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我跟你說過,我需要時間空間來重新梳理我們的關系。”江見月看着陸在川,認真說,“而且我也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是一個很慢熱的人……”

“慢熱……嗎?”陸在川看着她的眼睛打斷她,眼神明顯別有深意。

“呃。”江見月尴尬,腦海中閃過幾個月前的雨夜、爐火,還有畫中人迷離的眼睛,全部都好像發生在一瞬間。

對,她沒資格說慢熱。

“那個時候是例外。”她吸口氣,辯解說,“但這次我要按我自己的節奏來。這不能怪我,誰讓你騙人呢!”說完又推推他,“天黑了,你走吧。我現在不能留你在這兒過夜。”

他們都知道如果他留下會發生什麽。

然而聽她說完,陸在川也還是站着沒動,不像要走的樣子。

江見月沒想到他是這個态度,突然有點懊惱。她覺得自己不留他過夜是出于對兩人關系認真負責的目的,而他卻擺出這麽一副纏人的樣子,顯得兒戲不正經。

“你走不走?”她語氣冷了些。

“我沒別的地方可去。”陸在川攤開手。

先前他跟陸老爺子承諾自己名下一切財産以後都歸家族所有,所以現在嚴格地講,他就是沒地方去,并且還一窮二白連酒店都住不起。他當然也不願意回陸家去住。

但是江見月并不知道實情,只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粘人不講理,好像就拿捏定她了似的。

“你再這樣我生氣了。”她皺皺眉,叉着腰。

陸在川這時才投降似地舉了舉手,笑着說:“不許生氣,走就走。”

說完拿了衣服真的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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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在門廊處消失,江見月将門關上,背過身靠在門上,感覺心裏慢慢空下來。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其實不舍得趕他走。但如果他留下來,他一定會第二次成為她的例外,雨夜和爐火都會回來,她會又像之前一樣在真正認識他之前就深深陷進去。

她不想那樣。她喜歡踏實安穩的感覺,可是只要看見他,她就一定會心軟、會沉迷、會失去理智,一點辦法都沒有。

門外的腳步聲很快消失了,像故意隐藏起來。

江見月嘆口氣,轉身把手攏在嘴邊,隔着門沖外面喊:“你也不許再像小狗一樣睡我門口了!”

話音剛落,又聽見門外腳步聲重新響起,這一次才是真的走遠了。

于是江見月靠着門慢慢坐下,兩只手抱着膝蓋悵然若失地出了好久的神。

晚一些,她去冰箱裏翻飲料的時候聞到了淡淡的炒雞蛋的味道,轉眼看見水槽裏還扔着早上兩個人吃完早餐忘刷的盤子。心裏怪怪的感覺一閃而過,她刻意逃避地決定先去洗個澡清醒一下。

然而走進浴室,第一眼看見的是躺在地板上濕透的男人衣褲,毛巾架上她的粉紅色浴巾被胡亂疊了疊,上面還殘留着他的氣味。

轉過頭再看,床腳地毯上還隐約可見那個男人躺過的印子,床頭多出來的一只水杯上有他指紋……

原來從他再次出現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她這間本來很空曠的畫室裏就已經又一次遍布他留下的痕跡,好像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唉,江見月又嘆口氣。

她本打算安排家政來收拾屋子,電話打到一半又改了主意,一個人默默卷起袖子開始忙活,從廚房到衛生間。

不記得聽誰說過,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常常會不自覺地想要成為他。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沉迷他帶來的煙火氣。

第一次獨立做家務,不熟練,刷盤子的時候泡泡飛上天,然後盤子也飛了。之後她想要把陸在川的衣服洗一洗,但是由于對洗衣機功能毫無了解,所有操作都是憑感覺,最後那套男士高定西裝被從烘幹機裏掏出來的時候已經成了緊身褶皺款。

此外,洗衣房的水漫出到外面的大廳,形成了小型湖泊。

就這麽忙到深夜,江見月成功把自己累倒了,喪氣地看着滿屋子一片狼藉。

這根本沒有用。

似乎面對一切事情,她都做不到像他一樣的熟練和從容。

想他了。

這一晚上她沒有睡好,重複地做着同一個夢。

在夢裏她不停看到他的臉,有時他變回那個隔着海灣遠遠站在碼頭上的十八歲少年,有時他還是冬夜爐火前她畫中的那個人,而剩下的時間裏他又變成現在的樣子,穿着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以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早上醒來的時候,這一整晚混亂的感覺還在延續。

直到接到陸逾明電話,她的注意力才被分散了一點。

陸逾明在電話裏表示老爺子終于松口,決定為江山明月舫的整修翻新以及後續的經營和宣傳出資。資金一到位,施工隊很快就可以進場。

當然,陸家這次也不是做慈善,直接要走了巨舫一小半的股份。

“你要是沒意見,找個時間把合同簽了就開工。”電話裏陸逾明的語氣很輕松。

江見月當然沒意見。她唯一在乎的僅僅是将巨舫修好,重現她小時候那種燈火彌漫的繁榮時光,至于經濟賬她是一點都不關心。

“我沒意見,今天就可以簽合同,盡快。”她回陸逾明。

“行,那你開門。”陸逾明扔過來一句。

江見月一愣:“你過來啦?”

