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Chapter63

Chapter 63

這一天,狗卷棘過得如墜夢境。

時間倒回半天之前——

狗卷棘站在浴室門口,和剛剛擰開門的少女四目相對,她還沒來得及吹幹頭發,只是用浴巾包裹住頭,幾縷細碎的黑發垂落而下。她雙瞳如剪水,盡是錯愕。

狗卷棘的思維頓時空白。

他以為,時光會漸漸讓照片裏的少女眉眼漸漸淡去,但事實證明,狗卷棘想錯了——當蘇久言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無比清晰地感覺到:

找到了。

他尋尋覓覓四年的人,就這麽突兀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一切都好像是他思念過頭的夢境。然而,蘇久言似乎比他還驚慌。

小、小心。

狗卷棘下意識地伸出手。

“啪。”

疼不算多疼——

做咒術師的這些年來,狗卷棘受過許多重得多的傷,對比起來,這巴掌和撓癢癢差不多。

狗卷棘立刻低頭。

對不起,是他孟浪了。

扶住差點摔跤的女士,就應該是單純地搭把手,他不應該在攔腰抱住的時候,還順手掂量掂量——蘇久言确實瘦了,和四年前相比,那點嬰兒肥真的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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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更……

……等等,不對啊。

按理說,第一次見面時,蘇久言不是早就宣稱過,要直接求婚的嗎?

相對而言,這點冒犯也不算……

當着狗卷棘的面,蘇久言驚恐地掏出手機,似乎在慌張地聯絡什麽人。狗卷棘眼尖地瞥見五條悟老師的名字,也不知道這兩人究竟說了什麽,但最後,蘇久言更緊張了。

她咽了一口唾沫:“狗……狗卷君你……”

狗卷棘微微一愣。

為、為什麽不稱呼他為“老婆”了?

在蘇久言心中,他已經變成需要客套地稱呼為“君”的人了嗎?

狗卷棘輕聲回答:“海帶。”

對不起。

你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頭吧。

狗卷棘相信,這麽簡單的飯團語,蘇久言想要聽懂肯定是非常簡單的事情,幾乎不會有誤解的可能性。

“……剛剛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嗎……不,這真的是一個蠢問題,我手都覺得疼,你的臉怎麽可能不疼哈哈哈……”

狗卷棘看着蘇久言的小腦袋,一點點地垂下來,她盯着地面,幾乎要團成一個小小的球了。狗卷棘從未把這巴掌放在心上,若論生氣,他想要生氣的事情太多了。

生氣也生氣不過來啊。

狗卷棘伸出手,輕柔地觸碰蘇久言的頭頂。

是溫熱的,是柔軟的。

也是真實存在的人。

“金槍魚蛋黃醬……”

你還活着——

他真的好高興啊。

他這樣說着,忍不住緊緊把蘇久言抱入懷中。她用的洗發露都是狗卷棘同一款,那種清雅的香氣,就穩穩地彌漫在鼻尖。

“呼呼呼。”

狗卷棘讓蘇久言坐在梳妝鏡面前,自己拿着吹風機,給她吹幹長發。但狗卷棘的視線總忍不住跟着那一撮明顯短了一截的頭發飄蕩。

那截頭發的尾端纏繞着咒靈的殘穢。

痕跡太過稀薄。

再加上,狗卷棘也不算研究殘穢的專家,只能看得出殘穢的主人實力不弱,以及——就差那麽一點點,切斷頭發絲的攻擊,也許就會切斷少女的脖頸。

也許就像,切斷一朵鮮花的莖稈。

想到這裏,狗卷棘的手指就忍不住發抖,他不敢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蘇久言究竟經歷過什麽樣的危機——

果然,和狗卷棘之前的猜測相同。

四年前,果然是蘇久言不想拖累狗卷棘,才故意說出那麽絕情的話,實際上,這四年她吃了很多苦,才會瘦這麽多。

襲擊她的咒靈……

……其實是追兵嗎?

