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38】
寬闊的馬路上,車流如織,人來人往。
丸丸擡頭,嫩綠的法國梧桐,翠柏,巨杉樹,被修剪成筆直挺拔的方形。
薄薄的金色暖光灑在枝頭,落一地斑點在泊油路,微風一吹,滿地光點亂跑。
看起來特別好看。
枝繁葉茂的大樹,修剪的這麽整齊,她擁有法力都做不到。
人類真的好聰明啊!
她覺得自己就像這顆樹,莫名其妙被修剪成他想要的形狀。
她做錯了什麽?
他憑什麽不顧她的意願呢?
起初,她只是完成小妹未完成的人間旅程。
遇見他,莫名其妙同車去沈家。
他很聰明,找出自己話裏的漏洞,成了知道自己秘密的那個人。
在這個世界,她舉止,言行都格格不入,可是有這個人懂自己,她覺得一點也不孤單。
她是開心的,歡喜的。
莫名其妙的,他向自己求婚,說愛她。
Advertisement
他說,是自己先撩他的,摸他身體,貼他面頰,玩他喉頭。
從沒有女孩這樣對過他,就這樣,他動心了,沉淪在自己給的蜜糖裏。
她內疚,覺得自己欠他很多,配合他到處表演這場荒唐的婚約戲碼。
明明是,他心知,她杜明,他們只是朋友,隔着很多未知的不可能。
這一切,在18000米的高空被打破了,他願意不要性命,她熱血彭拜,順着他早已規定好的路線,敞開了心扉。
現在,又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妻子!
事态的發展,就像她永遠理解不了的數學題一樣,她從來看不懂。
但控制事件走向的,永遠都是他!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他一直在把她這顆樹修剪成他想要的形狀--
愛他的形狀。
永遠依附于他生長的形狀。
為此,他強吻,甚至不惜強·要。
她知道,他是愛她的,他為自己是傷心,難過,愁眉不展幹,費盡心思。
他的确很疼她。
但他只有一百年壽命,百年之後入了地府,一碗孟婆湯會斬斷一切绮思,進入新的輪回。
可是自己呢?
她有上千萬年的壽命,一百年,只是她微不足道的拇指大的一小段時間。
他這一百年,她将用千萬年回報他。
這一刻,她已經預見了她未來的模樣。
她不欠他的,她想。
淚霧湧出瞳孔,凝在眼睫,濕漉漉的,像只惹人憐愛的小鹿。
她用力錘他的胸膛,帶着薄怒說:“我很生氣,你用‘有個場合需要你出席一下’這種話就騙我領證,連個求婚儀式都沒有,太便宜你了。”
他由着她錘,心理卻舒了一口氣。
一直到她沒了什麽力氣,哄着說:“你別鬧,我一定給你補。”
丸丸:“那一定不能比上次的訂婚宴差。”
他笑,“好,一定比上次更大。”
丸丸:“那你之前說,你會做耙耳朵,什麽都聽我的,現在這話還算嗎?”
他以為她會跟自己歇斯底裏的鬧,臉上都是驚喜,半天才反應過來,說:“你叫我往東我不敢往西。”
丸丸:“那我現在想回家,還有,被你這樣騙來領證挺沒面子的,暫時先別對外人說,行嗎?”
他審視她。
她撇嘴,委屈的快哭出來,說:
“我連回家這樣的人身自由都沒有,說什麽都聽我的,你不過都是哄我的。”
她轉過身,走下臺階,湧進人群的背影看起來孤單寥落。
他心裏刺了刺,追上去,牽起她手說:“沒有要控制你的人身自由,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不應該在飛機上度過,我陪你玩一天,明天就回去,行嗎?”
