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

果然這才是他所熟悉的暴君。

別人是雁過拔毛, 這位暴君連雁都一并拿了去,端的是不留一根雁毛給黔首。

張良一言難盡。

“怎麽,你不願?”

嬴政十分禮賢下士, 征詢張良意見。

張良心髒梗了一瞬, “……願意。”

“願意便好。”

嬴政微微一笑,“既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便算不得朕強取豪奪, 無端侵占黔首家財。”

張良有一瞬的心梗。

——這位帝王遠比拉低君主道德底線的秦昭襄王更沒有道德底線。

什麽叫做你情我願?

分明是嬴政給他開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所以哪怕嬴政拿走他所有的店鋪與財産, 他也只能咬牙認了。

這個條件他的确無法拒絕。

他真的很想回故鄉,看一看祖祖輩輩生活過的地方,飲一口故鄉清涼甘甜的井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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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緩緩出了一口氣, 面色逐漸緩和。

“阿父,你這是欺負子房。”

鶴華噗嗤一笑。

“這怎麽能叫欺負?”

自從知道張良是六國餘孽, 王離看張良哪哪都不順眼, 少将軍雙手環胸, 冷眼瞧着賊心不死一身反骨的六國餘孽,“他做過的事情足夠讓他五馬分屍了。”

“但陛下非但不殺他,還把他放回颍川郡,這是何等寬容大量的君主?他們一百個韓王也比不得陛下一根手指頭。”

蒙毅嗤笑。

——韓王也配與陛下相提并論?

“過來簽字。”

蒙毅道, “簽完字,你便可以回颍川。”

侍從殷勤捧來紙筆。

呂雉推了下張良,“快去, 機不可失。”

老者目光微轉。

嬴政瞥了一眼老者。

老者仿佛看不到嬴政視線, 只笑着看向張良。

嬴政若無其事收回視線。

張良拍拍呂雉的胳膊, 深吸一口氣,慢慢走上前。

他雖不是法家人, 但對于法家也略知一二,且刺殺失敗後在鹹陽城中蟄伏下來,置辦了一些鋪子來贍養那些為他而死的士人的家人,在鹹陽城中經營,便不可避免與城中的秦吏打交道,拜經營鋪子所賜,他對如今的秦朝律法頗為了解,哪怕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人法家代表人李斯,也很難鑽律法的空子将他坑出一臉血。

但嬴政不是李斯,且手段大開大合毫不掩飾,幾乎把我要坑你寫在臉上,讓他簽字的東西也簡單直白,他将鋪子乃至名下的仆從們全部無償轉讓給鶴華公主,契約即刻生效,永不反悔。

“……”

行吧,給鶴華公主就給鶴華公主吧,總好過給天天給人挖坑的暴君嬴政。

雖然這紙契約書也只是寫得好看,名義上是給鶴華公主,實際上他的財産仍是被嬴政沒收,但名義上寫得好看就行,拿着這張紙,他可以自欺欺人他的東西是給了鶴華公主,而不是獻給暴君換取自由。

“咦?都給我?”

鶴華有些意外。

嬴政彈了下鶴華腦殼上的小揪揪,“不想要?”

“想要!”

鶴華重重點頭。

她剛才都看到了,張良名下還有點心鋪子,鋪子生意這麽好,點心肯定做得很好吃!

但這都是張良苦心經營的東西,她平白無故将這些東西占為己有,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不止鋪子,他麾下的人也全部歸了她,這些都是些老弱婦孺,當是為他而死的士人的家眷,他會放心将這些人後半生的安穩交給她嗎?

