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Michael教授在看到洛棋的時候露出一副見鬼了的表情,他記憶裏斯文有禮的人現下一臉憔悴。

在聽完前因後果之後又急急忙忙站起來,要洛棋帶他現在就去醫院。

“老師,我們回來的事很有可能已經被知道了。”洛棋嗓音低啞,将U盤遞到了老人手裏,“您看看這個,您說我是直接把事情鬧大了,還是交給院長呢?”

Michael教授擺擺手把東西塞回去,邊走邊說道,“當然要鬧,我陪你鬧,但是現在必須去醫院。”

一路上洛棋顯得很沉默,Michael教授猜到了他的心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父親是很優秀的醫生,這點是永遠不必質疑的,作為他的兒子,你應該驕傲。”

醫院裏,穿着藍白相間的病號服的人依舊沉沉地睡着,身上插着各種各樣的管子,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站在外面的Michael教授已然是兩眼昏花的年紀,也禁不住顫顫巍巍地流淚。

全身多處骨折,傷口感染,脊椎損傷很有可能導致雙腿癱瘓,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醒過來,所有人只盼望着睡着的人能先睜開眼睛。

不要再睡了。

“對了,還有她的家人,我們應該告訴她的。”

洛棋這才恍若夢中驚醒一般想起了遠在C國的,溫予卿唯一的囑托。

“如果我沒有好好地回來,不管我出了什麽事,都不要讓她知道,”溫予卿的眼眶透着淺紅,“不要讓她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夏知韻等了她好久啊,真的好久,她欠她的拿什麽還呢?

“恨我也好,讨厭我也罷,拜托你,幫我編個謊話,騙過她。”

洛棋從口袋裏拿出那部手機,連壁紙都還是那個人的照片。

他記得,溫予卿說密碼是01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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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溫予卿說給置頂的人發這樣一條信息。

【夏知韻,我們分手吧】

然後删除。

“她如果找你的話,就麻煩你這個從來不說謊的人幫我撒謊喽。”

“小夏總,請節哀。”

C國的一家醫院,夏知韻渾身冰冷,看着面前蓋着的白布,撐不住地暈倒在地上。醒過來之後兩眼空洞地望着發白的天花板,頭暈眼花。

陪她長大的爺爺,再也不會摸着她的頭笑了。

“夏總,您吃點東西吧,”助理小劉在一旁又着急又難過,“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許董那邊我幫您瞞住了,但是您不能不吃不喝啊。”

“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會撐不住的。”

蘇曉月聽說夏知韻暈倒的消息後急匆匆地趕回來,開門就看到病床上的人抱着胳膊,一言不發地無聲流淚。

“夏知韻,清醒一點啊,你希望溫予卿回來以後看到你這個樣子嗎?你希望夏爺爺看到你這樣嗎?他老人家不是就想着你能開心一點嗎?你這樣糟蹋自己,他們會高興嗎?”

床上的人這才有了一點反應,嘴裏呢喃着什麽,轉身要去夠手機。

她好想溫予卿啊,好想見她。這份念頭都已經讓夏知韻忘記了,她是撥不通那個電話的。

而當她看到許久未出現的小紅點時,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看到那條信息時,手機啪地掉在了地上。

這失了魂魄的樣子把蘇曉月和助理都吓了一跳。

蘇曉月撿起手機,看到手機屏幕的內容時也不免一愣,但是下一秒又被夏知韻奪了回去。

虛弱的人抿了抿幹到起皮的唇瓣,雙手顫抖地撥出一個號碼,中間還點錯了好幾次,打過去的電話依舊是無法接通。

她又不死心地打視頻通話,臉頰上的淚痕也來不及擦,卻根本打不出去,那個醒目的紅點讓她想再次嘗試的手指頓住。

“你要幹什麽?”蘇曉月眼疾手快地按住翻身下床卻立馬就要跌倒的人。

“我要去F國。”臉色蒼白的人執拗地扶住床邊的支架站穩,眼看着已經不大清醒了。

“你瘋了?溫予卿現在根本就不可能在F國,給你發信息的人根本不會是她,你別沖動行嗎?”蘇曉月現在也是大腦一團漿糊,但是她絕對不能讓夏知韻這個樣子跑到國外去。

“還有夏爺爺的身後事呢,你先冷靜下來好不好?”

夏知韻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把人推開,蘇曉月讓助理趕緊跟上,打通了許沫的電話。

意外的是,電話那邊的人嘆了一口氣,“讓小劉跟着她,讓她去吧。”

不去的話,只會胡思亂想得更多。

DL大學前面的街道,一個臉色素白的女人不停地撥打電話,往日潋滟流波的眼睛空洞失神,充斥着紅血絲,大雨淋濕了她的長發和肩膀,那人卻渾然不覺一般,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像個半夜在大街上亂晃的瘋子。

“小夏總,您別着急,要不要找一找溫小姐的朋友,或許會知道些什麽呢?”

