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合一

三合一

夏知韻看着小夥伴這副模樣,猶豫着還是湊到蘇曉月耳邊說道,“最近的确有個人總是會來接林老師下班,我上次還偶然碰到過他們一起吃飯,所以...”

說實話她倒是希望蘇曉月真的只是一時頭腦沖動,這樣也不會總是患得患失,年齡差和特殊的身份擺在那裏,林老師已經二十六歲了,就算她自己不急,家裏的人也會催着結婚,不可能一直停下等着蘇曉月長大成人。

“我知道。”

夏知韻要說的話卡在了喉嚨,意外地看着蘇曉月,波瀾不驚面無表情的側臉,卻反而更讓人覺得難過。

她就算不在洛城,這些事她也全都知道,但是她能做什麽?靠着一顆沒有什麽用的傾慕之心去說愛嗎?

她也看到過有同學偷偷拍下的照片,是很般配啊,就是當時不知道為什麽心髒像是被人握住了一般喘不上氣,淚珠落在手機屏幕上,一夜難眠。

如果林溪芮真的喜歡那個男人的話,這份不該有的愛意就應該好好待在它該在的位置。

畢竟它已經對那個人造成傷害了不是嗎?

“哇,很合适哦。”

一句話讓倆人的話題中止,眼裏俱閃過驚豔。

和想象中一樣,又不一樣,看着那個人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時候,比想象中更讓人心跳加速。

素淨瓷白的臉孔,唇色稍顯蒼白,透着頹靡的脆弱感,華美精致。

身上的一字肩禮服是濃郁的暗紅色,猶如血夜玫瑰,邪惡浪漫又神秘,和預想中一樣,項鏈很合适。

“哇塞,好養眼,這你可得抓緊點。”蘇曉月剛要轉頭,發現人已經消失不見屁颠屁颠去付尾款了。

啧,有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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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因為這是我的要求,所以錢當然應該由我來付,”夏知韻頓了頓,糾正道,“也不對,反正是夏家的錢,不花白不花。”

倒是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那也...”

“那你就好好想想給我送什麽禮物,好了就這樣。”

完全不給人推辭的機會。

幾個人離開的時候天都快要暗下來了,蘇曉月和兩個人走了不同的方向,漫無目的地在冷清的街道上晃悠,視線卻被路旁一只虛弱的小東西吸引了,好奇地湊近,然後一臉緊張。

怎麽辦怎麽辦,這誰這麽狠心啊,大冬天的把這麽小的小貓咪扔在這裏,她現在能做什麽啊?這能抱嗎?怎麽抱啊,她也沒養過這些寵物啊,遠遠看着還行,真讓她上手就有點害怕了,而且媽媽對貓毛過敏,家裏也不能養貓的。

眼瞅着小家夥的叫聲都虛弱了起來,蘇曉月撥通了夏知韻的電話,還沒有接通,頭頂上先罩上了一片陰影。

“不冷嗎?”女人的烏發柔順,眉心蹙起。

外面的毛絨外套被脫下,包裹住了髒兮兮的小貓,蹲着的女孩只穿了一件羊毛衫,瘦削的身體微微顫抖。

貓和人都可憐極了。

“喂?”

“我,那個...”嘟地一聲,夏知韻的電話被挂掉了。

蘇曉月慌慌張張地站起,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又蹲下去笨拙又小心地把貓貓抱在懷裏,像是抱着什麽貴重的寶貝,生怕給弄壞。

“先上車,外面太冷了。”

“這會把你的車弄髒的,我...”說到後面就不說了,明明已經不是她的數學老師,就被那樣子看着都慫了,蘇曉月聽話地鑽了進去。

徐徐吹來的暖氣消解了從外面帶進來的嚴寒,車裏很安靜,安靜到蘇曉月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貪婪又謹慎地用眼睛描繪着女人的側臉。

“老師,我們去哪兒?”一言不發就直接帶她走的樣子真的很像拐賣小孩兒。

“寵物醫院。”