狗卷棘放下了吹風機,他看向梳妝鏡裏的黑發少女,輕柔地将兩側的碎發拂到前肩處,這個時候,蘇久言依然精神高度緊張,唇角緊抿,眉宇間凝結着一層郁郁之色。

狗卷棘只覺得心疼。

縱然已經安全,縱然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但蘇久言依然沒有從被追殺的陰影裏走出來——

鍋盛滿了食材。

竈臺裏騰升着穩定的火苗。

狗卷棘随手剁開排骨,對比于咒術師的日常訓練,廚師這點工作量,甚至稱不上熱身。狗卷棘挑了幾款常見的中國菜,至少,來自家鄉的飯菜多少能讓她感覺到一點……安定?

兩只咒骸爬上案臺。

“鲑魚!”

狗卷棘轉過身,就看見他家的兩只咒骸自作主張地拿出了……

嗯?

蘇久言的身份證?

小蘇久言的咒骸立刻瘋狂比劃,外帶飯團語的解釋。狗卷棘很快聽懂了,這兩個小好奇鬼,沒忍住偷偷翻了蘇久言的行李包,結果,蘇久言幾乎什麽都沒帶,也就帶了身份證、戶口本,還有一本北京大學的畢業證。

狗卷棘愣了一下:“大芥……?”

她不是正在逃脫追兵嗎?

竟然不帶一些防身的咒具,帶一些沒有什麽用的身份證明做……

狗卷棘思緒忽然卡殼了。

小蘇久言咒骸卻毫不客氣地捅破了狗卷棘的小心思,它揮舞着小手臂,生怕主人想不到的模樣:“結、結婚!”

狗卷棘:“………………”

是哦。

什麽都不帶——

偏偏帶上身份證明,不就是為了結婚準備的材料嗎?

狗卷棘的臉頰瞬間就燒紅了,他已經盡可能的不去想蘇久言曾經說過的豪言壯語,但偏偏,這小咒骸非要又翻到他面前來。

狗卷棘緊張地往外眺望一眼。

透過門縫,他可以看見蘇久言的背影,她正襟危坐,似乎還處于那種緊張的狀态。竈臺咕嚕嚕燒開的湯掩蓋了廚房裏的動靜。

狗卷棘忽然覺得內心安定下來。

蘇久言還是那個蘇久言。

她從未忘記過,兩人之間的約定。

狗卷棘用手指,分別彈了一下兩只小咒骸的腦門:“放回去。”

小蘇久言的咒骸哀怨地看他一眼。

它被迫老老實實地,跟着同伴的步伐,把摸出來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又塞回了蘇久言的行李包裏。

竈臺上的水燒開了。

狗卷棘也跟着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倒是不奇怪,為什麽蘇久言的行李箱裏沒有找到戒指或者玫瑰花之類的其他求婚物品,畢竟剛剛從危機中脫身,來不及準備這些很正常。

但常規應該男生準備吧。

狗卷棘想到被蘇久言拆封的房間,某種禮物尚未送出,就已經被拆封的羞澀感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心頭——

可、可惡。

他明明想藏更久的——

唯一能讓狗卷棘感到一點欣慰的是,蘇久言顯然還沒細致地全部翻一遍,還有隐藏的更深的禮物尚未被發覺,以至于狗卷棘稍微保留了一點最後的臉面。

不,別胡思亂想了。

明明蘇久言還處于驚魂未定的狀态,自己在想什麽乘人之危的念頭啊……等等,好像也不對,明明要乘人之危的那個人是蘇久言才對,他只是默認不做聲了而已……

直到端飯上桌,狗卷棘也沒順清楚這裏面的邏輯。

臨睡前,狗卷棘聯絡了五條悟。

「五條悟:抱歉呢,因為束縛,所以我什麽都不能說,不過,棘你可以直接問她,特級咒言師想要問出真話,也就是一句話的工夫吧?」

「五條悟:咒言術!說真話!」

「狗卷棘:……」

「狗卷棘:老師,你會吓到她的。」

「五條悟:所以說,給你了機會,你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對吧?」

「狗卷棘:……」

「五條悟:你好廢啊(嘲笑.jpg)」

狗卷棘:“……”

