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惡劣的申家人(2)
第九章 惡劣的申家人(2)
江曉月此時的心情很複雜,難以用言語表述——這世上總是有着太多不可思議的人、事、物。
嫉妒自己的親弟弟,進而寧可扶植庶出弟弟上位,以此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國公府的這位嫡出姑娘腦子莫不是讓驢踢了吧,還絕對不是只踢一下就能達到這種程度的。
若玉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纨褲也就罷了,小家夥明明聰慧過人,正值可塑性極強的年紀,若是好好培養,絕對是能挑起國公府未來大梁的、是可以當成堅強娘家後盾的,怎麽看都要比扶植一個庶出的弟弟靠譜啊。
不理解!
但這涉及到了瑾國公家醜的事,對方就這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顯然是不容她不蹚渾水了。
啧!這是硬塞來的關系,甩不掉啊。
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江曉月這才對季管事說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轉頭她喚了聲,「春柳。」
春柳上前,「夫人。」
「去把生少爺叫來,就說國公府來人了。」
對國公府家事早有猜測的江曉月,在不确定來人身分以及來意之前,并沒把小家夥叫過來,而現在可以讓他露面了。
「是。」
春柳旋即離開。
程玉生過來得很快,他進來的第一個把事是跑到江曉月身邊,依賴之情顯而易見。
「姊姊。」
叫完了人,這才将目光轉到季三岳的身上,面露驚異之色,眨了下眼,脫口道:「季二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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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曉月,「……」
管事?管家?這是一個概念嗎?
她朝對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季三岳十分識趣地開口解釋,「小的現在就是個管事,因辦事不力被國公爺降下來了。」
江曉月意味深長地笑,若有所悟地道:「那想必這次來的人被捋下來的不少。」
季三岳道:「姑娘睿智。」
我睿智個屁,這不是尋常手段嗎?她都懶得腹诽了,實在是能說的點太多。
江曉月拉住小家夥的手,笑着對他說:「你家裏來人了,但暫時不能接你回京,他們是過來服侍你的。」
程玉生眼睛裏的光彩黯淡了不少,但很快振作起來,「那我要多叨擾姊姊一些時日了,姊姊不會嫌棄我吧。」
「不會,想住多久都行,家裏不缺你那一口吃的。」轉過臉來,她又問季三岳,「府上可有給玉生的信,若有便給他。」
程玉生眼含希冀地朝季三岳看過去。
季三岳頂着自家世子的目光壓力,開口道:「沒有信箋,國公只讓小人轉告世子安心跟着姑娘就好。」
對于家裏視江家姊姊為姑奶奶的事,程玉生過來之前就已經知曉了,畢竟之前縣衙外的動靜鬧得不小,所以他并不會對季三岳口中的「姑娘」有什麽誤解。
只是此刻聽到沒有信,他再次沮喪了。
江曉月伸手摸摸小家夥的頭,「你還小,不給你寫信也是怕你理解不了。」
你們家那檔子爛事,現在真沒法給你講啊,糟心!
程玉生點點頭,「我知道。」
他們都覺得他年紀小,不懂。
其實,他懂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姊姊并不喜歡他這個親弟弟,他之所以會被人擄出京城,也是因為喝了姊姊遞給他的蜜水。
來自身邊最親近之人的惡意,才是最令人恐懼和害怕的,反而是江姊姊這個半路遇到的陌生人,對他抱有莫大的善意,這真是一件讓人啼笑皆非又無可奈何的事。
看小家夥情緒低落的模樣,江曉月将他摟進了懷裏,輕拍他的背,默默地給予他安撫。
一旁的縣令大人看着眼角直跳,最後硬生生移開視線,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小孩子,他不生氣!
這下他是真的多了一個小舅子了。
溫子智一點兒都不覺得多一個國公岳父有什麽可值得高興,反而覺得煩透了。
*
天高雲闊,氣爽風清,倒也是一個出行的好季節。
一大早,縣衙門口便聚起了一支隊伍,丫鬟婆子護衛齊全,身着官服的縣令大人親手将妻子扶上了馬車,臉色并不是十分好看。
廢話,他娘子甩開他帶着那個多出來的小舅子要去秋游了,還不是一天半日能回來,他能高興嗎?
