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夜
大夜
014
李蒼雪假裝沒看到，随手把那個界面劃走，然後把她的電話號碼記錄在柳明南的通訊錄裏，并加了微信好友。
“後面你有什麽話可以直接跟我說，就不用通過王少則了。”李蒼雪把柳明南的手機遞回給他，然後拿自己的手機，通過好友添加。
李蒼雪的微信名是“南南”，柳明南心裏得意，心想：“她果然還是我的死忠粉。”
李蒼雪看到柳明南嘴角微微上揚，馬上解釋，說：“我微信名的‘南南’，不是對你的标注，是我小名叫南南，千萬不要誤會。趕巧了，我們有一點點重名。”
“哦。”柳明南看李蒼雪的頭像，是一只戴着花環在笑的柴犬。看着這可愛又燦爛的笑容，任誰都不自覺地被感染。柳明南看看李蒼雪，覺得這個頭像跟她挺搭的，一只快樂小狗。
而李蒼雪加了柳明南好友之後，馬上點開他的朋友圈，看看他都發了什麽，可柳明南朋友圈只有一條橫線，連朋友圈背景都是空白的。
“你不會是順手就把我屏蔽了吧？”李蒼雪嗔着，扒着柳明南的手機去看。柳明南打開朋友圈給她看，裏面也是什麽都沒有。
“你這個人好無聊哦，都不發朋友圈。”李蒼雪說罷去喝水休息。
“我覺得沒什麽好發的。”柳明南說。順手也點開李蒼雪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僅三天可見，可光是這三天裏，就發了七八條。出工要發一下天上的雲朵；化妝要跟化妝師搞怪合影自拍；到了片場要發攝影師的防曬面罩……
每一條朋友圈，都感覺李蒼雪活得很快樂。
只是發得太頻繁了，柳明南的好友裏，發朋友圈這麽頻繁的人，都已經被他屏蔽了——不過看在她總是帶來快樂的份上，就先不屏蔽她吧。
“我今天帶了冰塊，要不要喝冰水？”李蒼雪拿着保溫杯跑過來。
“好呀。”柳明南說着打開自己的保溫杯。李蒼雪笑嘻嘻地把小半杯冰塊倒進他杯子裏。
終于成功道歉，柳明南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司徒蘇交代給他的任務，也應該做起來了。便趁機說：“我後面教你演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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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呀。”李蒼雪很痛快，“你要怎麽教我？”
“我今天要拍大夜，應該教不了你了。明天下午我在戲院練功，你到時候來找我？”
“沒問題！”李蒼雪答應着。
柳明南這次在劇裏扮演長靠武生，需要在臺上表演的戲比較多。劇組便專門給柳明南找了個武生師父，教他功夫和唱腔。
柳明南在通告不滿的時候，會來戲院學習，通告太滿的時候，就叫師父去酒店裏教學。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練習，柳明南一把大刀已經耍得有模有樣。
李蒼雪收了工，一個人來到戲院練功場，進門就看到牆上貼着“戲比天大”四個大字。這四個字，是她小時候最先認識的四個字。她剛會走路，父親就帶着她來練功場，指着牆上的四個大字，說：“戲比天大。”
小小的李蒼雪，看着幾個大字咿呀學語：“戲……不塌噠！”
牆邊放了各式練功道具，還有一把紅木椅子。一年多前，她就是從這種椅子上摔下來的。其實她從這椅子上摔下來過很多次都沒事，可偏偏上次摔巧了，腰椎骨折，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
李蒼雪在練功場掃視一圈，看什麽都很熟悉。只是物是人非，現在父親已經不在了，她也因為腰傷成不了刀馬旦了。只能借着拍戲，再過一過戲瘾，從別的武生身上，找一找當年父親的影子。
柳明南正在裏面舞大刀，武生師父站在一旁指導。
李蒼雪走近兩人，贊嘆道：“你是之前學過戲曲嗎？舞得蠻好的。”
柳明南行雲流水，一套動作打完，得意地看了看李蒼雪，說：“入行之前，跟鄰居家叔叔學過一點皮毛。”
“你這進步速度，可不像是學過一點皮毛。”武生師父說。看得出他對柳明南非常滿意。“今天就先到這裏吧。你有空自己把唱腔再練一練。”
“好。”柳明南擦着汗說。
武生師父打了招呼下班了。
柳明南把大刀放在一邊，對李蒼雪說：“這裏空間大，我就在這裏教你表演吧。劇本帶了嗎？”
“帶了。”李蒼雪拿出劇本。她的劇本都用熒光筆和标簽紙做了标記，看得出每一場戲，都認真去揣度了。
兩人席地而坐。柳明南翻看着劇本，說：“前面沒什麽情緒波動的戲，其實你演得還行。後面的哭戲，你有嘗試過嗎？”
“嘗試過。哭不出來。”李蒼雪說得理所應得。