還蠻搞笑的,她們一起去的地方總是醫院。

手機裏夏知韻還在不停發消息,問她為什麽突然挂掉電話。

【我現在和林老師在一起】

【好的,再見】對面的人識趣地不再打擾。

“謝謝老師,您在這裏把我放下就好了,裏面人太多了...”蘇曉月沒再往後說了,指不定就又碰到哪個同學或者老師,到時候又是糾纏不清。

林溪芮望着前方,唇瓣微抿,沒有應答,反而徑直打開了車門,走到後座把虛弱的小貓接了過來。“外面冷,你穿得太薄了。”

偶然竄進來的冷風被隔絕,蘇曉月趴在車窗邊看着那個隽麗清瘦的背影,貪戀又癡迷,卻又讓人捉摸不透。

風波正盛之時,她給林溪芮發了好長一段話,表示歉意,告訴她自己将會轉學,也許是覺得反正都要走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承認了自己的不軌之心。

這樣的做法真是讓人唾棄,給別人平添不必要的煩惱,但是十幾歲的小孩哪能真的把情感藏得滴水不漏。

發出去以後呼吸聲都慢下來了,她緊張又擔心,不知道會得到什麽樣的回複,意外的是林溪芮竟然給她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并沒有因此被冒犯到,也沒有把她當作一時沖動的青春期叛逆小孩,頭一次認真又公開地和她談論了這個問題,那些話直到現在還刻在蘇曉月的腦海裏。

“喜歡一個人不是什麽需要感到抱歉的事,道歉的人反而應該是我,因為我的事把你牽扯進來。”

而且還不只一次。

“同樣,我也要向你道歉,現在無法給你回應。”

這是林溪芮為人師表的基本,不可逾越的底線。但是蘇曉月的心跳突然加速,只是“現在”嗎?那如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都柔和了,“你現在要做的,是學會成長。”

是拒絕嗎?好像是吧,只不過溫柔一些,她很想開口問問,那長大之後呢?開口卻又忍住了。

長大以後她會不會對別人心動,這個問題她的答案是沒有說服力的。

思緒悠遠,再被拉回,她已經坐在車上發呆了好久,遠處的人懷裏抱着小貓,手裏還拿着藥,還有不知道哪裏搞來的熱奶茶,一步步往回走,小家夥還在微微發抖,不過還好沒什麽大礙。

這樣一看根本不像流浪貓,白白淨淨的,應該是被人丢掉了。

奶茶被遞到蘇曉月手裏,手心溫熱,熱流淌入心底,有了些許意識的小貓似乎很依賴這個人,不住地往懷裏蹭,頭埋得很深,女人似乎被可愛到了,淡粉色的唇瓣揚起弧度,安撫地摸了一下毛茸茸的腦袋。

有點讓人嫉妒。

“現在要找人收留它才可以,帶回去我媽會把我腿打斷的。”蘇曉月愁眉苦臉又苦大仇深地看着還在占便宜的貓咪,可愛也不是這樣亂吃人豆腐的。

“沒關系,我可以帶它回去。”

“真的嗎?”蘇曉月驚喜過後又是嫉妒,那不是相處時間更多了?算了,好不容易找個家。

但也是托它的福,蘇曉月竟然能去到林溪芮的家裏,這個老師在學校裏總是個神秘人物,很少有人知道林老師家裏是做什麽的,父母從事什麽工作,現在看來,林溪芮家裏似乎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家。

這種高檔小區,洛城一中老師的工資大概率是負擔不起的。

只不過家裏只是一個人住,裝修風格和這人的風格一樣,清清冷冷,以灰白色調為主。

還好,看不出有第二個人生活的痕跡。

換上拖鞋走進客廳,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一束粉色郁金香,似乎只是被随手一放,但是讓蘇曉月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是下一秒,那束花被林溪芮随意往地上一放,冒着熱氣的玻璃杯被輕輕放在桌面上,林溪芮的注意力似乎全放在蘇曉月和自己剛剛帶回來的小貓身上了,對這束花不甚在乎。

大衣脫下後,裏面是貼身的打底衫,微彎下腰,完美的身體線條讓人移不開眼。

“回去的時候先穿這件吧,應該是合适的,只拿去洗過一次,是新的。”

小孩子生長發育快,幾乎已經快要和林溪芮一樣高了。

蘇曉月接過來,眉心輕折,這件外套頂一位老師一個月工資了。

“老師,你一直一個人住嗎?”