鶴華看向張良。

男人并無半分不甘不願,十分痛快在契約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下筆雖生疏,但寫出來的字很漂亮,是那種為經營生意不得不學習秦字,但天賦異禀,哪怕不怎麽用心學,也能寫出一手好字的程度。

真的很聰明的一個人啊。

而且很通透,這麽多的人,說給她便給她了,絲毫不擔心她會苛待他的人。

張良在自己名字上面蓋上手印。

“子房,你放心,我會好好善待你的人的,不會叫他們受委屈的。”

鶴華認真向張良保證。

張良莞爾,深深向鶴華鞠了一躬,“既如此,一切便拜托公主了。”

“承君一諾,千山無阻。”

鶴華鄭重其事,“我一定會做到對你的承諾。”

嬴政眼皮微擡。

蒙毅把張良簽好的契約書收起來,拿到鶴華面前,“公主,到您了。”

在依法治國的大秦,哪怕皇帝嬴政想要剝奪普通黔首的財産,也得走律法流程。

一發契約書一式三份,不僅張良鶴華需要簽字蓋章,還要有官府的人作證,三人全部簽字蓋章,同時再蓋上官府的官印,才算正式生效。

寒酥小步上前,給鶴華整理衣袖。

待整理完衣袖,才輕手輕腳把毛筆遞給她。

鶴華筆尖蘸墨,工工整整在上面寫下自己的名字,還伸出小手手,在上面印上自己的手印。

接下來是呂雉。

這種事情歸于治粟內史管理,呂雉恰好在治粟內史手底下做事,省了再去治粟內史那找人見證的時間。

張良鶴華簽完字,呂雉簽上自己名字,再蓋上随身攜帶的私章,契約書便可以生效了,張良名下所有財産與仆從全部歸于鶴華。

蒙毅把三人簽好的契約書分發給三人。

“雖然你失去了財産,但你獲得了自由。”

蒙毅揶揄輕笑,“張子房,這樣的結果對你來講是千載難逢的好買賣。”

“……”

謝謝,你們秦人都這麽喜歡在人心口插刀嗎?

他雖仗義疏財,但也沒有到視金錢如糞土的程度——嬴政一個銅板都沒給他留,是要他憑着自己的一雙腳從鹹陽走回颍川嗎?

張良收下自己的那份契約書,整齊疊好放在袖子裏。

“我怎麽回去?”

張良問蒙毅。

“這個簡單。”

蒙毅笑眯眯,“明日有一批秦吏去颍川郡赴任,你可以與他們一同回去。”

——他家陛下雖缺德,但沒有缺德到讓一個聰明人累死在半道上的程度。

親衛上前,雙手捧上一沓文書。

蒙毅把文書拿給張良,“這是你的新身份,秦人張子房。”

張良眼皮狠狠一跳,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秦人?

今日之後,他便是秦人張子房了?

蒙毅啧了一聲。

怎麽,都這種情況了,還在糾結自己的身份呢?

老者悠悠視線落在張良身上。

鶴華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她清楚知道張良的不甘,更知道張良對自己身份的執念,這一紙讓他成為秦人的文書,很有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是這已經是阿父作出的最大讓步了,讓他回到原本的韓國現在的颍川郡,普天之下只有阿父做得到,如果他連這一點都接受不了,那麽他這個人,是真的留不了了。

王離笑了起來。

——拒絕,趕緊拒絕,這樣他就可以把他殺了永絕後患!

“快別傻站着了,趕緊拿了文書與你的仆從們道別吧。”

衆人心思各異,呂雉眸光微轉,接了蒙毅遞過來的文書,塞到張良懷裏,把張良推出房間,“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日若不告別,明日便沒機會了。”

待把張良推出房間,呂雉又笑着向嬴政辭行,“陛下,臣與這些人頗有淵源,想随子房一同前去。”

嬴政眼皮微擡。

——臣?一個很有意思的自稱。

自王贲開通絲綢之路,大秦原本便不富裕的官吏更加捉襟見肘,但培養官員需要時間,尤其是能獨當一面處理政務的官吏,更是大量的時間與經驗才能培養得出來,這種情況下,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政令随之出臺。

大秦從不是墨守成規的國度,而他也不是故步自封的帝王,在見識過後世女人上學參政的場景後,那些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人才自然連女人都包含進去。

對于千百年來由男人主政的朝堂來講,這樣的政令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丞相王绾堅決抵制,廷尉李斯據理力争,就連上卿大夫們也紛紛抵制,言大秦大秦兒郎一身傲骨,怎能龜縮女人身後由女人來統領?