朋友?對,洛棋,他一定和溫予卿在一起的。

夏知韻冷到渾身發抖,牙齒打顫,找到一個號碼撥通,那邊過了很久終于接通了。

所以,溫予卿真的回來了嗎?

“你好。”

“洛棋,溫予卿在哪裏?”

洛棋聽着電話那邊的聲音似乎在顫抖,在心底嘆息,放慢了呼吸做出冷漠的姿态回答,“應該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吧。”

“你說什麽?”夏知韻眼前一黑,支撐不住地要往下跌,被及時扶住。

她好像不會難過了,連哭都哭不出來。

“你不是知道的嗎?之前在學校就有個男生在追求她啊,他們興趣相投,聊得很融洽。”

洛棋看了一眼病床上還在昏迷的人,咬咬牙說道,“其實她早就不喜歡你了,也就你還傻乎乎地以為你們對彼此一心一意。”

“而且他們的地址連我都沒有告訴,也是不想被你打擾,你就不要再去徒惹別人生厭了。”

“你也不用懷疑我在騙你,我這裏還放着她的戒指,你給我個地址我給你寄回去。”

早就不喜歡了。

早就不喜歡了啊。難怪,她連溫予卿什麽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她多自以為是啊,還說着等她回來,給她最完美的婚禮,她已經有了保護她的能力,可以告訴別人這是她最喜歡的女孩。

她每天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也要把寒假空出來千裏迢迢跑來給她的女孩驚喜,陪她一起過節。

真是可笑,那個時候溫予卿會不會在心裏嘲笑她像個傻子一樣。

在溫予卿的世界裏,父母死去的真相比她重要,理想比她重要,什麽都比她重要,還真是難為她了,還要花心思給她準備生日禮物。

說愛她的時候應該覺得蠻惡心的吧?

夏知韻慢慢蹲下抱住了自己,突然笑了,無名指上的戒指像是在諷刺她的愚蠢,夏知韻猛地把戒指拽下來扔掉。

她還以為自己是幸運的,到頭來原來都是自己的獨角戲,她像個小醜一樣在表演,捧出來的真心被別人當作可以随手丢棄的玩具。

“小夏總?”小劉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咽了咽口水,她怎麽突然覺得小夏總這麽吓人呢?

“我們回去吧。”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洛棋幽幽地嘆了口氣,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向裏面的人,“你可不能再睡了啊,她聽起來真的很難過。”

“你要是心疼的話就趕緊自己去解釋,再這樣睡下去到時候就得跟人搶親了。”

夏知韻回去就又發燒病倒了。

好不容易從醫院出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單薄的身軀罩在黑色大衣下,撐着一把黑色雨傘,送了夏爺爺最後一程。

那天去F國發生了什麽,沒有人能從夏知韻嘴裏問出來,助理小劉被小夏總勒令不許往外說一個字。

夏知韻删掉了關于那個人所有的聯系方式,換了號碼,別墅裏留着的所有關于那個人的東西,被整理到一個箱子裏扔到了垃圾箱旁邊。

過了一會兒自己又狼狽地去抱回來,抱着酒瓶哭了一整夜。

洛城和夏知韻相識的朋友,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到那個名字,也默認了兩個人分開的事實。

只是原因是什麽,他們還沒有弄清楚。

反正許氏的小夏總從那以後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于周圍湊上來的女人再也不是拒之千裏,那道倩影成了酒吧裏的常客,關于小夏總的緋色新聞也變得屢見不鮮。

一年後

DL大學洛教授帶領團隊研制的抗病毒藥物成功投入使用,而洛教授本人在新聞發布會上卻公開致歉,并且特別提到了負責II期臨床試驗的年輕女孩。

“我為我過去的行為而感到慚愧,也希望法律能夠懲治逍遙法外的罪犯,給這一家人應有的感激和敬佩。”

“也希望全世界的醫護人員能夠團結起來,讓這場噩夢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

當然,關于這個女孩的所有信息都被隐藏得很好,為了不激起大衆情緒,背後的陰謀也沒有被公之于衆。

這個女孩沒有在當天的現場出現,只留下了一個名字。

夏知韻看着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字眼,面無表情地關掉了電視。

手機鈴聲恰好在此時響起,一道嬌滴滴的女聲說道,“小夏總,昨天晚上謝謝你送我回來,為了表示感謝,今晚可以一起吃個飯麽?”

F國的秋日

坐在輪椅上的人長發及腰,看着窗外的落葉,電視上播放着今天的新聞,女人不施粉黛的側臉即便蒼白也依舊美麗動人,左手手心放着一枚戒指。

溫予卿在一周前才睜開了眼睛,很平靜地接受了暫時無法站起來的事實。

因為她覺得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問題。

她現在擔心的是,年年或許連話都不願意跟她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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