“對,父母不在洛城。”但是想管她的時候倒是來得很勤快。

“不會想他們嗎?自己一個人住有時候還挺孤單的。”她從小大部分時間就是自己一個人在洛城待着,父母在首都忙工作,就算是想他們了也難以見面。

林溪芮輕笑出聲,“或許有時候會,但是最近每次過來都帶一個相親對象,是你的話你還想嗎?”

或許是真的許久不見,倆人說的話也多了,平時冷冷清清的仙女也會有這種人間的煩惱。

“不過...也許是覺得我在外面呆得太久了,想方設法要把我抓回去。”

蘇曉月一臉懵地擡頭,抓回去?抓哪裏?家庭關系很不和諧嗎?

對面的人被這懵懵的表情逗笑了,讓蘇曉月覺得臉頰迅速發燙,喝口水遮掩自己露出的愚蠢神态。

旖旎的心思在看到地上的郁金香時,又随即消散,蘇曉月鼓起勇氣,試探着問了一句,“這個也是相親對象送的嗎?”

然後是許久的沉默,對面的人臉上的輕笑也收斂了,讓蘇曉月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手心冒汗。

“不是,是男朋友。”

轟地一聲,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一樣,蘇曉月眼眶中的濕熱幾乎要落下,狼狽又慌張地拿起衣服,都不知道自己和林溪芮說了句什麽,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坐在沙發上的人沒有跟出去,看着地板上還依舊粉嫩的花束,眼睛裏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而另一邊,剛從店裏沒離開多久,夏知韻就接到了張嬸不遠萬裏打來的視頻電話,要她去超市買東西,冰箱裏的如果壞掉了要趕緊扔,沒了的要趕緊補。

懷裏抱着的小團子白白淨淨,眼睛好奇又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張嬸一邊抱着這個,一邊又放心不下那個。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您不用擔心我。”

但是說到要買什麽的話,她可能還真就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了,毫無頭緒,只能把目光轉向身旁的人。

可憐巴巴的。

“溫予卿,幫個忙嘛,你看,冰箱裏的東西你肯定比我熟悉。”

聽聽這什麽話,自己家的冰箱,別人比自己還熟悉,夏知韻最近把補習的地點直接就搬到自己家裏,然後用各種理由捱到晚餐時間,免費蹭一頓。

相處這麽久,夏知韻也長進多了,也不硬着來,撒嬌服軟不要臉,溫予卿絕對就答應了。

一起逛超市,嘿嘿,好像還不錯。

溫予卿面露難色,“但是現在好像有些晚了...”

才六點不到,說晚也晚,說不晚也不晚。

夏知韻認真地皺着眉頭分析着溫予卿的微表情,試圖看出這為難的樣子到底是真的假的。說實話,溫予卿對她的要求還沒怎麽拒絕過,所以那份被慣出來的恃寵而驕可以盡情得到滿足。

這樣子被拒絕,讓人很郁悶,也就很容易有了小脾氣。

“哦。”

“年年很想讓我陪着去嗎?”

她嘴上是想說不的,可是心裏确實是很想。但是又覺得如果這樣直接承認,溫予卿下一步就該問為什麽了,那她要怎麽回答?

