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喂藥

第3章 三 喂藥

苗笙并沒尖叫多久,飛上天空沒多久,他就徹底暈過去了。

被吓暈的。

再醒來時,他已經躺回了自己床上,一睜眼便看見游蕭守在床邊。

“笙兒,你感覺怎麽樣?”一看見他,游蕭英俊的眉眼便浮起笑意,“先別動,你身上有銀針。”

苗笙低頭看着自己被紮得像個刺猬,心頭無名火起。

好好的大男人變成一朵嬌花,風吹日曬全都怕,治了一個多月還是這個熊樣,将來還能好嗎?!

我還能感覺怎麽樣?!沒用呗!

游蕭見他抿唇不語,知道他心裏自己跟自己生氣,掌心蓋住他的手背,溫聲安撫:“別着急,情況只是有反複罷了,再調理調理,總會好的。”

苗笙心裏煩躁,閉上眼睛不吭聲,不想理人。

游蕭也沒有再說話,片刻後苗笙聽見他的腳步和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知道對方走了。

于是他輕輕松了口氣。

這就對了,讓我一個人待着吧。

“你想聽什麽話本?我給你念啊!”旁邊突然傳來平小紅的聲音。

苗笙被吓得一哆嗦,倏地睜開眼,看見小姑娘抱着胳膊,正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你怎麽走路沒動靜?!”他眼睛緊張地轉了轉,“什麽話本?”

平小紅笑嘻嘻地坐在床邊:“別裝啦,看風月話本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麽大個人了,還不能有點需求。”

說的什麽怪話!苗笙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你師父幹什麽去了?”

“去看藥煎得怎麽樣了。”平小紅眨眨眼,促狹地說,“還以為是師父粘着你,沒想到是你粘着師父。”

苗笙:“……”

他沉默片刻,再度岔開話題:“我們方才是怎麽回來的?你師父怎麽會、會有翅膀?”

“那是‘翅’啊,我們喚笙樓的秘密武器!”平小紅得意道,“原本是聶老爺的義父發明的,曾經用在軍中,後來朝廷不再使用,我師父把它稍加改造,不用輕功都能日行千裏。但師父禁止大家白天使用,免得太過引人矚目。”

她一邊說,一邊感嘆:“啧啧,你是沒看見,他抱着你從大街上直接飛走的場面,真是太壯觀了!”

苗笙面無表情,心想,呵呵,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是吧?

平小紅陪他閑坐了會兒,到底還是拿了一本風月話本給他念,好在他買的這些都比較正經,念出來不會太尴尬。

苗笙聽着直犯困,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吱喲”一聲,門開了,游蕭端着煎好的藥進來。

平小紅愉快地放下話本:“我走啦!”

“哎!”苗笙還沒來得及攔住她,人就不見了。

游蕭只是笑了笑,把藥先放在桌上,走到床邊,動作輕柔地幫他把銀針一枚枚取了下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苗笙這會兒見着他,滿肚子全是火氣。

或許因為自己明明比對方年長許多,卻像個沒用的孩子似地整天被人照顧,與這年紀輕輕就大把成就的少年相比,簡直相形見绌。

恨他過分優秀。

恨自己過分沒用。

“笙兒,藥煎好了,趁熱喝吧。”游蕭挽住苗笙的胳膊,想把他攙扶起來。

苗笙滿心不爽,甩開他的手臂,轉身背對着他:“喝了也沒用,不喝了。”

“治病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中間有反複也很正常,不必太過急躁。”游蕭緩聲道。

苗笙望着牆不吭聲,腦子裏有很多帶着火氣的話想說,但他努力忍了忍,畢竟人家對他挺好的,鞍前馬後地護着,他不能說話傷害對方。

游蕭按住他的手臂,輕輕晃了晃:“笙兒,就算為了我,再堅持堅持,好不好?”

少年語調中夾雜了一些央求的意味,顯得可憐巴巴,更适合他現在的年齡,卻跟他的身份不符。

其實根據這一個多月來的了解,苗笙知道他少年老成,輕易不會這麽說話,在下人、下屬面前威嚴更多一些;跟他兩個養父交談,雖然姿态低了些,但也是正常腔調,像是一個優秀成熟的長子模樣。

但是跟自己說話,總是帶着一股撒嬌的意味是怎麽回事?

莫非這是十年前的習慣?

苗笙聽着心裏一半不忍,一半不爽,翻身坐了起來。

“游公子,有件事我實在不吐不快。”他沉着臉,看着游蕭,咬牙直言不諱,“以後你能不能別叫我‘笙兒’,畢竟我長你八歲,這稱呼我聽着很別扭。”

游蕭望着他,滿眼都是寵溺:“你希望我怎麽稱呼你?”

苗笙避開他這奇怪的眼神:“十年前你怎麽叫我?”

“這……”游蕭勾了勾唇角,臉上露出屬于少年人的狡黠,“那時候我叫你舅舅,可是以現在你我的年紀,恐怕不太适合。”

苗笙疑惑:“為什麽叫我舅舅?”

“當年是我爹賣了我,在我心裏他是個壞人,我便不肯視你為父親,你說要當我的娘家人,就讓我叫你舅舅。”游蕭湊近了他,笑得恣意,“我是不會叫你苗公子的,這樣太見外了。”

苗笙一咬牙:“不然還是叫舅舅吧,我本來輩分就比你大。”

“好。”游蕭居然輕松地答應了,明亮的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輕聲道,“舅舅。”

原本他一心給苗笙取個“苗壽安”的名字,是想與那段不堪的過去徹底分割開來,再也不肯叫對方“舅舅”,也是因為心裏有了別的打算,不想讓這輩分産生阻礙。

但是方才聽苗笙說了“舅舅”二字,卻給他帶來了新的靈感。

左右不是親生的,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一個稱呼又能如何呢?反倒另有一番親昵的滋味。

于是他便爽快地這麽喊了,語氣意味深長。

這兩個字像是在他舌尖纏繞了一圈才被吐出來,原本平平無奇的稱呼被他叫得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苗笙不由自主起了一聲雞皮疙瘩。

他覺得有些迷惑——為什麽這麽怪?