她頓住腳,90度轉身,撲進他裏,手環在他腰上,揚起臉,下巴抵在他心髒,看向他,糯糯說:
“你以後不許再騙我了,也不許再利用我的信任,私自給我做任何決定,否則,我一輩子都不理你,真的。”
她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像小麋鹿一樣,聲音軟綿綿的,嬌小的身子,像小綿羊趴在他懷裏,乖巧,萌化人心。
他瘋了一樣的對那個未謀面的男人嫉妒,憤怒,一下煙消雲散。
心軟的一塌糊塗。
他想,他可以什麽都不計較了。
自從遇上她,他的底線一退再退。
下巴抵上她額頭,說:“你乖乖待在我身邊,那些話,我只當沒聽過。”
丸丸還以為他說的是分手的話,糯如着說:“嗯。”
擁擠的人潮裏,兩人相互依偎。
他試圖從她的體溫裏,尋找歡愉,掩蓋嫉妒不平,展望美好的未來。
或許他也覺得,他們之間需要一些東西來輔助兩人的關系。
破天荒的,今日他沒有選很文藝的地方游玩,而是選了最喧鬧的巴黎迪士尼樂園。
夢幻的城堡,真人版的童話人物再現,花車游行,像是每個成人都回到了童年的時光。
丸丸頑皮的挑一個有長長小尾巴的小狗公仔卡籠放在楚銘頭頂。
他臉是刀削般的完美,周身氣質又是沉金落玉般的矜貴,配上萌蠢的小狗公仔有些違和,滑稽。
丸丸笑說:“和你很配。”
楚銘被捉弄,也回敬她一個碩大的小兔子卡籠卡在頭上。
丸丸扯着兔耳朵比剪刀手賣萌自拍,玩的不亦樂乎。
“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丸丸指着旁邊女孩手裏拿的彩虹色西班牙油條,舔唇說。
楚銘無奈,揶揄說:“你小孩兒。”
人卻上前交流,問清楚地方,帶着她去買。
楚銘一向不吃這些小零食,丸丸閃着bling bling的光,接過超漂亮的西班牙油條,咬下一口最上面的玫紅色。
她小巧的貝齒,含着一小截,朝他嘴邊靠近。
楚銘沒想到她今天這麽開放,楞了一下。
他禁欲多年,不太習慣公衆場合這麽親熱,但她紅唇比這西班牙油條還誘人。
鬼使神差的,他唇靠近,含上油條。
咬下去的瞬間,她唇卻忽然靠近,貼着他的唇咬下油條。
軟軟的唇像飛鳥劃過水面,在他的心上漾起一圈圈漣漪,某處一片燥熱。
而始作俑者,已經嬌笑着跑開。
他苦笑,追上去,報複性的帶她去暮光之城恐怖之塔。
丸丸走在幽深的恐怖塔裏,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在最後的一個恐怖畫面裏,特意趴在他耳邊吼。
他配合的裝作被吓了一跳。
然後,兩人笑做一團。
楚銘拿的是VIP通到,兩人也不用排隊,一天時間,就把印第安納瓊斯,危險神殿,巴斯光年等所有的景點都玩便了。
玩了一天,回到酒店,楚銘照舊避去陽臺。
衛生間嘩嘩的水流聲斷了有一回,楚銘進了屋子,就見,和之前捂的嚴嚴實實的睡衣不同。
今天穿一件紅色西瓜紅吊帶睡衣出來。
圓嘟嘟的風景線在薄薄的領口若隐若現。
随着細細的步伐微微晃動,惹人遐想。
濕漉漉的頭發歪在一側,露出修長的天鵝頸。
橘色的暖光從頭頂照下來,給她全身度了一層柔和的光。
她見他看的癡迷,半靠在牆上,手指微勾。
她幾天似乎格外不一樣。
他吞了吞口水,朝她走進,有些不敢置信,“你……”
她嫣紅的唇漾起漂亮的笑容,手指拎着他領口朝自己踉跄一下。
她踮起腳尖,唇貼近他唇,問:“我今晚漂亮嗎?”