會不會把人吓到?時機似乎還不成熟。

夏知韻在這邊胡思亂想,旁邊的溫予卿倒是一臉平靜,甚至還心情不錯地勾起嘴角。

“那得收點報酬才可以。”

夏知韻從思考中抽離,下意識回答道,“什麽報酬?”然後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回答得太快,這不是就承認了自己想讓她陪着去嘛。

不過溫予卿好像沒察覺到的樣子。

慢悠悠地走着的人停下腳步,臉上的笑意愈深,柔美的面孔在夏知韻眼前逐漸放大,在路燈下甚至能看到臉上細小的絨毛,直至快要鼻尖相觸。夏知韻連呼吸都要止住了。唇瓣卻擦過她的側臉,幾乎感覺不到的觸感,然後落在了微紅的耳邊。

“叫姐姐。”

夏知韻呆滞了一會兒,然後猛地跳開。

溫予卿說什麽?

“你說話就說話,靠這麽近幹嘛!”或許是為了掩飾自己控制不住的心跳,聲音很大,甚至吸引了周圍路過的行人的目光。

“嗯?年年的臉怎麽這麽紅?”溫予卿卻一點自覺都沒有,“是因為叫姐姐臉紅嗎?還是靠得近一點就害羞了?”

夏知韻雙頰布滿紅暈,甚至想堵住溫予卿的嘴,生怕這張嘴再說出什麽驚為人天的話。

“這麽害羞将來有女朋友怎麽辦啊。”

那雙已經霧氣氤氲的雙眸驀然睜大,夏知韻覺得自己又一次刷新了對溫予卿的認識,這真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女生應該有的樣子嗎!?

“年年還去超市嗎?再楞一會兒就真的去不了了。”

夏知韻“去”的聲音還沒有發出來,又卡在了喉嚨。

那張面容上的微笑明明很溫柔,但是看起來還是不懷好意,甚至能隐隐從眸子裏看出一絲期待。

去的話,要叫姐姐來着...去還是不去,叫還是不叫?

溫予卿現在好像又不慌不忙了,耐心地等着夏知韻的回答。明明有許多種方法可以讓溫予卿和自己一起去的,夏知韻現在卻如同腦子短路了一般,猶豫着要不要說出口。

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

爺爺說過的,追老婆,得先把人哄開心了,人家才願意多和你說話。

雖然這個技巧在她們身上好像不太用得上。

“姐...姐姐...”氣勢很足,最後還是嘟嘟囔囔哼了一句。

“年年說什麽?我沒聽清。”溫予卿烏黑色的瞳孔深不見底,把那一句弱弱的話收進耳朵,然後無所顧忌地要求再聽一遍。

害羞,緊張,悸動,全都寫在了夏知韻臉上,很好地取悅着面前的人。

也不知道是真沒聽清楚還是假的,夏知韻閉了閉眼,豁出去了一般,“姐姐!你這次聽清楚了吧?”

“嗯,聽清楚了,走吧。”心情很好的人這次爽快極了。

在去的路上,夏知韻離溫予卿遠遠的,頭轉向窗外,也不回頭看溫予卿,內心開始冒出各種各樣的泡泡。而旁邊的人也不說話,給她自我糾結的空間,保持着距離,然後看着那個後腦勺在那裏害羞又苦惱。

不免有些可愛。

一起踏進超市,溫予卿就很有目的地朝着一個方向走去,購物車裏放着的幾乎全部都是夏知韻喜歡吃的,然後上面還不知不覺出現了幾包巧克力和薄荷糖。

“夏知韻?”一張還算熟悉的臉出現在面前,夏知韻本來正靠在推車旁無聊地數着米粒,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僵。

然後就看到班裏那位,曾經私下詢問她和溫予卿是不是在一起的女同學,正意外又興奮地看着她...

以及她身後慢慢走過來的溫予卿。

“咳,溫予卿,你們一起啊?”

什麽情況啊,這和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起來逛超市有什麽區別?多自然,多默契,那購物車裏放着的還都是一些食材,零食都沒多少,這代表着什麽?倆人同居了?難不成蔣明軒偷聽到的那個娃娃親的傳言是真的?

