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 約 (2)
第29章 失 約 (2)
第 26 章 失 約 (2)
她站起身在亭子周圍轉了轉,青天上一排秋雁南飛而去。突然,她想到了那只鴿子,和那鴿子的主人。頓時,她焦急起來,他還等在那裏麽?自己也太粗心了,竟然說走就走,将這事忘的一幹二淨。
越是焦急,時間仿佛過的越慢。許久之後,才見到山坡上一隊快馬馳騁而來,打頭的一匹白馬在濃重蕭肅的山色中格外醒目。她長舒一口氣,他們終于回來了。
人在山水面前容易顯露真性情。裴雲曠為人親和大度,氣宇廣弘,展鵬和他并肩逐鹿山野,比在府裏放開許多,幾番交談下來,心裏對他漸有景仰之意。此次打獵,裴雲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展鵬又不好在他面前太過張揚,所以,兩人雖然箭術騎術都不差,打到的獵物卻并不很多,只有幾只野雞和兔子而已。
兩人步進亭子休息。裴雲曠笑道:“展将軍好身手,不日在北疆更有用武之地。”
展鵬有些腼腆,今晨剛剛封了将軍,初次被人這麽稱呼,他還真是不習慣。
兩人談話,司恬在一邊烤着野雞,漸有香氣氤氲開來。展鵬無意中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手指白皙秀氣,但指甲很短,也沒有染蔻丹。他記得以前,他妹妹總是豔羨的看着她的手,對他說,你看人家司小姐的手,真真是十指不染陽春水,嫩的能掐出水來。如今.他有些不忍,錯開了目光。昨夜他對他娘提起偶遇她,他娘唏噓了半天,讓他找機會一定要幫她。此刻他若是開口向裴雲曠要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給?他猶豫了半天,終于還是覺得時機不到,再等等吧。
從郊外打獵回來,天色近黃昏。落過裴府外的景湖,司恬特意挑開簾子對外看了看,果然看見湖邊停了一個畫舫,靜悄悄的仿佛和湖水融為一色。她心裏一跳,他會不會還等在那裏?她有些不安,問馬車外的一個侍衛。
“大哥,那景湖上的畫舫,是做什麽用的?”
“哦,王爺偶爾在畫舫上釣魚。”
他到底還在不在?回到府裏,她坐立不安,終歸還是不放心,向蘇翩說了一聲之後,就匆匆出了東門,往湖邊而去。
她心裏其實希望他早走了,不然,他在這裏白等了半天,依他的脾氣,會不會要吃了她?
她忐忑的走到湖邊,水波澹澹,蘆葦簌簌,有種野渡無人舟自橫的意境。
她步下青石臺階,站在岸邊彎腰對畫舫內看了一眼。
畫舫的窗戶開着,裏面真的坐了一個人!看見他的側影,她心裏猛的一跳,他居然一直等在這裏沒有離去。她頓時愧疚又膽怯,覺得自己的步子都沉重起來,該怎麽面對他,怎麽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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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起裙子擡步跨上畫舫,畫舫略略晃動了一下。她慢慢步下木階,站在艙口。
他從湖面上收回目光,看向她。她提着裙子,怯怯的站在那裏,臉上的愧疚那麽明顯,一雙眼眸仿佛被這湖上的水氣侵染了,水盈盈的帶着歉意,還有一點怯意。
他心裏頓時一軟,氣不起來。他本想一把将她拉過來,好好“懲罰”,叫她記住失約的後果。可是,他看出她此刻有點怕他,他若是重些顏色再施些“懲罰”,她只怕就離他更遠。
艙裏的暮色比外面更重兩分,他的眼神沉郁,看不出喜怒。她趕緊陪着小心,萬分抱歉的說道:“大師兄,王爺臨時有事讓我出去,一時匆忙,我忘記來這裏說一聲了。”
他沒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只是靜靜的看着她,這讓她很意外,也更加愧疚。
不知是否因為暮色昏昏,一抹溫柔之色在他臉上暈染開來,他翹起唇角笑了笑:“沒事,我在這裏釣了不少的魚。”
他的腳邊放了木桶,果然,放了不少的魚。
她稍稍放心,走近些,問道:“大師兄,你找我有事麽?”
