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突發舊疾
第7章 突發舊疾
第七章
馬車內,月修竹放松下來,将頭靠在逝煙肩上。
聽着他越發沉重的呼吸聲,逝煙的目光複雜,什麽都沒問,拿起軟裘墊在肩上讓他靠得舒服一點。
月修竹彎起唇角:“無妨,我只是想靠靠你。”
“王爺今日根本不必陪我進宮,是嗎?”皇後沒有提起敬茶的事,逝煙稍微想了想,就覺得今日進宮其實沒有那麽講究。
“嗯。”
他堅持陪逝煙進宮,只是不想讓她受委屈。宮裏人怎麽看他不要緊,這麽多年都習慣了,可她本與皇宮無緣,硬被他拖累。他沒權,無法讓那些閑人不議論她,但他至少要把傷害降到最低。
他要是不陪着逝煙進宮,在他們眼裏,逝煙就是個可憐的人,嫁給了一個活死人。說不好哪天他真的去了,流言蜚語怎麽傳?
現在他還能走,就騙騙他們,他還很好,沒他們以為的那麽糟。他再不濟,也是個王爺,逝煙有他保護。
“王爺,你和皇後一直都是這樣相處嗎?”
月修竹不滿地糾正:“修竹。”
在皇後面前這麽叫他就算了,只有他們兩人,也還叫王爺。
逝煙失笑,這個時候鬧起孩子氣來,依了他:“修竹。”
“我和皇後的關系很複雜,你知道我不是她的親兒子,她對我不算好不算壞。”月修竹閉着的眼睜開,雙眼中有紅絲,可見确實是乏得厲害。
他又說:“逝煙,宮裏的人情……你不要太抱有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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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室,哪怕是至親,都隔着個無法跨越的身份鴻溝。皇上是君,其他人都是臣。說起來他們這些皇子皇女,與朝上的大臣們差不多,區別只在于官階高上幾分而已。
“我不太懂人情,因此不會有什麽期望。”逝煙自幼接觸的人不多,對人情懂的真不多,“我想知道,皇後和你,有幾分情分?”
皇後安排的膳食固然是對他身體有益的,但都是大補,他底子弱,要補得是循序漸進的溫補,猛地下狠藥不會好,反而加促了他的衰竭。
皇宮中少說少錯,她保持沉默,出了皇宮,她不想瞞他:“你有沒有感覺到很累?那些菜……你畢竟是她的兒子,就算不是親生,也該是她的倚靠,否則她求我娘讓我來治你做什麽?”
“不錯,她也明白,她唯一能倚靠的就是我。”為了讓他好起來,皇後找了很多大夫。
“那些菜,每一道都沒問題,綜合起來也沒有相沖的,只是補得太多了……”
如果皇後沒有別的目的,那就是愛之深弄巧成拙了。
“嗯。”他不是很在乎,反正以後不會經常吃了。
一回到西蘭苑,月修竹就倒下了。逝煙看着宮仆手忙腳亂地,上前扶住他,指派任務,該燒水的燒水,該抓藥的抓藥。
不知誰請來的大夫,惴惴不安地看了逝煙一眼,欲言又止。
“大夫有話就說吧,看我做什麽?”逝煙皺眉。
“是是是!”大夫給月修竹把完脈,說,“王爺是老毛病,不關王妃娘娘的事。”
最後一句話說得真有意思,逝煙好笑,才剛第二天,又急着給她下絆子了?