游蕭看着他迷惘的表情,臉上笑意更甚,輕輕撥了撥他披在肩膀上的黑發,端過一旁的藥湯:“喝吧,不然就要涼了。”

“不想喝。”苗笙滿心不爽,身子也沒什麽勁,一股軸勁兒湧上來,“喝得嘴裏難受,還沒用,我不喝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下出溜,想回到被窩裏去。

本來已經不害冷了,這會兒又覺得涼飕飕的,從裏到外都透着股涼氣,難受。

游蕭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下滑的趨勢,低聲央求:“舅舅,聽話。”

苗笙:“……”

聽聽你這是跟舅舅說話的語氣嗎?!

“既然喚我一聲‘舅舅’,那就聽我的話。”苗笙對上他的眼睛,堅定地說,“我今天不想喝,你放開我。”

游蕭目光在他紅唇上逡巡,神情冷淡了下來:“真不喝?”

“不喝!”盡管苗笙嘴上斬釘截鐵,但是看着他失去笑意的神情,心裏突然有點發虛。

游蕭垂眸不語,像是在想什麽,并沒有放開他的肩膀。

苗笙輕輕掙了一掙:“那現在松開我吧。”

“舅舅,抱歉了。”游蕭對他笑了笑。

苗笙覺得這笑容一點歉意都沒有,倒像是要幹什麽壞事。

果然,下一刻,游蕭單手扣住了他的兩只手腕,端起碗來喝了一口藥,然後偏頭湊上來,吻住了他的唇,将滿口苦澀藥汁渡了進來!

苗笙:“!!”

這是發生了什麽?!

他整個人呆若木雞,雙唇一片麻木,失去了所有知覺。

游蕭卻并沒有停下,又喝了一口藥,這次他坐得更近了些,松開了苗笙的手,輕輕掐住對方的下巴,逼迫他張開嘴,再度将雙唇貼了上去。

“笙哥——”

卓應閑推門進來,身後跟着與他形影不離的聶雲漢,兩人看見這副畫面,雙雙石化。

饒是他們見過大世面,也沒見過這麽一出。

何止見,想都不敢想。

聶雲漢登時驚了:“蕭兒,你在幹什麽?!”

游蕭絲毫沒有被人撞破的尴尬,好整以暇地盯着苗笙:“喂藥。”

苗笙終于從呆滞的狀态反應過來,臉燒得厲害,雙手推開了他:“我、我自己、自己喝。”

他劈手從游蕭手裏奪過那碗藥,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喝得太急,藥液從他唇角溢了出來,順着下颌流到了頸間,沿着上下滑動的喉結流到了平直而突出的鎖骨,又繼續往下邊更深處滴落,打濕了純白色的裏衣,領口的布料被洇濕了一塊。

游蕭目光落在他領口處,眸色閃爍。

苗笙沒看見這一幕,聶雲漢與卓應閑卻是看了個清清楚楚。

倆人驚訝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轉頭去看游蕭。

“喝完了,我想休息一會兒。”苗笙把碗塞回游蕭手裏,擡手蹭了蹭濕乎乎的脖子,出溜到被窩裏,把自己裹得像要過冬。

游蕭笑了笑:“那你睡會兒,稍後我過來給你送飯。”

苗笙把臉埋在被子裏,甕聲甕氣:“不用了,我不想——”他想起方才驚心動魄的喂藥場景,連忙改口,“我不餓,就覺得累,想多睡會兒,你不要來吵我。”

“好的,舅舅。”游蕭乖巧應道。

聶雲漢狐疑地給了卓應閑一個眼神:什麽情況,他不是早就不肯再叫舅舅了嗎?

卓應閑無奈回應: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哪知道他是怎麽回事?!

游蕭端着碗站起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倆:“兩位爹爹,我會給你們一個解釋,咱們先出去,別打擾舅舅休息。”

苗笙躲在被窩裏,一直支棱着耳朵,聽到他們出去後把門關上,才松了口氣。

剛剛發生了什麽?!

他腦子裏全是方才游蕭那張俊臉貼上來的畫面,還有雙唇相觸的感覺。

軟得那麽不可思議。

想着想着,他冒出了一身汗,趕緊把身上的被子蹬開,輕輕晃着腦袋,想把那一幕趕出腦海。

太要命了,這孩子真是無法無天!

看看這是該對舅舅做的事嗎?!

他無端想起來自己剛蘇醒那天,想起那個軟軟的,喂自己喝藥的“東西”,登時渾身一激靈。

這小混球,他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苗笙又羞又臊,在床上翻來覆去,扭得像條蚯蚓,怎麽都睡不着,幹脆一掀被子坐了起來,披上外袍,想去聽聽游蕭那個“解釋”。

自己是當事人,總有聽的權利!

不知道游蕭要在哪裏解釋,苗笙先往雲閑山莊主院方向走,誰知剛走了半路,就聽見了交談聲。

少年清脆的聲音透過花園郁郁蔥蔥的樹木與花叢,直直地撞進了他的耳朵裏。

“他只當了我三年‘舅舅’,我對他早就不是甥舅之情,而是風情月意。”

“原本他沉睡不醒,就只能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郎朗月光,現在他終于醒了過來,就是我的心頭血,掌上珠。”

“我要與他共結連理,白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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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笙:被你們斷袖吓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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