完了完了,她竟然都已經能想象到以後不可描述的那個場面了。

眼瞅着人好像更興奮了,夏知韻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下個學期學校的傳言可能會更瘋狂。

但是...

她并不想阻止。

“好巧。”夏知韻禮貌地微笑打招呼。

“不不不,不巧,一點都不巧,你們慢慢逛,就當沒見過我,再見!”

人一溜煙就消失不見了。

夏知韻轉頭看向溫予卿,那人無辜又好奇地眨眨眼,“你們說什麽了?”

溫予卿露出這種表情還真是少見,又懵又萌。

夏知韻聳聳肩,語氣裏還有幾分愉悅,“沒什麽,就是他們可能會以為我們訂婚了什麽的,關系就不是女朋友了,可能得變成老婆。”

挑選完以後剛要去結賬,手機就又響了,還是剛剛挂掉她電話,正和林溪芮待在一起的人。

“喂?”

“夏知韻,你們不是在超市嗎,幫我帶酒可以嗎,我在你家門前。”連老大都不叫了,語氣平靜到可怕。

“你怎麽知道我在超市?”

“學校八卦群裏看到的。”

夏知韻楞住,又回想一下剛才那句話,才覺得自己的關注點好像錯了,“你要喝酒?”

回到公寓,沙發對面的人周圍籠罩着一股低氣壓,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了。

夏知韻小心翼翼地把超低度數的雞尾酒放到蘇曉月面前,對面的人只是擡頭靜靜注視着她。

她有點頭皮發麻是怎麽回事?

“不喝這個,我看到了,你們買的還有別的。”

好吧,溫予卿還真是料事如神,但是這個喝下去以後人真的醉了怎麽辦?

“你先別喝,你吃東西了嗎?為什麽要喝酒啊?遇到什麽事了?喝酒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夏知韻說到一半沒了聲音,這人冷漠的樣子比她可怕多了。

“溫予卿,”夏知韻有點害怕地去廚房找救星,“她那樣會不會出事啊?”

“沒關系,壓抑到極致的時候需要發洩一下。”溫予卿繼續把東西放好,倒是不太在意的樣子。

夏知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是,任何人都有發洩的方式,她就算和朋友出去玩兒也不會怎麽碰酒,她更喜歡用賽車來緩解壓力,別人也可以喝酒...但是溫予卿當時直接就選了這個,怎麽這麽熟練?

好像一下子腦子靈光了,夏知韻想問,又沒有問出來。問了也沒有用的,倒不如讓溫予卿願意親自告訴她,然後自己才能帶她做些別的。

“夏知韻!”

“嗯?嗯,我在!”她這個老大怎麽當得一點權勢都沒有。

“你陪我喝。”蘇曉月的雙頰已經沾上了緋色,眼神都有些迷糊不清,但是還是搖搖晃晃地把一罐果啤放在了夏知韻面前。

“你喝這麽多了?”夏知韻看着桌面上已經空了的瓶子,去夠那罐還沒動過的雞尾酒,被人阻止了。

“我喝這個就好了...”

“喝這個!你喝這個,你還是不是朋友了?”蘇曉月有些睜不開眼,但還是強撐着盯着夏知韻,似乎夏知韻不喝的話就要強灌了。

“好,我喝我喝。”

一口下去,味道不是很濃,夏知韻突然覺得還可以,于是就一口接着一口,順便撬開蘇曉月的嘴。

“我說了我沒事,我馬上就走,等你過完生日,再也不回來了...”語序颠三倒四的,說着說着就又淚流滿面。

溫予卿出來的時候,外面一個正靠在沙發上,臉上還有淚痕,閉着眼睛,嘴裏嘟嘟囔囔着什麽。另一個呆呆地坐着,滿臉通紅,也不鬧,就是眼神渙散。

“年年?”溫予卿輕輕叫了夏知韻一聲,看着夏知韻前面空了的酒瓶,覺得自己今晚好像又走不了了。

“啊?”夏知韻滞緩地擡頭,皺眉回想着面前的人是誰。

“去睡覺好不好?”