——用後世的話來講,這便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自己已無法招架繁瑣政務了,還想着自己是兒郎,得庇護大秦的女人。

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掰扯這種事情顯然沒有任何意義,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也懶得去掰扯争辯,便折中一下,只讓女人們來處理一些雜務,并未給她們實際性的官職,算是不是仆從的仆從。

朝臣們勉強接受他的折中,讓有能力的女人們來幫自己做一些瑣碎之事,而呂雉,就是其中一個,也是最聰明的一個,否則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自稱“臣”。

這是在向他讨一個許諾。

她的野心遠遠不止這些,三公九卿才是她的最終目标。

嬴政懶懶一笑,“去吧。”

——沒答應,但也沒否決。

呂雉心中一喜。

不否決,便意味着這位帝王的确考慮過讓有能力的女人正式登上朝堂,而非作為只處理雜務的半仆從。

“喏!”

呂雉聲音清潤,“臣一定不辜負陛下心中所願,送子房平安歸颍川。”

世人總是喜歡給女人填上許多美好期許,比如她們溫順善良,柔弱缱绻,可她從不如此,她只堅信握在掌心的才是真實的,至于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她不稀罕,有則有,沒有也能過,她從不苛求。

與張良的相遇,有惺惺相惜,但更多的是利益驅使,這是一條青雲路,能讓她徹底入帝王之眼,為以後的踏入朝堂積累資本。

呂雉眸中精光微閃,俯身退出房間。

房間外的樓梯口,張良扶着欄杆,正一步一步往下走,呂雉提着裙角,一路小跑追上張良,伸手拍了拍有些失魂落魄的男人肩膀,“還在傷心你的錢財?”

“子房,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糾結一時的得失呢?”

張良嘆了口氣,“娥姁,我是——”

“我知道。”

呂雉打斷張良的話,“但是子房,這已經是陛下所能做的最大的讓步,如果你連這一層都無法接受,那麽等待你的,是那些為你而死的士人的親眷全部被屠殺,你的故土颍川郡會被派去經驗并不豐富的秦吏,帶領你的鄉民走過無數彎路,才能找到适合颍川郡的哪一條。”

“子房,你應當知道,在人才極度短缺的情況下,只略識一些字的人便能脫穎而出成為一方土地的父母官。”

“他們匮乏的經驗與貧瘠的執政能力并不足以支撐他們造福一方百姓,若非秦吏着實不夠,而培養官員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們根本不會有機會掌一方民生。”

“子房,你願意讓你故國的黔首們成為這種秦吏治下的子民嗎?”

呂雉一針見血,問出張良最擔憂的問題。

張良擡手掐了下眉心,“娥姁,你總是這般尖銳。”

“不,我不是尖銳,而是我出身所致。”

呂雉道,“世人都道黔首目光短淺,只關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那是因為他們只能看得到這些地方,而我也一樣。”

“我看不到你們的國仇家恨,執念不甘,我只看得到大秦此時的官吏并不能夠支撐起如此龐大的王朝。”

呂雉蹙了蹙眉,“皇權不下縣,帝王的政令便無法到底世間的每一個角落。”

“我也是到了鹹陽城,才知曉陛下曾頒布那麽多的惠民政策與助民政令,可惜秦吏能力不足,而地方勢力橫加阻攔,導致這些政令只能停滞在郡縣之中。”

“底層的黔首永遠不知道他們的帝王也曾挖空心思為他們思考過,不遺餘力打破舊的制度,只為讓黔首朝有食暮有所。”

張良微微一怔。

“說陛下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才頒布這些令法也好,說陛下做做樣子邀買人心也罷,但陛下是真切考慮過黔首的,因為國與民從來是綁在一起的,一個王朝想要盛世永昌,它的子民必是安居樂業的,否則底層動蕩,□□四起,王朝昙花一現,而後分崩離析。”

呂雉的聲音仍在繼續,“這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局面。”

張良眸色微深。

他想起自己在鹹陽城遇到黔首,他們雖然辛苦,很多時候忙得連飯都吃不上,穿着破爛的衣服,身上髒兮兮,但是他們的眼睛卻很很亮,那是一種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明亮,他們堅信他們的帝王有改變天下的能力,能帶領他們過上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

那是他在故國從未見到的東西。

——這種東西叫做希望。

“陛下愛天下黔首嗎?”

