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

第19章 花

第 17 章   花

路過花園的時候,她發現回廊下和假山旁,還有小橋的欄杆上都放了不少盆景。或小巧或古拙或怪異,造型沒有重複的,十分好看。富貴閑人,總是有些風雅的情趣,莫非,他喜歡這個?

回到留香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母親的氣色好象好了許多。總之,她心裏一團高興。對裴雲曠,心裏有道不盡的感激,但也不全是感激,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什麽感覺她一時描述不清,只知道,他和她以前認識的人,都不一樣。

席冉午飯後休憩了一會,醒來有極淺的一絲紅暈布在臉頰上。這點外人幾乎看不出來的顏色卻讓司恬欣喜不已。自從母親生病之後,臉上只有暗黃和蒼白兩種顏色。

她高興的拉着母親的手道:“母親,咱們好久沒來上京了,一會兒出去轉轉吧?”

席冉眼看窗外的陽光很好,不忍拂了女兒的好意,應聲說好。

司恬扶着母親,走到園門口,正巧碰見丸子管家。

“二位是要出去麽?要不要轎子?”裴四喜的态度很恭敬,因為裴雲曠将她們從信州帶來,又親自送到梁府看病,想必有些來歷,所以他不敢怠慢。

司恬忙道:“多謝管家大叔,請問西寺街離這裏有多遠?”

“哎呀,近的很,從西側門出去,轉兩個彎就是。”

“真是太好了。不用轎子,我們走着去就好了。”

丸子管家殷勤的說道:“我送你們去吧。”

“多謝大叔,你忙吧。”

“我不忙,二位請。”

司恬見推辭不過,只好跟在丸子管家的身後。三人從西側門出來,轉過兩個彎到了西寺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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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街有許多書畫古玩的店鋪,以前她們住在上京時時常來此,司恬知道母親喜歡這些,特意将她領到這裏故地重游,散散心。

兩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看到喜歡的東西便駐足欣賞,雖然不再象當年可以一擲千金随意買走,但看在眼裏,是另一種享受。

突然,一個男子停在席冉面前,長施一禮。

“司夫人安好!沒想到在這裏碰見。”

司恬和母親吓了一跳,齊齊轉身。眼前這人,司恬并不認識,席冉卻認得,他就是林一楓的大哥,林一山。她怎麽也沒想到,居然在這裏會碰見他!

“真巧,林公子。”她不想多說,只是多年的修養,才在臉上挂了一絲勉強的微笑沒有立刻拂袖而去。

林一山仿佛已經忘記了兩家的恩怨,謙遜誠懇地說道:“我家已經搬到京城,司夫人若有空,請移尊去家裏做客。”

“多謝了。”席染回了一句,扭身就走。退親之後還能繼續維持故交的情誼,裝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這不是笑話麽?

司恬跟在母親身後走了十幾步,才低聲問道:“母親,這人是誰?”

“林一楓的大哥。”

司恬立刻不再多問了。

林一楓是十三歲那年父親給她定下的未婚夫。因為司家雖然富裕,到底是商賈之家地位不高,父親一心想和書香門第的人結親,于是選擇了林一楓,雖然他是庶子,卻相貌俊美,知書達理。逢年過節他攜禮拜見二老,會在司府逗留半日。她對他雖然說不上很喜歡,但并不讨厭。父親去世之後,他還到府裏披麻帶孝,讓席冉母女很是感動。可是小岸突然去世,他就飛快地退了親。她驚愕之餘很慶幸,看清了她在他心裏的分量,也看清了他這個人。或許他看重的就是司家的財勢。因為,按照司家族規,女兒不能繼承家産,若無男丁,便要将財産充公以免落入他姓。族長将家産收回,給母女留了一個老宅和一筆銀兩。後來母親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将能賣的都賣了,最後連栖身之所都沒有,無奈搬到楊嬸家借住。

後來,偶爾想到林一楓的時候,她會自嘲一下,他果然有眼光,及時抽身,又快又準。

裴四喜跟在後面豔羨的說道:“原來二位和林公子是故交啊?林公子如今可是京城的名人,一畫難求不說,還成了左相爺的得意門生!”

司恬握住母親的手,覺得她的手指似乎僵了一下,略有點抖。

本來兩人的心情很好,碰見林一山,卻擾了興致,出了西寺街便回到了王府。

傍晚時分,侍侯母親吃完藥,司恬到隔壁看看蘇姐的腳可好了。

蘇翩将腳翹在一張矮幾上,正翻着一本書,視線卻不在書上,兀自出神。

司恬不知道該不該進去打斷她的沉思。

蘇翩已然回神,對她笑着招呼:“來了就進來呀,愣着幹什麽?我正想着讓人去叫你過來一趟。”

司恬笑着跨進屋子,将金玉膏遞給蘇翩:“蘇姐,這金玉膏你拿着用吧,放在我這裏也沒什麽用。”

“王爺又送來了兩盒,這個你留着吧,不是商雨送給你的嗎?怎好随便送人哦?”她笑的有些暧昧。

司恬的臉立刻紅了,急忙辯解:“他是因為将我的手心打的腫了,才送我的。”

蘇翩嫣然一笑:“他呀,小時候喜歡一樣東西就不知道說出來,關注了半天,結果被謝聰撒嬌帶撒賴就給搶走了。他要是和謝聰均一均就好了,謝聰這小子象是用蜂蜜腌出來的。”

她的前兩句話,有點意味深長,可惜司恬卻沒聽出來什麽意思,只聽明白了後一句話,聽過了,還抿唇想笑,因為,她想到了那晚,聰哥被蘇翩一頓“暴打”還硬賴着不走的情形,後來怎樣了?她不好意思想下去。

窗前的書桌上放了一盆黃荊,秀雅古樸。司恬想到花園裏的諸多盆景,不禁問道:“蘇姐,王爺很喜歡盆景嗎?”她這麽問,是想着是不是以後也送他一份這樣的禮物,表示謝意。

蘇翩瞥了一眼黃荊,道:“王爺并不怎麽喜歡,但是京城有個人特別喜歡,于是不少人都開始喜歡這個了。”

司恬奇道:“為何?”

