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外面早已是深夜,銀色冷霜泛着的無邊的寒意,喝醉的人獨自跑到外面實在不是一個安全的選擇。
“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輕咬着下唇,刻意忽略掉方才冷漠的話語,剔透澄澈的眼眸中充滿希冀和不安,“睡一覺再走可以嗎?”
夏知韻狹長的眸子陡然眯起,覺得溫予卿真是奇怪到極點。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呢?
那一瞬間夏知韻腦海裏閃過好幾種可能,或許是真的出于好意覺得不安全,又或許......
這個可能性讓她覺得可笑。
夏知韻冷笑一聲,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脫口而出道,“你男朋友不介意?把前女友留下過夜,這種事你就不怕他誤會?”
“沒有男朋友。”
溫予卿立馬就否定了,眼神倔強又認真,倏爾又蘊着落寞,“年年對不起,對你撒謊只是因為...”
說到一半溫予卿停住了,有些懊惱,她有在心底偷偷地想過,說出來的話夏知韻會不會有一點心疼她,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得到原諒?可是這樣做和拆散別人有什麽區別呢?
她需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夏知韻已經有別人了,這樣才不至于讓這份不該有的愛意打擾到夏知韻的生活。
可是真的好難過啊。
“你可以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嗎?”溫予卿放緩了語氣,瑩白的面孔帶着認真,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被藏得很好的憂傷,“我絕對不會打擾你們的。”
溫予卿說完自己都覺得尴尬,明明沒有那個意思,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綠茶呢?
夏知韻本來是在等着溫予卿的解釋,這人卻突然說什麽要彌補她。
真奇怪,真可疑,她很少見到溫予卿害羞的樣子,但是現在她似乎很羞愧,眼睫都在緊張地顫動,好像快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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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補?”夏知韻居高臨下地看着脆弱到似乎風一折就斷的人,饒有趣味地說道,“你想怎麽彌補?你能給我什麽?”
大雨傾盆的夜晚,她在異國他鄉,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從那以後夏知韻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麽長長久久的陪伴,除卻生老病死,餘下的都是背叛和放棄。
就算溫予卿沒有背叛,她也選擇放棄她了不是麽?
也不對,是她要的太多了,想要的東西太奢侈,根本不存在。或許從溫予卿決定出國的那一刻她們就該分開的。
她不敢要了。
所以她不需要彌補,傷口一旦造成就會永遠留在那兒,只是年少初見帶來的感覺讓人太過迷戀而已。
夏知韻突然覺得襲上一股疲憊感,平靜地說道,“溫予卿,我不需要你的彌補,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吧,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們真的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所追求的和我喜歡的,哪哪兒都不相配。”
“而且,你這樣會讓我感到困擾。”夏知韻無奈地輕笑,在看到溫予卿霧氣氤氲的雙眸時,心中還是下意識一疼,卻還是說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知道嗎?”
最終夏知韻還是轉身離開了,在門關上以後,空蕩蕩的客廳再次恢複了寂靜,溫予卿微微低着頭,半阖的眸子裏蓄滿的眼淚終于順着臉頰滑落。
她好像要徹底失去什麽了。
年少的不幸,早早埋在心底的怨恨,讓她具備遠超同齡人的冷靜與成熟,又或者應該說是冷漠。
對,就是冷漠,她自以為把所有事安排得毫無疏漏,連帶着把自己的愛人也規劃進去,卻忘了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會疼會哭,和她一樣早早就被這個世界抛棄了。
她為什麽從來就察覺不到夏知韻的不安呢?因為夏知韻不想讓她看到,所以掩飾得很好,她也只是掙紮了一瞬,就再不去深究地相信了。
溫予卿突然彎了彎嘴角,輕輕笑了,只是潋滟美麗的雙眸中再看不到生機。
一周的時間,夏知韻沒有再收到關于溫予卿的任何消息,蘇曉月說她們兩個沒有聯系,唐佳奈說溫教授還在休養,根本沒有去學校上課。
好像真的學會了乖乖地不再打擾。
她在洛城,溫予卿在首都,應該是不會再見面的,溫予卿也沒有她的聯系方式,而她也絕對不會再撥通那個號碼。
夏知韻說不上來自己究竟是開心還是難過。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夏知韻的視線從根本沒看進去一眼的文件上挪開。
“請進。”
助理推開門将人引進來,進來的女人和唐佳奈有七分像,但是兩個人的氣質完全不同。
一個從小摸爬滾打才在唐家有了話語權,和一個從小被姐姐護着泡在蜜罐裏的,自然不一樣。
“夏總,夏氏內部最近出了點茬子,這是個好機會。”唐若煙開門見山,冷豔疏離的臉上顯出幾分趣味,“不過那位夏董固執己見,恐怕不用我們動手,也有人替你處理。”
“但是你的那個妹妹野心可不小。”
夏知韻往後靠在椅背上,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唐總今天好像心情不錯?”