“好,老婆。”

溫予卿挑眉,突然有點後悔沒有用手機錄下來。

夏知韻暈乎乎的,腦子裏只有下午那一句話。這個人是誰來着?什麽女朋友,還有什麽娃娃親,然後是老婆...

哦,是要叫老婆才對。

“年年剛剛說什麽?”手機攝像頭下的人呆呆地直視着鏡頭,喝醉以後變得乖了許多,聽話地又重複一遍。

“老婆?”

“嗯,聽話哦,去睡覺。”溫予卿彎了彎眼角,語氣愈發舒緩,又像是陷阱一般,引着天真的羔羊不知不覺地陷入,沉溺在其中,渾然不知危險将近。

那邊的那個已經沉沉地睡着了,要把睡死過去的人拉起來實在費勁,溫予卿把蘇曉月安置好,又帶着另一個走進卧室,看起來酒品還不錯,搖搖晃晃地去洗漱,費勁地換衣服,然後一頭紮進被子裏。

露出一雙迷離又呆滞的眼睛慢慢地看向靠在門邊欣賞的人,又自覺地往旁邊移了移,留了一半。

溫予卿忍不住輕笑出聲,覺得夏知韻還真是不适合喝酒,這副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在外面碰上哪個心懷不軌的人的話,早該被吃幹抹淨了。

雖然現在門邊這個人也好不到哪裏去。

“是要我陪你睡嗎?”

“嗯....”夏知韻眉心輕折,也不回答,過了一會兒開始自己嘟囔起來,又傻乎乎地笑,然後癟着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溫予卿好奇地湊近,聽到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話。

“我才沒喝醉...”好吧,是真的喝醉了。

“跟爺爺說的一點都不一樣...”

“唔,這什麽走線...”

“溫予卿你個笨蛋!”說了很多無厘頭的話,只有這一句又清楚聲音又大,好像還被惹惱了。

“我怎麽就是笨蛋了?”溫予卿氣笑出聲。

“不對,我才是笨蛋。”夏知韻似乎根本就沒聽到,本來還有點不服氣,又突然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似的,在床上骨碌兩圈,抱着被子閉上了眼睛。

幫人掖了掖被角,溫予卿輕輕靠近,觀察着女生的側臉,似乎是真的睡着了,纖長的睫毛垂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夢到了什麽,皺緊了眉。

溫予卿伸手将其慢慢撫平,安靜的卧室裏幾乎可以聽到倆人交纏在一起的呼吸聲,只有在這種時候,那種貪念、不安、迷茫,才能被無形地化解,又更因為未來難以看清,而更讓人無所适從。

琉璃般空幻美好的夢,到底是如願成真,還是瞬間破碎。

冬日的第一縷陽光從縫隙中溜進來,夏知韻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坐起,雖然頭暈,好歹沒有頭痛欲裂的感覺。

但是一伸手就是溫熱柔軟的觸感,讓夏知韻困意瞬間消失。

!!!溫予卿就這樣靠在床邊睡了一夜?

被吵醒的人眼睫毛輕動,正巧對上那張難以置信的臉。

“那個...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還有還有,溫予卿脖子上那紅紅的是怎麽回事啊?她昨晚都做什麽了?不會是自己獸性大發弄的吧?

“不用了。”低啞的聲音顯出人的疲态,溫予卿似笑非笑地盯着夏知韻,也不說話,讓人心裏更沒底了。

“我昨晚沒做什麽奇怪的事吧?”

“什麽才算奇怪的事?”

夏知韻看着溫予卿笑得越溫柔,心裏反而越害怕。

“就..有沒有說什麽話或者做什麽不太正常的事?”