“因為這人是當今丞相左實秋。他有兩個喜好,一是字畫,二是盆景。名人的字畫量少價高,不易輕得,盆景相對來說,不是那麽金貴,所以,不少人都四處物色好盆景,逢他生日或是節日,送去巴結他。這麽一來,京城的盆景就成了稀罕物,王爺在府裏收集了一些,不時也要顯示顯示巴結之心。這位權要,除了當今皇上,誰也不敢得罪。”

司恬心裏一動,他身為王爺,也需對一個丞相顯示巴結之心?是真心巴結還是虛做一個樣子?這話她不好意思問,卻暗自希望是後者。

蘇翩含笑看着她:“阿恬,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呢!”

司恬忙道:“蘇姐只管說。”

“王爺今夜要去臨江王府赴宴。本來是要我跟着去的,眼下我跛着腳,跟着王爺身後實在是不雅。所以,想讓你替我去。”

司恬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卻覺得心跳的快了起來,還有油然而生的緊張,莫名其妙。

蘇翩笑着拉過她的手,道:“你別害怕,來,把手伸出來。”

她有點臉紅,她也不是害怕,只是一想到和他一起,單獨去赴宴,還是去王府,她的心就有點亂了。

蘇翩拉出她的手指,在她的大拇指上粘了一塊東西,和指甲渾然一體,仿佛是拇指的指甲留的長了一些而已。

這是什麽?

“阿恬,晚宴上,王爺的茶水,你用這個試一試,看看可變顏色。機敏一些,別讓人看見。”

“這,怎麽試?”

“你奉茶給王爺,端杯時食指略高過杯沿,拇指一曲,即可。”

蘇翩端起茶幾上的一杯水,做給她看。即便是正對面,蘇翩的動作也幾乎看不出來。

她惴惴不安起來,既是赴宴,為什麽要這樣?難道是鴻門宴?她驟然想起來時路上的劫殺,鎮定柔美的容顏不禁浮起一絲驚愕之色。

蘇翩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不要害怕,這是京城,明目張膽的事情不會有,但我們萬事都要小心謹慎。哎,這也是無奈之舉,來時路上的賊人你也看見了。儲君一日不定,王爺的日子便不會太平。”

“儲君和王爺有何關系?”問完,她又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問的太多?

蘇翩幽然道:“當今聖上年過四旬無子,且沉迷煉丹,已有三年不近女色。所以,未來的儲君只有從先祖皇帝的嫡支裏挑。臨江王,安慶王,樂平王都有資格。來路上的那夥賊人,王爺連來歷都懶得去查,因為這樣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明白麽?”

有人要害他?司恬心裏一跳,眼前閃過虎嘴坡的那場血腥和他鎮定的神色。

“阿恬,你千萬不要緊張,只當是陪着王爺去吃頓飯,不要多想,鎮定自如就是。”

“是。”

蘇翩拉着她坐在身邊,柔聲道:“來,我給你梳梳頭,上點妝。”

既然去赴宴,自然不能太過随便,她聽話的坐在妝臺前,蘇翩搬了張太師椅坐在她的身後。

不大工夫,銅鏡裏的她就變了樣子。額頭上的劉海盡數梳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一個美人尖。發式是及笄的女子才梳的,挽好的頭發上插了一只步搖。

薄薄的胭脂并沒有擦在臉上,只在唇上輕輕點了少許。一片杏紅色的花钿點在眉梢之上,似是柳梢上飛舞的一朵杏花,輕靈卻又妩媚。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緋紅的一抹羞色染上了肌膚,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陌生,眉眼依舊,卻說不出那裏有了變化,莫名讓人心慌。

蘇翩眯着眼打量着她,笑眯眯贊道:“果然是個美人坯子。略一收拾便如此好看。”

她羞的不敢回應,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王爺在書房等你。快去吧,沒事的,你放心。”

薄薄暮色裏,頭發上的步搖随着她的步伐俏皮的晃動,象是偷偷跳躍的小小心事。

書房外,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他靠着一張軟榻上,手裏拿着一塊玉佩,見到她,明顯一怔。

看見他,她也是心頭一跳,他今日穿戴的十分齊整,華美貴氣,如芝蘭玉樹。

他站起身,笑了笑:“我還以為認錯了人。”

一句話,她的臉便紅了,低頭不好意思看他。

“走吧。”

他走到門邊,突然停了步子。

門邊的矮幾上放了一個鈞瓷瓶,瓶裏插了絹做的桃花,栩栩如生的妩媚明豔。

他抽了一枝拿在手裏,回頭一笑,将她頭上的步搖抽了下來。

“你帶這個,老氣。”他将步搖放在矮幾上,将那支桃花斜插入她的發鬓。

年輕的雪肌冰膚,頓時被明豔的桃花照亮,眉上的那朵花钿似是桃花的一朵花瓣,被風無意吹下,落在了眉梢。

片刻的怔然,他低語了一句:“小桃斜出一支紅。”頓了頓,又道:“真是好看。”

不知道是在說人,還是在說花。

她羞澀,局促,不敢呼吸,腦子有些昏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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