唐若煙忍不住輕笑,笑容裏帶着八卦的意味,“我認識你之前,以為你是那種四處留情的女人,人家找你喝酒吃飯,你從不拒絕。”
“所以起初提出這個合作,讓小奈跟着你,我很不放心。”
“真是想不到夏總的感情史居然這麽空白。”唐若煙禁不住感嘆,“對初戀還是念念不忘吶...”
夏知韻蹙起眉頭,有些陌生地看着面前坐着的女人,這人什麽時候也這麽八卦了?還真不愧跟她那個妹妹是親生的。
“過去的事,有必要這麽感興趣嗎?”
唐若煙奇怪地看了一眼裝模作樣低頭工作的人,心下了然。
“其實...想要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啓一段新的戀愛。”唐若煙正色道,“如果你真的舍得的話。”
女人起身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高樓大廈和川流不息的人群,“事情就快解決了,到時候你和小奈也不用再假扮戀愛關系,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唐若煙走了,她還有很多事需要做,沒辦法在這裏給夏知韻做情感專家。
那一直低頭不語的人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處理工作直到暮色沉沉,夏知韻才起身離開,走出公司大門的那一刻,冷風裹挾着入骨的寒意,夏知韻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
開始一段新的戀愛嗎?
她不是沒有這樣想過,剛從F國回來的那段日子,也許是內心積攢的情緒一下子迸發,她來者不拒,和那些暗暗示好的女孩一起逛街、吃飯、喝酒,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是很能懂為什麽要這麽做。
或許是出于那種幼稚的報複心理吧,後來想開了也就罷了。
她不願意和別人來一場快餐式的戀愛,沒有心動就是不行,這種人說的好聽叫專一,說的難聽就是執拗。
夏知韻無奈一笑,沒辦法,她改不了,但是付出真心又被抛棄,她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就這樣也蠻好的不是麽?不付出就不會受到傷害,也不會得到愛。
剛坐進車裏,手機鈴聲便突兀響起。
夏知韻看了一眼,沒有備注,是個陌生的號碼,她也完全沒有印象。
會是誰呢?夏知韻盯着那串數字,心底有個猜測,還是鬼使神差地接通了。
“你好。”
“年年?”溫予卿幾乎是立馬就辨認出了這道聲音,有些錯愕,連帶着身上的疼痛似乎都感受不到了。
熟悉的聲線順着電流傳進夏知韻的耳朵裏,夏知韻的語氣有些冷,“你從哪裏弄到我的電話的?”還用陌生號碼打給她,溫予卿會的倒是挺多。
“不是...”對面的人否定的聲音含着被冤枉的委屈,下一瞬又響起細微的抽氣聲,像是在忍耐着什麽。
明明痛到流淚,卻還是解釋道,“這個手機不是我的,號碼是曉月給我的,但是...”
但是蘇曉月只是把這個紙條遞給她,說的是回洛城以後有什麽特別情況的話給這個人打電話,這個人是她的一個朋友,肯定會來幫忙。
起初溫予卿完全沒想過要打,只是今天的運氣實在是不太好,按她現在的情況,必須得找人幫忙。
夏知韻聽到那邊的聲音似乎在發顫,因為周圍模模糊糊的,像是....
在下雨?
“你在哪兒?”
溫予卿報了一個地址,夏知韻愣了一下,只說了句讓她在那兒等着。
被挂斷以後,溫予卿輕輕抱住了自己顫抖的身體,垂眸看了一眼手裏的,屬于自己的備用機。
然後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
身上的疼痛感在這樣大雨傾盆的天氣愈加明顯,溫予卿卻笑了,眼底的笑意帶着劫後餘生的喜悅和幾分偏執。
年年沒有和別人在一起啊...
應該要好好感謝蘇曉月的,願意把實情告訴她,在她的“威逼利誘”之下還是把號碼乖乖交出來了。
“但是她肯定不接你電話啊,就算接了也不一定願意見你。”蘇曉月擔憂地說道,“你可千萬別把我供出來。”
所以她一個人回到洛城,雖然她并沒有打算在今天打這個電話的,但是在無邊雨幕裏被淋得狼狽不已時....
她突然想賭一把。
賭年年會不會心疼她,對她心軟。
好在,她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