他眯了眯眼,“恩”了一聲。
今晨,皇上将武舉前三分別封将,看來北征已經迫在眉睫。也許,今日就是他出征前的最後一見。昨夜展鵬的一些舉動,讓他有了危機之感,他約她來,是想将有些話對她明說。可是,半天的等待将他心裏的話一句句消磨掉了。釣魚的時候,他開始回想和她一起的情景。她對他敬畏、尊重、順從、關心、信任,可惜,獨獨少了一味他最想要的。就象一道菜肴,百味鹽為首,縱然加盡了作料,沒有鹽,便不是味道。
他想挑明,想發作,思慮了思慮,卻最終選擇不動聲色的按捺。
他從桌下拿出一只綠色的玉笛,對她笑了笑:“你上次不是笑話我不懂音律麽?”
她羞澀的笑笑,一個玩笑,他還這麽較真啊。
他将笛子橫在唇邊。
她愣住了,他居然會吹笛子!還吹的如此之好!黃昏暮色中,水面野曠靜寂,笛聲在湖面上如輕煙飄渺,袅袅入雲。岸邊的蘆葦,似乎被笛聲驚醉,低腰擰眉。
她聽的有些癡了,他的笛聲從容悠遠。仿佛在鑽入她的心扉,讓她安寧,讓她平和,有一種倦鳥入林,游子歸鄉的缱绻。
良久,他放下笛子,對她揚了揚劍眉,抿唇含着一絲淺笑。這模樣,分明是在告訴她,那日調侃他不懂音律是多麽的不合适。
她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羞澀的笑了笑:“大師兄,我從沒聽過你吹笛子,你幹嗎藏着掖着,也太謙虛了吧。”
他蹙了蹙眉頭,笑道:“你也沒讓我吹過呀。”
她笑了:“你也沒告訴過我你會呀。”
兩個人相視而笑,史無前例的睦和自然,這樣的情形還是第一次。以前她的那些笑容,他都覺得不夠純粹,不夠專心,不如這一次的甜美單純。他覺得等了半天,看見這樣的笑容也值。他其實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一切都才剛剛起步,她也只有十五歲,他覺得再等一兩年,等自己大事将成,也許更好。反正展鵬也要和他一起去北疆,沒了威脅他放心許多。今日這半日的等待,又讓他冷靜下來。欲速則不達。有時候,直接倒不如迂回。
“我很快就要離開東都去北疆平亂。”
她立刻擔憂起來:“大師兄,你會親自上陣麽?”
“那是當然,身先士卒。”
她更加擔憂,情不自禁蹙起了眉頭。
他安慰她:“沒事,那些都是烏合之衆,一聽天朝大軍壓境,就會聞風喪膽,落荒而逃。”他的表情輕松無謂,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去游山玩水。
她不信,要真是他說的這樣,皇上還用大張聲勢的開武考挑兵選将麽?看來北疆的局勢決不是那麽簡單。聽蘇翩說,這次出征有精兵二十萬,裴子由只是副帥,主帥是封安侯喬壟。看這陣勢,這一仗是想将北疆好好的治一治,然後一勞永逸,太平個幾十年。
“那你當心。”
他站起身來,彈了彈衣襟,正色道:“那是自然,我還等着立了功勞,以後好封妻蔭子呢。”
她忍不住想笑,大師兄這想法可真實在,也真好笑。八字都沒一撇,老婆的影子還沒呢,連兒子都想到了,也太有遠見卓識了。
她笑着看看天色,道:“大師兄,你要是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
他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好,我争取兩個月回來。”
她沒有細想兩個月是什麽意思。他的意思是,再過兩個月,她就及笄了。
“好。那我先走了。”
“我先看看岸邊可有熟人。”他幾步登上木階,站在船頭四處看了看,然後對她笑了笑,讓她出來。
她跨出船艙。
湖面上起了風,将她的頭發和裙子都吹了起來。他站在木階之上,她的一縷頭發被風吹起,剛巧吹到他腰間的劍上,卡在劍鞘開合之處。
兩個人都有片刻的征然。
他忙拔開一點劍,她伸手一拉,劍鞘裏的寶劍削鐵如泥,青絲頓時從中斷了。
斷了的青絲瞬間被風吹起,從他手邊拂過。他急展手指輕輕一抄,将那幾縷青絲握住。握住之後,卻有點尴尬,還她?留下?
她根本沒想到割斷的幾縷頭發居然被他接住,她也有點尴尬,斷發,她要來沒有用,他應該扔了才是,可是他的模樣,仿佛并沒有松手的意思,也許是當着她的面,不好意思扔掉吧?她只好裝做沒看見,匆匆低頭走了。
他站在艙頭,手指輕撚,那青絲順滑涼幽。他目送她進了裴府,終于還是沒有放手,将青絲挽了幾個結,放在了荷包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