他唇貼近,說:“漂亮。”
閉眼想吻下去,她手指貼上他唇幽幽說:“那你給我吹頭發。”
然後,她就趴到床上,自己優哉游哉的看漫畫。
紅色的西瓜裙像傘面一樣打開,乘的光潔的美背,腿,愈發白皙。
修長的小腿交叉擡起來,又放下玩。
這幅畫面足以勾死人。
能看不能吃,這對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簡直是一場酷刑。
他懷疑她是故意的。
長舒一口氣,擯棄一切雜念,一寸寸為她吹頭發。
偏生她還不允許他開大功率的,說是傷頭發。
半個小時的酷刑結束,他迫不及待去浴室。
丸丸起身,掏出他口袋裏的香煙,打火機去陽臺。
打開煙盒,抽出一根,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煙草香。
放進嘴裏,“啪”按下機匣,橘色的火焰跳起來。
香煙對着火苗燃燒緩緩吸一口,煙霧從口腔湧入鼻子,肺,嗆的她咳嗽起來。
猩紅色的光點緩緩朝前移動,她真不明白,這東西有什麽好的,他為什麽要天天抽。
她又放進嘴裏猛吸一口。
一雙修長的手指從她手裏奪過煙蒂扔到地上,命令道:“這不是好東西,你不許抽。”
吐出奶白色的煙霧,她說:“你不是也抽?”
他噎了噎,把她抱起來說:“那我戒,行吧。”
輕輕把她放到床上,剛要起身,她腿卻勾上他的腿,豁的用力,翻身把他壓在身下。
傾身,手指慢慢在他臉上摩挲。
在他詫異,不解的目光下,她低頭,小小的舌尖吻上他的耳垂。
濕濕的,軟軟的,含着熱氣的舌尖落在耳垂,耳尖唰的像燒紅的蝦尾,心尖像被羽毛劃過,整個人都打了一個激靈,一片燥熱。
他翻身耳上,啞着嗓子問,“可以嗎?”
眼裏是濃的化不開的欲。
她唇角勾起一絲輕輕的弧度,哂笑,“你給我選的機會了嗎?”
這句質問,語調不輕不重,微微勾起的眼角有嘲弄,責問,氣惱,恨,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身子一僵,心裏像有一把小刀在淩遲。
昨晚的理直氣壯,問心無愧蕩然無存。
他忽然發現,他是這麽怕她恨自己。
此刻無比慶幸,昨晚留了底線,給自己留了挽回餘地。
“對不起。”他手覆上她雙眼,低低說:“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手觸上開關,她說:“別關,開着吧。”
話音落下,她修長的手指擡起來,拉下肩帶,說:“想要,今晚,随你。”
他手掌從她眼睛上拿下來,詫異的問,“你确定?”
她看向他,嫣紅的唇勾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嬌嬌說:“嗯。”
他審視了一會,壓下,手掌穿過她的指尖,與她十指相握。
閉上眼,柔軟的唇如雨點般密密麻麻的落向身下。
香軟嬌小的身子乖巧的躺在懷裏任由撥弄,這酥軟讓人嵌入骨髓般的愛不釋手。
愛意脹滿胸懷,只有深深的吻,才能夠緩解。
他腦子早就成了一團漿糊,翻湧的泣血頂上腦門,每一滴血液都在燃燒。
這是他渴望已久的。
是完全屬于自己的一種主權宣誓。
他滿懷激動的看向她的臉,卻發現,她視線空洞的落在窗簾邊的一絲縫隙裏。
臉上沒有一絲緋紅。
好像這俱身體是別人的一樣。
他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澆了下來。
原本快要焚身的灼熱,一下散的幹幹淨淨。
他翻身而下,重新為她蓋上被子,在她耳邊說:“別這樣,丸丸,你別跟自己怄氣,你這樣還不如殺了我。”
她沒看他,低低問,“不做了嗎?”