“王爺是老毛病,你們這麽久都治不好,既然不關我的事,你說關誰的事?”縱是笑容溫和,柔聲輕語,眉目間流露着不怒自威之态。
逝煙這麽一說,大夫吓得跪趴下:“臣失言,請王妃娘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啊?沒照顧好王爺是我這王妃的失職,快請起吧。”慢慢悠悠的嗓調,逝煙把語氣拿捏得極好。
大夫冷汗就要下來了,沒人說王妃這麽不好對付啊,跪着不起。
恰在此時,有宮仆禀報,袁姑娘求見。
逝煙睨了大夫一眼,穩着聲線:“請袁姑娘來此,王爺病了,不關我的事,想必袁姑娘知道關誰的事。”
大夫都快趴下了,一個王妃都不好對付了,袁将軍之女更不好對付。他就不該收了銀子來跑這一趟,只能自求多福了。
袁馨知道西王從宮裏出來後,不顧爹娘阻攔,執意來西蘭苑看望。
她太清楚西王的脾氣,什麽事都喜歡悶在心裏誰都不說,不想給人添麻煩。要是覺得不舒服,也肯定不會說。
盡管他成親了,她該避嫌,但她還是放不下。
新房的大紅色還沒揭下,西王妃坐在床邊給他擦手,大夫跪下地上,宮仆都垂着頭大氣不敢出。
“臣女袁馨,拜見西王妃。”袁馨的到來,讓大夫更緊張了。
逝煙朝她一笑,招她靠近:“不是頭一回見,袁姑娘客氣了。憑着袁姑娘與王爺的情誼,也不該與我客氣。”
他有值得交心的朋友,有想要守護的人,那麽跟從前一樣就好。她不希望自己的出現,打亂月修竹的生活。
袁馨不知她的意思,只以為她在試探,坦然地迎上她的視線,朗聲道:“家父常年在外,是西王不嫌臣女身份卑微,多有照拂,更有啓蒙之恩。于臣女而言,西王亦師亦友,那麽王妃對臣女來說,便是師母一般的存在。臣女,不敢不敬。”
要是試探,這下也該放心了。袁馨不自覺地瞥了床上的人一眼,咬緊的唇洩露了她的擔憂。
逝煙不知話怎麽會說到這個份上,看來不止她對袁馨有誤會,袁馨對她的誤會也不小。
“請袁姑娘來此,是想向袁姑娘請教一個問題。”說着,逝煙的眼神定在大夫身上。
大夫冷汗涔涔,想擦擦汗又不敢。
袁馨随着逝煙的視線,看到大夫,一進門就覺得大夫不對勁。通常,宮中的太醫要麽是對主子的病症束手無策,要麽是主子大怒才會跪在地上。平常時候,太醫是挺貴氣的人,見了朝中大臣也只是拱拱手,意思意思。
西王妃的模樣看起來不似生氣,而西王的情況好似也不是糟到要他以死謝罪的地步。
“娘娘有話請說。”
逝煙勾起一抹淡笑,手輕柔地給月修竹按摩,說:“大夫說,西王是老毛病,與我無關。”
在場的人,誰聽不出是反話,言有所指。無非是想說,她逝煙剛嫁進來,就害得西王複發舊疾病倒。
好大的罪名啊。
“這……”袁馨顯然也聽出了什麽意思。
“我初來乍到,不曉得王爺什麽老毛病,更不曉得這老毛病與何人有關。都說袁姑娘與西王情如兄妹,便請袁姑娘把情況說個清楚,讓我這個西王妃日後能好好照顧王爺。以免今日之事再發生,累無辜人受罪。”
逝煙一番話說得宮仆們各個心裏頭都打鼓,王妃的意思很明顯,既然敢說王爺的病是與人有關,以後誰都有可能會為西王病倒而付出性命,首當其沖的肯定就是他們這群仆人。雖各為其主奉命進入西蘭苑,他們可不想丢了性命。
大夫更是慌得六神無主,他信口開河想誣陷王妃,讓王妃在西蘭苑失去威嚴,失去皇後的信任,與王爺有嫌隙。沒想到卻被王妃反将一軍,幾句話不僅把自己摘清拉攏了袁姑娘,還下了個套讓背後的各位主子們不得不往下跳。
就算在西蘭苑能保住命,那些主子也饒不了他。
各懷心思的衆人呼啦跪了一地,一時之間,唯有袁馨和逝煙兩人神色如常。
情如兄妹,袁馨聽見這句話,心裏頭是高興的。不管王妃心裏怎麽想,明面上,王妃是信她和王爺的。
“王妃誤會了,太醫是出于好心寬慰您,并不是說王爺的病與誰有關。王爺打小就是這樣,聽我爹說,他還沒會吃飯就先學會了吃藥,體弱之症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袁馨氣得發抖,卻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聲音,不讓人聽見她的本音。
不是她想幫太醫開脫,是她不得不幫。
“既然是這樣,就辛苦太醫開藥方吧。袁姑娘,在太醫來之前,我曾開過藥方給王爺,可否勞你去幫我取來?”
逝煙不刻意隐瞞自己會醫的事實,想在藥裏動手腳,以前可以,今後要有她在,誰也別想。
袁馨走後,逝煙讓宮仆都去做好自己的分內事,留下大夫驗藥。
她是存心要借袁馨的勢來喂下第一碗她開給月修竹的藥,她是西王妃不假,畢竟才剛來,比不得袁馨的威信。
本來逝煙沒那麽多心思去想府中的人和事,方才呼啦啦跪了一圈人,她不會天真地認為是被吓的。
這麽一來,她開的方子很有可能被丢棄,不然如何解釋随後來的大夫?
目光落在月修竹沉睡的容顏上,逝煙柔和地笑,放心吧,不管有多少妖魔鬼怪,我都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
袁馨去而複返,整整用了兩個時辰,逝煙一如她離開的時候坐在床邊,手指沒停過。
王妃對西王很用心。
抿了抿唇,袁馨放下心來,也是時候漸漸與他疏遠了,她暗暗告訴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