“未必。”

“但他想要他的王朝千秋鼎盛是真的。”

“王朝與黔首是密不可分的,他為了他的王朝能付出一切,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也算愛過他的九州子民。”

張良眸色漸漸恢複清明。

“我知道了,娥姁。”

張良輕輕一嘆,“九州四海,再無人比他更适合這個位置。”

*

蒙毅入座,挑眉瞧着坐在鶴華下首位置的老者,慢悠悠說道,“老翁看上去面熟得很,似乎在哪裏見過一般。”

“你已官至上卿,貴人多忘事在所難免,怎還會記得老夫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老者的陰陽怪氣不比蒙毅少。

“?”

怎麽聽上去兩人好像認識一樣?

王離一頭霧水,沒忍住問了一句,“你認識他?”

“認識,怎麽不認識?”

蒙毅難得沒有針對王離,“當年怒斥陛下非人君之象的鐵骨铮铮的谏臣,天下誰人不認識?”

“……”

謝謝,我不認識!

又一次被蒙毅暗刺不是人,王離被噎了一瞬,但無論是嘴皮子上的工夫還是拳腳工夫他都不是蒙毅的對手,能屈能伸的少将軍自動忽略蒙毅的話,并堅定覺得他的話在針對老者。

“見識淺薄。”

王離冷笑,“陛下龍行虎步,千古一帝,豈是尋常相術師所能觀相?”

——直接将罵嬴政非人君之相的老者罵成坑蒙拐騙的相術師。

“王離,不許胡說。”

鶴華瞪了一眼王離。

王離憋憋屈屈閉嘴。

“您之前是大秦的臣子?”

鶴華有些意外,奇怪問老者,“是因為與阿父政見不合,所以才離開阿父嗎?”

老者笑了一下,“若世間之事皆由政見不合所能概括,那天下九州便少了多少不平之事。”

這句話太深奧,鶴華聽得不太懂,只隐約覺得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也怪不得蒙毅在進來之後看了老者好幾眼,原來還有這樣的恩怨在。

“老翁,您的話我聽不懂。”

鶴華十分坦然,“我只懂阿父是一個好皇帝,要不然一統九州的人便不是阿父。”

在這種事情上,鶴華從來維護自己的阿父,她看了又看老者,心中疑惑更甚,“你當初離開阿父,必有您一定要離開的理由,而今重見阿父,則有您必須要見阿父的原因。”

“您為什麽突然又決定見阿父了?”

鶴華開門見山。

王離簡直想拍手稱快。

對,就是這樣,跟這種怪老頭兜什麽圈子?該說的話說完,然後一腳把人踹開再不相見!

——他可太讨厭這個一句話能把人噎死的怪老頭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坐在鶴華下首位置的老者也這樣想,鶴華單刀直入,他便直奔主題,“因為我從你身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嬴政動作一頓,慢慢擡起頭,沉靜眼眸陡然淩厲。

蒙毅眼皮微擡。

章邯眼睛輕眯。

王離一頭霧水。

這都什麽跟什麽?故弄玄虛也不是這個故弄法。

片刻後,心思單純的少将軍想到一種可能,身體劇烈一抖,瞬間脫口而出,“不可能!”

“十一就是十一,是大秦金尊玉貴的公主,怎麽可能像你的一位故人?!”

“……”

很好,王翦可以安詳閉眼了,心思如此的孫子斷然不會引起帝王的半點忌憚。

老者很是替王翦欣慰。

“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鶴華低頭看了看自己,遲疑問老者,“您的意思是,我與您的一位故人很像?”