他說:“不做了,在你不願意之前,我不會再碰你。”
她說:“是你自己不要的,楚銘,我不欠你了。”
話音落下,她拿被子蒙上眼。
良久,一個溫暖的胸膛從後背靠上來,把她攬盡懷裏。
她沒有掙紮,沉沉睡去。
吃了早飯,楚銘拿上行禮,出酒店往車上去。
丸丸站在酒店門前,擡頭看了一會。
楚銘打開後備箱,一眼看見靜靜躺在副駕駛下面的信。
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怕她看見不高興,想了想,繞到側門,偷偷把信裝進西服裏面口袋。
兩人到了機場,丸丸看見大廳一角的抓娃娃機,走近,一一看向裏面的娃娃。
“想抓嗎?”楚銘問。
她擡頭看他一眼,輕輕笑一下,說:“算了,我從來沒抓到過,辦理登機吧。”
她擡腳向服務臺走去。
他抓住她手腕拽回來,說:“試試吧,也許,這一次能抓到呢。”
他掏出手機掃了二維碼,說:“過來,我們一起抓。”
她走到他身前,娃娃機特有的“滋滋”聲響起。
她手按在操縱杆,他手覆在她手上。
三角爪子移動,他摁住她的手,摁下綠色按鍵。
松松的爪子落下,很神奇的,抓住了一只紅色的小狐貍,一點點像出口移動。
這三支爪子太松了,小狐貍搖搖欲墜。
她自己都沒發現,她提着一顆心,緊張的在出口和爪子之間來回移動。
她是那麽期待能抓到。
時間好像是被誰拉長了,這三秒的時間,一顆心始終繃着。
爪子松松散開,小狐貍從出口滑落,她彎腰撿起來,歡喜的說:“真的抓到了……你看,真的抓到了。”
和昨日不同,她這會子的笑容特別單純,讓他想到了她初次見到她的時候。
他有意逗她開心,又掃了旁邊的抓餅幹娃娃機。
紅色的光圈閃了一圈,他抓住她手摁下,碼了六層高的餅幹全部落進出口--全中。
他又掃了旁邊的福袋二維碼,她選了一個,打開,福袋裏面居然是手機。
她看着這一堆東西,不可思議的說:“你運氣真好,我們今天賺大了!”
楚銘柔柔看向她,眼神能滴出水,說:“不是我運氣好,是我們在一起,才擁有了這份好運。
看來,我們是天注定的緣分。”
她謝謝睨他一眼,“肉麻,登機啦。”
巧的是,還是來時的那趟飛機,還是那個空姐。
楚銘主動找空姐幫丸丸要餅幹。
空姐十分大方的給了一整盒。
一路上,丸丸跟小松鼠一樣,嘴巴不停,吃了一路。
下了飛機,楚銘送她回沈家。
國內正是白天,蘇柔在公司,沈煦在學校。
楚銘幫她把行禮拿到卧室。
丸丸打折呵欠看向他問:“你去哪呀?”
楚銘揉她小腦袋,“困就睡一會吧,我去公司。”
“嗯,那我睡一覺,不送你了。”
他在她額頭落一吻,寵溺說:“嗯,好好休息。”
他咚咚下樓,穿過沈家院子,上了車。
一道目光目送他遠去。
收回視線,審視了這座閨房一眼,去蘇柔,沈知霖房間轉了一圈,從相冊裏抽了一張全家福。
那是在三亞拍的。
又去沈煦房間轉了一圈,下樓,直奔崂山。
楚銘出了沈家別墅往公司去。
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躁,不安。
他習慣性從西服口袋掏煙,一下掏出那封信。
他又掏出打火機,按下機匣,橘色的火焰“啪”的跳起來。
緩緩靠近,白色的信被熏出黑色的煙灰,燃上火焰。
被燃過的地方一片焦黑,像是有什麽東西離他遠處。
豁的,他手掌按上火苗,滅了火。
顧不上手掌被燙紅,他拆開信。
被燒了一個黑角的信展現在眼前,上面的字,像一顆雷,砸在他眼上,心上。
楚銘:
對不起,除了這個,我不知道還能和你說什麽。
我要走了,回到屬于我自己的地方,不要來找我。
先不要告訴爸爸媽媽,小煦,我會想辦法,讓真正的小妹回到他們身邊。
他“嗖”的一下,像箭一樣沖出去。
終于把這章寫完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