他完全不覺得,已經三十二歲還單身的五條悟老師有什麽資格嘲笑自己。但反駁好像也沒那麽容易,狗卷棘敲敲打打,删删改改。

言醬這四年一定過得很苦。

她瘦了。

發際線岌岌可危,甚至還有幾根白頭發。

咒靈追殺的殘穢殘留在斷發上。

狗卷棘完全能理解,人在多年神經繃緊的狀态下,縱然被告知自己已經安全了之後,那種繃緊的心态也無法一時半會兒地放松下來。

那個曾經樂觀開朗愛笑的女孩子,如今甚至不敢對上狗卷棘的眼睛。

狗卷棘只覺得滿懷內疚。

抱歉。

明明自己那麽迫切地想守護她——

最後還是讓她擔驚受怕,自己什麽都沒有做到。但現在,蘇久言來到了自己身邊,狗卷棘相信,他會慢慢用時間治愈蘇久言心底的傷口。

時間,午夜12點。

幾乎是蘇久言窸窸窣窣地拉開被褥,腳掌踩在地板上的瞬間。狗卷棘就醒了,蘇久言的動作對于普通人而言很輕柔,但咒術師的警戒心要高得多。

更別提,狗卷棘的心神原本就牽在蘇久言身上。

他下床。

動作輕柔如一陣風。

蘇久言完全不知道,自己就在狗卷棘的眼皮子底下,收拾行李箱,準備出門。看到少女的手都要壓在門把手上了,狗卷棘徹底忍不住按開了客廳的燈。

燈光大亮。

蘇久言僵在原地。

狗卷棘只想嘆息。

第二次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這樣的事情,四年前第一次發生的時候,狗卷棘茫然無措,感覺天都快塌下來了。但現在,狗卷棘已經能看穿事實的真相了。

蘇久言不願意拖累他。

她留下那些看似絕情的話語,直接消失,只不過是想要保護狗卷棘。

唉。

真是的。

他在蘇久言眼裏,就這麽弱嗎?

“……鲑魚。”

狗卷棘嘆了口氣,向蘇久言伸出手來。

他想說——

別擔心,有他在。

哪怕你已經走投無路,但只要在他狗卷棘所在的地方,他就會為蘇久言創造這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狗卷棘現在已經是特級咒術師了。

狗卷棘把蘇久言拎回了床上。

他扯着對方的手,将其壓在了自己的胸口。這個畫面忽然讓狗卷棘覺得有點想笑,過去,蘇久言拿着那個抱枕在自己面前晃的時候,自己內心全是爆炸的羞澀。

但現在想想——

“只有摸着狗卷棘的胸才能睡着……”

如果這是蘇久言對他的信賴的話,狗卷棘很高興,自己切實存在的事實能讓蘇久言感到安心。他這麽想着,同時忍不住摸摸蘇久言的頭發。

黑發少女半張臉躲在被子下,她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目前的狀況,又手指戳了戳,來确認事實。那瞬間,蘇久言的臉頰泛起淺淺的紅,就連呼吸都頓住了,但最起碼,她不再躲閃狗卷棘的視線。

——他在這裏。

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跨過他傷害你。

狗卷棘會永遠地守護在你身邊。

所以,別再害怕了。

狗卷棘:瘦了,吃苦了。

蘇久言:其實只是北京美食荒漠啊我嘴刁……

狗卷棘:禿了,還長了幾根白頭發。

蘇久言:上大學學高數,禿一點發際線,白幾根頭發這很正常啊!

雖然預告有點早,但大家應該也有感覺,本文就快完結了(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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