前半夜還好,睡得很安分,後來醒了一次就不行了,或許是受了上午的影響,非要拉着她要給她變裝,還一定要親自上妝。

手腕被過分用力地攥緊,然後用純黑的領帶纏繞,黑與白的極致碰撞竟有些旖旎,想要讓人無路可退,不得掙紮。

不過溫予卿倒是也沒有反抗的意思,靠在牆邊任由喝醉了的人胡鬧,縱容随意的放肆。

然後夏知韻就糊裏糊塗地,把要往唇邊去的口紅留在了溫予卿細嫩白皙的脖頸上。

直到喝醉的笨蛋有些流氓地要開始扒衣服,溫予卿才輕而易舉地掙脫本就沒有系好的束縛,把人按回了床上,居高臨下地眯了眯眼,眼底是意味深長的笑意。

還真是看不出來....

“你們....”卧室的門被突然推開,蘇曉月的出現打破了倆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夏知韻你禽獸啊!”蘇曉月捂着腦袋大聲斥責。她在那邊把眼淚流幹了,這倆人在這邊卿卿我我?這都進展到哪一步了?

“我沒有!”夏知韻更大聲地反駁。

“那那是什麽?”

“這是...”是什麽?對啊,這怎麽看都很暧昧的印記究竟是什麽?

溫予卿揉了揉有些麻木酸痛的小腿,站起來淡然地從倆人身邊路過,“只是口紅而已。”

果然,溫予卿再出來的時候真的就被洗掉了。

蘇曉月松了一口氣,又有些失望,倆人現在發生點什麽的确不太合适,但是要是真發生點什麽她覺得也是可以接受的。

看到那已經被洗掉的口紅印,一道記憶在腦海裏閃現,夏知韻突然雙頰爆紅。

她昨晚好像真的做了奇怪的事情。

“你真的沒事了?”

醉了一夜,現在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可以安然地吃晚餐,這大起大落的情緒反而更讓人擔憂。

“沒事啊。”情緒上頭以後發洩出來,人反而還更冷靜了。本來這就是她阻擋不了的事,早就設立好的心理防線直面沖擊還是瞬時而潰,早該預料到的。

“那你之後呢?”放棄了?

“回首都上學,”純淨的眉眼間有一瞬的呆滞,很快又收斂,開玩笑地說道,“然後回去繼承家業好像也不錯。”

也就是有很大可能不回洛城了吧。

“放心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會做什麽傻事的,不用送我。”蘇曉月把要送自己回去的倆人推了回去,門關上的瞬間,眼角的淚還是無聲地順着雙頰落下。

“溫予卿,我昨晚真的沒再做別的了吧?”夏知韻緊張地盯住正在門邊要離開的人,卻從那人臉上看到了不可言說的微妙笑容。

“你真的想知道?”

夏知韻趕緊搖頭,然後又遲疑地點點頭。

但是如果自己真的沒控制住,說了些什麽壓在心裏的話,溫予卿也應該不是這個反應吧?

“也沒什麽,”溫予卿站直打開門,清瘦的背影遮掩在長款羽絨服下,“就是下次年年最好不要在外面喝醉。”

狡黠的笑意盛滿眼底,“否則亂叫老婆的話容易挨揍。”

咔噠,關閉的房門将溫予卿隔絕在視野外,夏知慢半拍地反應了一下剛才那一番話,之後清透嫩白的臉龐慢慢染上紅暈,想死的心都有了。

生日會當天,夏知韻站在大廳裏就感受到了若有若無的埋怨的視線。

少女戴上了冰海般的藍色美瞳,長發高盤,微卷的黑發在雙頰兩側垂下,複古黑裙裙擺及膝,精致頹靡,但是一副冷臉的樣子,似乎和誰都不好相處。

夏常庚帶着她在會場轉了好大一圈,不過也沒有表現出有什麽聯姻的意思,好不容易能停下,臉都笑僵了。

但是這些人她其實都不怎麽熟,為什麽還沒有看到溫予卿?蘇曉月也不在,只有這一個在身邊叽叽喳喳。

“老大,你那妹妹可盯你好一會兒了。”蔣明軒手裏是包裝精美的禮盒,穿着正式的白色西裝,遠遠看去還挺像回事兒,但是配上這一臉幸災樂禍的臉,反而有點欠打。

“她們兩個人呢?”

