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天

雨天

洛城的天總是說變就變,上一秒還是晴空萬裏,下一瞬就可以烏雲蔽日,下起細密的連雨。

雨天,對于某些人來說總是特別的。

夏知韻靠在後座上,一手托腮,支着頭看着窗戶上落下的雨滴結成一道道溝壑,順着玻璃滑落。街上的行人似乎都沒有預料到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紛紛加快腳步尋找着躲避之處。

少女看起來像是有心事,那份不悅很明顯地寫在了臉上,稚氣尚且未脫,周身的氣質可以讓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是被家裏養得矜貴的大小姐。

但是那雙好看的秀眉蹙起,還不能夠很好地遮掩好自己的情緒。

“小姐,夏董他還是很疼你的,你回去和他好好講講......”

司機是陪着夏知韻從小長大的李懷德,是夏知韻為數不多的幾個願意尊敬的長輩之一,正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着後面臉色陰沉的女孩。

“李叔您把我送回公寓就好了,我不回去。”

李懷德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把人帶回夏家。

路過一個十字路口,夏知韻眼尖地看到路邊站着一個出挑的少女,周圍已經沒什麽人了,戴了頂鴨舌帽,上身卻只穿了一件純白吊帶,寬松的米色開衫反而被特別珍重地抱在懷裏。

剔透得如白玉一般的肌膚裸露在外,周圍又沒有什麽避雨的地方,所以女孩似乎已經在發抖了。

瘦弱的身軀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格外能激起人的保護欲,在看到旁邊路過的男性不懷好意的目光正往這邊打量時,夏知韻想也沒想地脫口而出,“李叔,停一下!”

李懷德剛把車子停下,還沒反應過來,後座上的人已經竄出去了。

“姐姐,我們回去吧。”清亮活力的聲音貫入耳中。

溫予卿冰涼的胳膊被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但只是虛虛的,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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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在看到面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時,不由得怔住,又在夏知韻的眼神示意下看到了正低着頭匆匆走開的男人,心下了然。

但是胳膊上傳來的一瞬間的溫度格外真實,溫暖又令人眷戀,甚至有些發燙,胸腔裏是按捺不住的愉悅和意外,又帶着一點點的失落。

年年根本就沒有認出她,又或者說,即使在學校裏聽過很多次溫予卿的名字,看到過她的照片,也早就不認得她了。

但是這一聲姐姐真的有好久都沒有聽到了。

夏知韻在看到這張臉時也呆滞一瞬,不過和溫予卿想的就完全不同了。

她沒想到在這裏會碰到學校裏的那個學神級別的人物,但是兩個校區距離得那麽遠,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看清楚這張臉,完全沒有攻擊性,粉嫩的唇透着白,臉色也很蒼白,鼻梁小巧挺立,眸光似水,但是似乎還有一些她看不清的東西。

“那個...溫予卿,你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吧。”

溫予卿此刻卻輕輕地打了個噴嚏,懷裏抱着的衣服掉在了地上,夏知韻這才看清楚,溫予卿懷裏的是一只小小的小奶貓。

“不用了,今天真的很感謝你,不過家裏有點小意外,現在應該回不去。”溫予卿沖夏知韻輕笑,剛要蹲下把衣服撿起來,夏知韻卻先一步幫她拿了起來。

然後二話不說地把她拉到了車裏。

一連串的動作太過□□速,以至于溫予卿還沒怎麽反應過來,轉頭只看到夏知韻逐漸染紅的耳尖。

“這裏有毛毯,你先蓋一下。”

也不等人回答,直接強硬地把人裹成了粽子,然後把溫予卿懷裏熟睡的小貓輕輕地放到另一條毯子上。

“那先去我家吧,家裏只有我一個人,你不用不好意思,而且你一個人待在這裏太危險了,都淋感冒了。”

是太危險了,被雨淋濕的吊帶貼在身上,勾勒出青春期的少女青澀優美的身體線條,在溫予卿蹲下的時候,夏知韻只是低了一下頭而已,覺得這人真是瘦成了小小的一只,那抹玉弧就不經意地撞入眼底。

讓人呼吸一滞。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的,而且雖然她喜歡女孩子,但是也不會喜歡溫予卿這種類型的,情窦初開的時候,她也對一些女孩子有過好感,大多都是乖巧可人的一類。

雖然還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夏知韻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理想型會是什麽樣的人了。

或者說,她不希望有人過多幹涉自己的生活和興趣,理想中的另一半可以多一些包容和理解,給予她充分的個人空間,能夠貼合自己的興趣的人當然更好。

而溫予卿這種,一看就和她不會是一個世界的人。

溫予卿掩在帽檐下的精致面孔異常柔和,對夏知韻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是真的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前面的李懷德神色複雜,從後視鏡裏偷瞄了幾眼,看着自己家的大小姐俯身過去又幫旁邊的人蓋好毯子,把帽子摘下來,用手背輕輕碰了碰溫予卿的額頭。

“李叔,開快一點,她好像發燒了。”

李懷德嘴裏應着好,更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家這大小姐心眼是不壞,但是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做到這個程度,都要把人帶回家了,還真是令他有些意外。

難不成是看上人家了?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麽沖動嗎?