尤其是看到緊随其後爬上馬車的小舅子,溫子智臉色越發地難看起來。
春柳低頭上車,鑽進馬車,并不打算也不敢摻和這種家庭争寵戲碼。
車窗簾挑起,露出江曉月的臉,她對站在車外的丈夫說:「我們會盡早回來的,不必擔心。」他們把家裏的護衛盡數帶上了,安全絕對沒問題的。
溫子智心裏嘆了口氣,他是擔心這個嗎?他只是因為不能陪妻子出游而郁悶罷了,這點小心思自然是不能說的,畢竟旁邊還那麽多随行的人呢,溫子智只能叮囑些瑣事,「海邊風大,注意保暖。」
「知道了。」
兩人對視一眼,随着窗簾落下,馬車也開始緩緩啓動。
溫子智站在縣衙前一直目送一行人走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半點兒影子,這才嘆了口氣,轉身回衙門。
而在鱗輔而行的馬車中,江曉月也隔着車廂回首,雖然明明什麽也看不到。
程玉生忽然叫了聲,「姊姊。」
江曉月回首,朝着小家夥微微一笑,「怎麽了?」
「姊姊是舍不得姊夫嗎?」
江曉月笑了下,「他一個人留在縣衙,多少是有些孤單,舍不得倒不至于。」
程玉生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可惜姊夫身有責任,沒辦法跟我們一起去玩。」
春柳低頭偷笑。
江曉月笑着搖了搖頭,四郎一定不會想要小家夥的同情的,他大概只會恨得咬牙切齒。程玉生往姊姊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自己的嗓音,「我們這時候出行真的不要緊嗎?」
看他人小鬼大的模樣,江曉月忍不住笑了,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他皺着眉頭想了想,肯定地說:「我覺得除了出游,姊姊還有別的用意。」
江曉月沒有回答他,只是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是個聰明的小腦袋。
程玉生眨巴眨巴眼,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她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頭。
這回小家夥抗議了,「姊姊,再揉發髻要亂了。」
江曉月不以為然地說:「亂了讓綠荷再幫你梳就好了,她手藝挺好的。」
好像挺有道理的樣子。
但想了想,程玉生還是提出了異議,「可是,姊姊不揉的話我都不用再梳一遍的。」
「那豈不是顯不出綠荷的作用了?」
程小世子突然明悟了什麽似地閉上了嘴。
姊夫說得對,不要試圖跟女人講道理,她們沒理氣也壯,會用她們豐富的歪理邪說把你堵到啞口無言。
江曉月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沒再說什麽。
在馬車颠簸的搖晃中,江曉月和程玉生順其自然地倒在鋪了柔軟毛氈的車廂內睡了過去,而春柳和綠荷則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試圖與本能相抗衡。
結果可想而知——睡了一車廂。
周公的英俊美貌絕世風華是世人都無法抗拒的,遇到了便只能淪陷。
馬車周圍的護衛神情嚴肅緊繃,保持着高度警惕。
青州這地界其實并不太平,因為除了山匪,這邊還有近海的特産——海匪。
當初溫子智也沒說假話,确實能看到海,只不過要走很遠的路罷了。
申家紮根博望上百年,昌盛繁榮,要說他們與海匪沒有關系鬼都不信,這些世家大族但凡傳承過百年的一定是盤根錯節關系複雜。
因此,想要扳倒他們也非一般手段可行。
正所謂樹倒湖猱散,牆倒衆人推,謹慎周全的大戶但凡出一個申偉這樣瘋狂病态的,也就預示了它走向衰敗的必然。
那些被禍害致死的女眷,富貴人家的不知凡幾,人人心裏都有着一本帳,只消一個由頭,便會如同天塌地陷般讓申氏覆滅。
如今,序幕已然拉開,最濃墨重彩的一幕即将登上舞臺。
江曉月姊弟的這次出游,便是至關重要的一環——誘餌!