“啊。”陸逾明回得很敷衍。

于是她從床上爬起來随便披了件衣服,頂着一頭亂發臉也不洗就跑去開門。她跟陸逾明關系像兄妹,彼此之間沒什麽形象包袱,反正打扮得再精致都會覺得對方醜。

然而門一拉開,出現的并不是陸逾明的臉。

“早啊。”陸在川筆直地站在門外,眼角帶笑地看着她。他今天沒穿西裝,身上套一件寬大厚重的皮夾克,一手揣在兜裏,倒是又回到在倫敦時的那個形象了。

門被打開時屋內的光照在他臉上,點亮他的眼睛。這一幕就像一幀電影畫面。

江見月沒想到是他,愣了一下,心想早知道先洗臉。

“你來啦?”她擡手撥一撥頭發,又整理一下睡衣的領子。她身上穿的還是中學時期一件娃娃款舊睡衣,款式幼稚不說,而且都褪色了。她感覺有點丢人,拉起外面睡袍遮了遮。

偏偏陸在川一眼就看見她的巨大娃娃領,笑眯眯說:“這件睡衣挺可愛的,我怎麽沒見過?”

“……”江見月瞪他一眼。

故意的是不是,認識你才幾天。

“陸逾明呢?”她往他身後看看。

“一大早就從你嘴裏聽見別的男人名字,可真是不怎麽美好。”陸在川收起笑,嘴角往下勾了勾。

江見月:“……說正經的,陸逾明呢?”

“不知道,和他又不熟。”陸在川聳肩。不可能有答案。

江見月看着面前的男人又擺出那副經典的無辜表情,內心無力掙紮。不用說,這人必須又是故意的。

“你別鬧,我得馬上找陸逾明簽個合同,那份合同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她很嚴肅地看着他。

“哦,是這份合同麽?”陸在川稍微拉開衣襟,從懷裏抽出兩份折疊的文件遞給她。

“诶,”江見月又一愣,“這合同是和你簽?”

“我也是陸家人,又忘了?”陸在川遞給她一支筆。

接過筆,江見月突然有種複雜的感覺。

“所以江山明月舫,以後就有一半是你的了?”她擡頭看着他問。她指的不光是那座自己深愛的巨舫,還包括上面所有珍貴的童年回憶,以及她存放在那裏的一小段靈魂。

“嗯,以後你的一切都有我一半。”男人看着她點點頭,眼神帶笑,顯然是聽懂了她的意思。

江見月在合同上簽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再擡起頭對上他眼睛,也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笑容。這一瞬間幾乎是種宿命感,好像這紙合同簽完,他們兩個人的命運就徹底被連在一起。

又像意外,又像注定。

“那你的一切我也有一半咯。”她把筆塞回給他,表示不想吃虧。

“我的全給你。”陸在川說。

在他的注視下,江見月臉一熱。

“嗯……謝謝你啊。”她小聲說。

無論如何應該謝謝他。挽救江山明月舫,如果沒有他的話,她做不到。

男人一勾嘴角,似乎欣然接受了她的道謝,然後像在等什麽一樣繼續看着她。

“……嗯?”江見月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一時間兩個人相視無言,氣氛變得很微妙。

她反思了一秒鐘,覺得自己剛才的道謝可能不夠真誠,于是雙手合十地重新又說:“我是說,真的要謝謝你,不僅是這次你幫了我,還有之前你也一直都很照顧我,特別感謝。”

然而真誠完了,男人還是那個表情,把頭一歪地問她:“謝謝我,然後呢?”

江見月先開始懵了三秒鐘,然後突然警覺了,盯着他:“沒-沒有然後了呀!”

陸在川也不避,兩個人目光硬碰硬:“剛才還說這份合同對你來說很重要,現在口頭感謝一下就完了?”

“對啊,就完了。”江見月一手叉腰,不為所動,多少有點過想河拆橋的意思。

陸在川被她這副小态度給氣笑:“就這麽不待見我,門都不給進了?”

“不是不待見你,”江見月這時坦白說,“就是我現在有一點點怕你。”

“我很可怕?”男人略微俯身,将目光拉進。

“不是,”江見月搖頭,“怕的是失去自我。之前我們的關系發展得太快了,現在我想慢慢來,比如……一周見一次,就像正常人談戀愛一樣。”她邊說邊在心裏默默規劃。

“你覺得我們不正常?”陸在川笑。

“你覺得正常?”江見月瞪眼睛。

四目相對,迎來短暫的沉默。

江見月吸了一口氣,又更認真點地說:“總之,你之前給我的感覺就像大火席卷麥田、洪水沖走村莊一樣,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整個人陷進去了,很沒安全感。為了防止又變成那樣,我現在想暫時和你維持一個距離,減少見面,你……能理解嗎?”

男人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一句:“不想見我,那你想見誰?”

江見月覺得他又在不好好說話了,虧她還這麽認真努力地跟他解釋自己的想法。

“我想見小狗!”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陸在川一聽,咧嘴笑:“小狗來了。”

然而江見月更生氣了:“我說的是真的小狗!雖然我之前說過你像小狗,但……”

“真的小狗也來了。”這一次陸在川很幹脆地打斷她,說話間動作利落地拉開衣服,從懷裏掏出來兩只灰頭灰腦的小奶狗。

他把小狗們兜在臂彎裏,湊近江見月面前,問她:“要麽?”

兩只小胖狗原本在男人懷裏睡得正香,現在被擡出來強制營業,都眯着眼睛直哼唧。江見月看見其中一只還打了個很大的哈欠。

江見月猛地抽一口氣,捂住嘴,張大眼睛看了眼陸在川。

還真的是真的小狗。

站在這兒說了這麽久的話,才知道他的衣服裏原來藏了兩條狗!

還這麽可愛!

還是兩只!

軟乎乎肥嘟嘟的小奶狗簡直正中她命門,再硬的心也化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她果然還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小狗總有辦法,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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