄今天在pacu，就直接找了過來。事實上只有每個手術室開始手術後的中心位置屬于嚴格的無菌區，其他地方的規矩沒有那麽嚴格。

而且現在pacu快下班了，只剩下最後一個病人，pacu的其他醫生剛好去ICU送病人，所以溫雪走後，這裏只剩下宋皎月和淩霄兩個人。

“看來我來得不巧。”宋皎月還是沒忍住，“早知道你和別人聊得開心，我就不來打擾你了。”

她心裏有一些細微的不舒服，她并不覺得自己在吃醋，那未免也太小氣了。但她确實很不開心，又因為沒有正當理由只能憋着。

宋皎月看上去是個任性的姑娘，但也只是看上去。事實上她非常知道哪些是可有可無的環節，哪些時候必須克制本性，裝出大家都喜歡的樣子。

她不想這麽做，卻往往這麽做。

淩霄不知道她在生氣，如果說宋皎月沒有經驗，那麽淩霄比她更沒有經驗，他甚至看不出對象正在吃醋，反而說了一句火上澆油的話：“我這邊很快結束了，你進來幹什麽？”他本意是說竟然還要換衣服換鞋子太過麻煩，不如坐在外面等他出來找她。

宋皎月更不開心了：“打擾你聊天了？”

“咳咳咳——”

監護儀上的血壓突然猛升，心率随即升高，原本一動不動的病人猛烈地嗆咳起來，打斷了兩個人的“對峙”。

淩霄改了呼吸機的模式，拿起旁邊桌子上裝有乳狀液體的針管，迅速地推了幾毫升下靜脈，病人重新安靜下來。

呼吸機上顯示，病人的自主呼吸已經回來，很快就要蘇醒。

這個病人做的是腦深部腫瘤的手術，一般會醒得慢一些。

宋皎月覺得和他吵很沒有意思，而且也不該是這種時候。也許她有一千一萬個耍小脾氣的理由，可是在生命面前都顯得那樣輕如鴻毛。

淩霄因為業務不熟練，又怕病人出事，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剛才的病人身上。

他呼喊病人的名字，機械式地重複問：“醒了嗎？醒了就點點頭，來，手，用力握我的手。”

一般能做到這些就叫“意識清，能遵醫囑”，達到拔管标準。

宋皎月坐在旁邊，看着他忙活，就像是小時候跟着父母睡在值班室，看着他們忙來忙去，卻沒有理由打擾他們。

這是一種深切的無力感，因為他們身份的重要性，他們把時間給了更需要他們的人，所以家人往往得不到陪伴。

淩霄拿來吸痰管，在病人的喉嚨裏吸了一會兒痰，然後将氣管導管連同膠帶一起扔到黃色垃圾桶裏。

淩霄給他扣上氧氣面罩的時候，病人好像在張嘴說話，于是淩霄低下耳朵，聽見他說：“醫生，我喉嚨疼……”

“喉嚨疼是正常的。”淩霄告訴他。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醫生……你，你和你女朋友……別吵架了，男人……有了對象，後，應該……和，別的女人，保持距離……”

從麻醉狀态蘇醒後，最先恢複的其實是聽力。很顯然這人是個吃瓜群衆，也不知道他聽了多少去。

淩霄遭人“點撥”，恍然大悟；可是宋皎月就很尴尬了：“不要聽他胡說。”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病人的意識明顯要比之前清楚很多，這說明剛才的手術并沒有損傷他的思考與說話能力。

病人在床上躺着也無聊，現在麻醉藥的藥效并沒有完全過去，所以他不覺得很痛，反而有心情八卦：“醫生，你要哄哄你女朋友啊……”

淩霄覺得，病人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更可愛一些，偏偏這裏就他們三個人，等他再觀察30分鐘，就可以送到NICU裏，然後淩霄就可以下班。

這位大爺實在健談，也不知道剛做完手術怎麽有精力說這麽多的話，看上去比在這裏熬夜加班的醫護人員都還要“健康”。

“你們談了多久哇？見過家長沒有？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宋皎月看了一眼淩霄：“這周五吃晚飯，見我爸媽。”

她原本是想和淩霄好好談，再和他囑咐一些注意事項，如今她心情不好，這麽一說就當是說過了。

淩霄：“！”什麽時候的事？他要準備些什麽？

等把大爺護送進NICU後，淩霄一轉頭，女朋友不在原地了，淩霄的麻醉科帶教老師今晚在房間裏接了急診，順路過來看他一眼，看pacu已經沒人，便讓淩霄下班：“剩下的病人就讓他們自己去送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淩霄跑回去拿手機，打給女朋友的電話沒人接，後來才知道她在更衣室的浴室洗澡，外面下起了雨，宋皎月過來的時候有些淋濕了。

宋皎月不愛吹頭發，胡亂吹幾下就換好衣服出來了。

淩霄送她回去，幾番欲言又止：“叔叔阿姨有什麽喜好沒有？”

宋皎月剛洗了澡，整個人在犯困：“沒什麽，他們就是想看看你，我媽應該沒什麽，我爸的話你注意一下。”

等到淩霄把車開到宋皎月說的地方停好的時候，她已經躺在副駕駛上睡着了。

他試圖去抱動她的身體，下車開門的時候，卻感受到一股“死亡”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