夏知韻上高中開始就沒有再在夏家住過了,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她實在是呆不下去,偶爾回去一趟也只是因為家裏還有爺爺,對于自己的父親和那一對母女,實在是沒什麽感情。

而她血緣上的母親,還是沒有能夠為自己而活,因為抑郁和失望,離開了人世。

公寓裏照顧的人只有張嬸一個,在看到夏知韻橫抱着一個女孩回來的時候也沒反應過來。

懷裏的少女眉心輕蹙,嫩白的雙頰此刻卻泛起桃紅,唇瓣一張一合,呼吸聲有些重,吐出的熱氣打在夏知韻精致的鎖骨處,癢癢的,讓夏知韻不由得屏住呼吸。

張嬸過了好一會兒才着急忙慌地讓倆人進來,給人拿藥,敷毛巾,不過夏知韻懷裏的貓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肯讓別人靠近。

明明只是在車上相處了一小會兒,這只小貓就已經很黏夏知韻了,夏知韻只能抱着它在房間裏呆了好一會兒,不過小家夥适應得很快,很快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了。

夏知韻心裏雖然疑惑,但是想到自己和溫予卿也不熟,她沒那個癖好去窺探別人的私生活,也就沒多問。

家裏是出了什麽事才會沒辦法回去呢?而且這只小貓又是哪裏來的。她不了解溫予卿的家庭情況,本就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就算聽說了溫予卿的名字,也只是知道有這號人物罷了。

“小姐啊,這衣服...”恰好張嬸拿了一套全新的睡衣和一次性內衣褲進來,打斷了夏知韻的思緒。

“我手重,怕把人給弄疼了,要不小姐還是你來吧,我去廚房。”

夏知韻啊了一聲,但是張嬸已經把衣服遞到了她手裏。

雖然說的也沒錯,張嬸以前幹的是粗活,力氣大,溫予卿這小身板,稍稍用力都害怕把人折斷。

但是讓她換的話...也不大好吧,她長這麽大還沒有給人換過衣服。

床上躺着的人輕咳一聲,嘴裏還呢喃着什麽,夏知韻以為是在和自己說話,偏頭湊過去,卻聽到了一聲年年。

女孩的面容很脆弱,眼尾是妖冶的紅,若有若無的,帶着哭泣的喘息,好像在經歷着什麽傷心難過的事。極致的粉與透亮的白,在那張臉上,秣麗瑰靡。

年年嗎?

記憶裏,好像除了爺爺,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叫自己年年,不過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夏知韻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怎麽可能呢?這個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自己叫年年,溫予卿又怎麽可能知道自己的小名。

但是很奇怪的,溫予卿不安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麽,然後就這樣在意識模糊中,抓住了夏知韻的手。

握得很用力,完全不像一個生病的病人該有的樣子,而那張臉上,淚珠滑過眼尾。

夏知韻掙不開,手被握得有些疼,只好把人抱在懷裏,但是懷裏的人似乎是有意識一般,像只貪戀溫暖的小貓,往她懷裏鑽,恨不得融入身體,嘴裏還在嘟囔着什麽。

不過這次夏知韻沒有聽到,只覺得手腳無處安放,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和柔軟撞入懷中,她們身上的衣服幾乎都是濕的,布料的冰涼在炙熱滾燙的懷抱裏化開。

夏知韻閉着眼睛,念叨着非禮勿視,還是會不得不看到那雪白的肌膚,觸碰到少女嫩滑綿軟的身體。

甚至因為不小心,指尖盛開一抹粉嫩的花。

然後聽到靠在自己耳邊的唇齒間一聲悶哼,呼吸都有些顫抖,而且女孩還流着淚,像極了某種時候,緊密貼合時的婉轉低吟。

溫予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一個小小的身影總是貼着她,跟着她,軟糯糯地叫她姐姐,又像個永遠不會累的小陀螺,在院子裏瘋跑。

但是跑一會兒還是會回到她身邊,叫一聲姐姐。

可是後來畫面一轉,那個小家夥跟着別人跑開以後,再也不回來了,她怎麽找也找不到,好不容易發現了,小孩子卻帶着不滿和厭煩的情緒,不願意和她呆在一起。

起初她還可以遠遠地跟着,後來再大一些,就連讓她靠近都不願意了。

“不想和你玩兒,你能不能走開。”

童言無忌,但是那句話讓那個時候的她好難過。

再後來,她就徹底找不到她了。

落到夏知韻的懷抱時,那句夏知韻沒聽清的話,是夢中的溫予卿正難過不已的時候。

“年年,不要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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