“其實對于初學者來說，最重要的是沉浸感。”柳明南把劇本往後翻，找到一場戲，指給李蒼雪看，“就這場戲吧。這場戲是我身受重傷，渾身是血，你以為我死了，抱着我痛哭。這種爆發式的哭戲，難度是最小的。”
說着柳明南就躺在地上，手顫顫巍巍的伸向李蒼雪，有氣無力的說：“蒼雪，其實我……”話音未落，他手猝然落地，眼睛一閉，頭一歪。
沒有鮮血，沒有傷妝，柳明南暈過去之前，還有模有樣地做了個吐血的動作。李蒼雪只覺得有點搞笑。
但她還是努力忍着，根據劇本的要求，抱住柳明南，嚎啕，喊着：“方旬！不要啊，方旬……”
柳明南眼睛睜開一條縫，看李蒼雪的表情。她嘶吼的嗓門挺大，眼裏卻沒有半顆眼淚，甚至嘴角還帶着掩不住的笑。
“你得以為我死了。”柳明南說。
李蒼雪憋着笑，說：“我沒辦法當你死了啊，你好好的還呼吸呢，我沉浸不進去。”
“……”柳明南無奈，“那至少也別笑吧……我重傷可能死了哎。”
“可我就是哭不出來啊。”李蒼雪為難。
“那這樣。”柳明南坐起來，面對李蒼雪，“你回想一下，一些讓你哭起來的事。”
李蒼雪回憶了一下，笑着說：“我從出生到現在，一路坦途，想要什麽有什麽，沒經歷過什麽太傷心的事，這對我來說，太難了。”
柳明南想了想也是，李蒼雪這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也沒吃過什麽讓人想想就落淚的苦。
看着柳明南認真的樣子，李蒼雪忍不住逗他，說：“你突然跟我求婚的話，我可能會感動哭吧。”
“……”柳明南面無表情地看了李蒼雪一眼，對于她這種無差別撩人的行為，無言以對。
可李蒼雪看着他被憋得沒話說的樣子，卻笑的得意。
柳明南無奈，說：“我們得加緊練習才行。過兩天，我要去參加綜藝，在劇組的時間會變短，就沒空教你了。”
“沒關系，還有如玉哥。”李蒼雪說。
“……”柳明南臉上明顯難看了許多。
“我本來就不是專業演員，很難把握情緒，急不來嘛。”李蒼雪帶着一點撒嬌。
“如果我也跟你一樣這麽想。那我不是專業武生，動作不到位，唱腔不合格，也沒有關系了？”柳明南冷着臉。
“是呀。”李蒼雪點點頭，“戲曲本來就不是一個能速成的東西。我還想着，你後面演《黃逼宮》那場戲的時候，椅子功直接上威亞呢。”
“武生師父都沒說我不行，你就決定給我上威亞了？”柳明南有點生氣。
“本來就是有風險的動作……”李蒼雪沉默了一會兒，“我當時就是練椅子功的時候，摔傷的。”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以後可能都不能上戲臺了。”
李蒼雪平時嘻嘻哈哈的，這會兒失落地樣子，倒讓柳明南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試探着問：“再練一練，不行嗎？”
“不是練的問題。”李蒼雪落寞，“我現在從心底就害怕上椅子……以前還有我爸幫我一起克服恐懼，現在他不在了，沒人幫我了……”
“這個戲院裏，就有刀馬旦老師的……”柳明南想安慰李蒼雪。卻看到李蒼雪紅了眼眶，大眼睛噙滿了淚。他不擅長言辭，更不擅長安慰人，沉默着，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打破這難過的氛圍。
他瞥到劇本，慌亂地說：“記住這個情緒，可以帶到拍攝裏。”
一句話把李蒼雪的眼淚給壓回去了。
李蒼雪白了柳明南一眼，怒道：“你這個人真的很沒有情商哎。看到女孩子哭了，不應該哄一哄嗎？”
“我……”柳明南為難。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會。
“別告訴我，你連哄女孩子都不會？”李蒼雪盯着柳明南，“不會連戀愛都沒談過吧？”
柳明南躲開李蒼雪的視線，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李蒼雪在心裏想，怪不得那個藍藍跟你分手，你這個情商，跟誰談戀愛，都得分手。
李蒼雪擦了擦眼淚，說：“那你打一段鼓給我吧，我就不難過了。”
“……”
“你不願意？”李蒼雪緊盯着柳明南，一副不會放過他的架勢。
“這裏也沒鼓啊。”柳明南說。
“跟我來。”李蒼雪拉着柳明南出門，兩人迅速回了酒店。在酒店大堂裏，有架子鼓。李蒼雪指着架子鼓後的座位，說：“來吧，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
柳明南已經很久沒打鼓了，小心翼翼地拿起鼓槌，先輕輕敲了兩下軍鼓。那輕輕的兩下，像是點燃體內熱血的鑰匙，柳明南笑起來，有力地敲擊着。
強有力的節奏迸發出來，柳明南像是勁舞一樣，把肢體的熱情都揮灑的架子鼓上，歡快又熱情。
李蒼雪站在一旁，看着柳明南在鼓前完全變了一個人，也不由得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