老者沒有搭理王離,只看着鶴華,“是,但也不是。”

“退下。”

嬴政突然出聲。

屋內侍從盡數退下。

章邯看了眼鶴華。

小女孩兒年齡雖小,但相貌與嬴政極為相似,尤其是那一雙漂亮鳳目,更是像極了嬴政,唯一不同的是嬴政久為上位者,鳳目不怒自威,而鶴華年歲較小,鳳目更為柔和軟糯。

——公主絕對是陛下之女,此事絕不會有假。

章邯再看蒙毅。

男人眉目之間有探究,但那種探究在老者身上,而非針對公主。

想了想,章邯附身将鶴華抱起來,欠身向嬴政道,“陛下,臣與公主先行告退。”

他的只覺告訴他,陛下并不想讓公主聽到這些事。

鶴華扁了扁嘴,“阿父。”

“乖,聽話。”

嬴政聲色溫和。

“我會聽話的。”

鶴華兩只小手手攥着章邯衣襟,“阿父記得要早點忙完,因為我在等阿父一同陪我出去玩。”

嬴政眉頭微動,眸色有一瞬柔軟,“知道。”

“阿父再見。”

鶴華這才與章邯一同離開。

鶴華辯都不辯一句便随着章邯離開,王離再也坐不住,到底是才五歲的小孩子,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種老頭往她身上潑髒水的時候她怎能離開呢?簡直糊塗!

“陛下,您不要聽這個老頭的信口雌黃!”

王離雙手按着食案,心急如焚,“他的話半個字都不能信!他——”

“閉嘴。”

蒙毅皺眉打斷王離的話,“退下。”

王離不為所動,仍在據理力争,“陛下——”

“十一是朕的女兒,更是大秦公主,此事永遠不會更改。”

嬴政看着老者的眼,平靜對王離說出自己的答案。

王離微微一愣,“原來陛下知道十一與陛下十分相像啊。”

“……”

你別再繼續暴露自己貧瘠如也的心思了。

蒙毅聽不下去,伸手揪住王離的後衣領,十歲的小少年雖然體格遠超常人,但在他面前完全不夠看,如同被揪着後脖頸的小獸,被他直接丢出房間。

“蒙毅,你給我等着!”

“我阿父回來之後饒不了你!”

門外少将軍無能狂怒。

門內蒙毅略整衣物,在嬴政下首入座,“黃石公,您到底想說什麽?”

貴為上卿的男人難得用了敬語。

——黃石公,與鬼谷子齊名的一位曠世之才。

當年黃石公入秦,正值嬴政年少,為立威也為收攏權力,曾以血腥手段處理政敵。

黃石公對這些事情深惡痛絕,大罵嬴政實非人君,嬴政從不慣任何人,哪怕他是與鬼谷子齊名的黃石公,于是兩人不歡而散,直至今日才再次見面。

蒙毅對這種恃才傲物的人沒什麽好感,覺得這種人就是矯情,王翦王贲父子與他大兄無不是絕世将才,怎不見他們句句戳帝王心肺?

勸說帝王的方式有千萬種,最好用的辦法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而不是劈頭蓋臉把帝王一頓罵,那不是谏言,是沒事找事。

“您說的從公主身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影子,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蒙毅呼吸微緊。

“上卿知道。”

黃石公把問題抛給蒙毅。

嬴政鳳目輕眯。

蒙毅心頭一跳。

他隐約猜得到黃石公看到了誰,更知道這件事是帝王心病,所以哪怕不喜黃石公,但此時的他對于黃石公也十足有禮,他起身向黃石公見禮,身子壓得低低的,十足的卑謙與誠懇,“黃石公,剛才是小子不對,不該對您無禮,您大人有大量,千萬莫與小子一般見識。”

“若您有辦法能讓陛下見那影子一面,請一定要告知小子。”

蒙毅擡眉,直視黃石公略顯憂色的一雙眼,“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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