大網張開,靜待獵物入內,不怕獵物不動心,因為這已經是他們僅有的機會,孤注一擲,圖窮匕見。
對于這個計劃,溫子智是反對的,可惜面對夫人雌威,他的反對被鎮壓了。
若只有自己的話,待在內衙足不出戶,江曉月并不介意,這種生活狀态她熟,但眼下家裏還有個還得學騎射,了解風土民情,勢必要出門的小家夥,那就不能這麽被動了,必須主動出擊,一了百了。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更重要的是,國公府這次派來了五十個護衛,有了這五十個護衛,再加上他們出京時帶的,這讓她有足夠的底氣做這個餌。
這些護衛基本都是實打實戰場厮殺出來的老兵,以一敵十完全沒有問題,對抗二三百人的流匪不在話下。
況且,海匪上了岸,實力便要打折扣,贏面更大。
當馬車停下的時候,江曉月幾乎是第一時間便睜開了眼睛,耳畔少了車馬鱗輔的聲響,對于她而言便已經是最好的提醒。
春柳是第二個醒過來的,她先幫着姑娘整理了一下衣服發髻,确認沒有問題才掀開車簾鑽了出去,不多時,外面便傳來春柳的聲音。
「夫人,生少爺,下車吧,我們歇息歇息,再繼續上路。」
幾個人從馬車上下來。
隊伍現在是在路邊開闊之地暫時休憩,埋鍋造飯。
他們其實并不着急趕路,所以随走随停,到點埋鍋造飯,随興的很。
程玉生蹲在一口竈前好奇地看着護衛們做飯,綠荷在一邊陪着他,江曉月則帶着春柳走到營地一邊的幾棵樹下。
正午時刻,陽光有些強烈,秋日的陽光依舊還顯得有些熱情,只不過,風是清爽的,吹得人舒心暢意。
「夫人,喝水。」春柳将水囊遞過去。
江曉月接過拔開塞子喝了兩口,又重新塞好,「怕不怕?」
春柳猶豫了一下才說:「其實還是有一些害怕的,畢竟以前也沒什麽機會驗證,夫人您一直都不愛動彈的。」
這話說得江曉月十分冤枉,那叫她不愛動彈嗎?
還不是因為老天爺給她的這種怪體質,一不小心就讓她被迫接受人心黑暗的洗禮,她沒辦法了,才自己把自己困在一方小天地了嘛。
「我現在也不愛動彈,這不是沒辦法了嘛,我要是不動彈,這事一時半會兒還沒個結束。我就還好了,真要讓你家老爺自己辦這事,多少還是冒了風險的。」
春柳撇了撇嘴,「可老爺寧可他自己冒這份風險。」
不得不說,春柳實在是說出了溫子智的心聲。
江曉月低頭整了下袖口,雲淡風輕地說:「我要不是有這體質,我也不會替他操這份心,能不冒險還是不冒險的好,好歹後半輩子還指着他陪呢。」
「那您不指望着老爺養啊?」春柳忍不住小聲打趣了一句。
江曉月偏頭看了丫鬟一眼,帶點狐疑地問:「他還有別的收入來源嗎?」
春柳,「……」
好吧,她錯了,老爺所有的財産印信全在夫人手裏,每個月的花銷都是夫人撥了給他的零花,老爺就是那種掙了錢全部上交,自己反而要等例錢的那種人。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對夫人來說挺好的。
至于老爺——他自己喜歡夫人喜歡得不行,主動求着嚴加管束的人,似乎也不用別人替他抱不平。
夫人和老爺這一對,用一句俗話來形容就是——什麽鍋就該配什麽蓋,絕對的般配。
「可是,老爺不知道您這體質啊,您打算什麽時候告訴老爺?」
說到這個,江曉月便有些頭疼,「不想跟他講。」
「可您不講,老爺總免不了要擔心的啊。」
江曉月皺了皺眉頭,「我不想看到他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春柳沉默了下去,夫人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也不知道那些人打算什麽時候動手。」江曉月不去想那個煩惱的事,換了個話題。
春柳想了想後回道:「不好說,咱們現在離縣城也才半天的路程,他們估計一時半刻的不會動手。」
「這倒也是。」江曉月微微伸了個懶腰,不怎麽在意地說:「倒也不急,慢慢來吧,現在着急的是他們。」
「姊姊,姊姊……」
那邊傳來程玉生歡快的喊聲,江曉月笑着看了過去,見他朝着自己直招手,便招呼了春柳一聲,「走吧,過去看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