“額,你今天不是主角嘛,夏叔叔肯定要帶你去打招呼,裏面太吵,我們幾個就在二樓待着了。”

話音剛落,宴會的主人公就迫不及待地往樓梯走去,冷冽的表情很快融化。外面是悄然而至的初冬,二樓的一個房間,溫予卿和蘇曉月坐在夏爺爺的身邊,聽着老人又開始徐徐講述過去的那些舊照片。

門外急促的腳步聲放緩,夏爺爺喜靜,這個房間與樓下的觥籌交錯與喧鬧隔開,成了兩個世界,從陽臺上可以看到院裏的梅花,寒冬臘月,卻開得盛極了。

紙醉金迷,也抵不過想見心愛之人的迫切心情。

“爺爺。”嘴上叫着人,視線卻又落在了坐着的人身上,對上那張柔和的笑顏時又不自然移開。

“行了,你們小孩子玩兒吧,我也累了,回去休息。”

旁邊的人立馬推着輪椅要走,夏爺爺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擡手叫停。

“溫丫頭,你可要想好了,那麽好的機會,我是不希望你就這樣放棄的。”即便他是夏知韻的親爺爺。

“謝謝爺爺,我會考慮的。”

夏知韻這才注意到,溫予卿臉上的笑容極淡,眸光失神,頗有些心不在焉,在躊躇着什麽,這件事似乎還是因自己的爺爺而起。

“你們聊什麽了?看起來好嚴肅。”夏知韻在一旁的藤木椅上坐下,蘇曉月悄悄地搖搖頭,她也沒聽到這倆人在神神秘秘地單獨交流些什麽。

“沒什麽啊,和爺爺随便聊一聊而已。”

夏知韻欲言又止,心裏堵住一團棉花,不上不下的,郁結之氣悄然翻騰。

溫予卿什麽都不會告訴她,瞞了很多,隐藏了很多,即便她們之間有過許多次剖開內心的談話,被剖開的好像只有她自己,只有她困于囹圄,以為她們靠近了。

溫予卿在想什麽?

一時間,面對面的兩個人沉默不語,氣氛微妙,蘇曉月當機立斷帶着蔣明軒離開,一轉身卻碰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麽上來了?”極低的氣音還帶着幾分緊張,生怕這人再進去添亂。

徐冉靠在牆邊,看着兩個緊張兮兮的人,大概猜到是裏面的情況不太樂觀。

“來看熱鬧啊,吵架了?還是打起來了?”徐冉又自顧自地搖搖頭,“不對,我覺得應該是韻韻又犯老毛病了。”

忍不住了,渴望對方給自己無限的,包容的回饋。

但是溫予卿那是個什麽人啊,最有耐心的獵人,在目标沒有達成前,是不會輕易暴露出自己的想法和弱點的。

不過倒也有共同點。

源頭都是極度缺愛。

誰會輸給誰?

房間裏,夏知韻眉頭輕蹙,覺得這裏徒然添了幾分燥熱,平時到這個程度,她就不會再追問了,但是今天很奇怪地,她很想開口問一問。

在溫予卿那裏,她把自己當成什麽了?

“年年,生日快樂。”對面的人先一步開口打破了沉寂,夏知韻抿住了唇,仍舊沒有回答。

“禮物…希望你喜歡。”

哦,禮物,她還沒有拆,還懷着期待,要留到最後。

溫予卿微不可察地深吸一口氣,透白的指尖蜷起,很久未曾體會到的,名為不安的情緒在心口蔓延,好在尚且可控。

她啓唇說道,“我承認,我對你抱着別的心思。”

夏知韻愣住,還未來得及反應,下一句又讓她更加迷茫。

“這是你希望聽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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