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血漿
血漿
040
李蒼雪腳踝受傷拍不了戲,就把賣劇的事提上了日程。
之前因為柳明南的緋聞熱度大,已經有幾家平臺在接洽,但平臺和平臺之間,其實既是競争關系,也是合作關系,他們之間也相互透露和打探消息,都想壓一個最低價,來買獨播權。
賣劇不像買菜,買菜講究個這次滿意,下次再來。但李蒼雪的身份,各平臺也都了解,她可能這輩子就只拍這麽一部戲了。他們的買賣,是一錘子的買賣,做完了這次,就沒有下次了。
自然是各種耍小手段壓價。昨天說這部戲沒有頂流,可能播出效果不是很好;今天說編劇沒什麽名氣,故事質量能不能保障啊?明天又說我們只能出這麽多,你如果賣給別的平臺,他們出的還沒我們多……
李蒼雪只是問:“那你們平臺想要這部劇嗎?”
每個平臺的回答都是:“想要是想要的。”
李蒼雪便統一回複,說:“那哪個平臺給的價高,我就賣哪個平臺獨播。哪怕只是高一塊錢。”
一錘子買賣容易引來偷奸耍滑的商人,但坦誠也是一錘子買賣最強的必殺技。
各平臺都回去考慮了一段時間,等李蒼雪的腳可以下地亂跑的時候,有平臺給出了高價,買下了這部戲的獨播權,定檔寒假,先付定金,後續按照點擊分成。
加上之前拉來的gg贊助,李蒼雪基本已經可以還上借媽媽的錢,後續點擊分成,就都是多賺的了。
李蒼雪的腳傷恢複之後,又重新投入到拍攝中。
秋日漸涼,拍攝也進入尾聲。石竹和杜如玉的戲相繼殺青,只剩了柳明南作為男主最後的幾場戲。
柳明南拿到通告之後,激動不已,他期待已久的床戲終于要來了。
明天一共兩場戲,白天是柳明南重傷昏迷,李蒼雪以為他死了。另一場戲,就是柳明南養傷康複之後的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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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通告單和劇本匆匆上樓來找李蒼雪,想借着對戲的理由,跟她多說幾句話。可到了門口,又覺得大半夜的,來跟女演員對床戲,實在是不像話,有假公濟私的嫌疑。
他在李蒼雪門口徘徊良久,想着要麽借口對昏迷的戲?可那床戲就排在後面呢……
正猶豫着,李蒼雪突然從宋知微房間出來了,李蒼雪看到柳明南手裏拿着劇本,問:“有事?”
“沒有。”柳明南盡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表現出太多期待。可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嘴角自然下垂,怎麽看都有幾分冷漠。
“哦。”李蒼雪自顧自地開門進屋,順手關門。
柳明南用手掌頂住門,說:“明天有一場哭戲。之前我教你表演的時候,你不是哭不出來嘛,我就想着,看你需不需要幫忙。”
李蒼雪把門拉開不寬不窄的空隙,只看得到她的臉,說:“沒關系的,我拍了這麽多場哭戲,已經差不多能拍好了。”
“那……”柳明南頂門的手就是不松開,“那床……吻戲呢?”
李蒼雪爽朗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說:“吻戲,我們不是演過嗎?”
當時柳明南為了掩飾那份忍不住的沖動,把一個充滿占有欲的吻,粉飾成了吻戲。而當初的話像是一顆子彈,射中了現在的他。
“那床戲呢?”柳明南說,“導演也還沒具體講過,大概尺度拍到什麽程度。”
“不管什麽程度……”李蒼雪略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柳明南,“你全裸的戲,我們不也表演過了嗎?”
柳明南無言以對。
李蒼雪如此坦誠,反而讓別扭的他無地自容,也再找不出別的理由。
“那就明天拍攝現場見啦,緋聞男友。”李蒼雪說着關上了門。
把柳明南的期待,也一并關掉了。
一場戲而已。
拍攝現場,柳明南衣服裏藏滿了血包。今天這場戲,是他暗中劫住來追殺女主的殺手,跟敵人打鬥的過程中受了重傷,當女主趕到的時候,他已經倒在血泊中,女主以為他要死了,兩人訣別時,女主忍不住說出心中感情。
在拍攝柳明南跟衆人打鬥的時候,導演讓李蒼雪先在休息室休息,這樣可以讓李蒼雪在見到血泊中的方旬時,能快速入戲。
當到李蒼雪拍攝的時候,她遠遠就看到了柳明南躺在地上。劇本裏應該是她慌慌張張跑過來。
但看到柳明南身上的血一直在往外湧,她有點害怕,似是有點難以置信緩步走向柳明南。導演沒有喊卡。
李蒼雪走到柳明南身邊時,柳明南口中鮮血湧出,李蒼雪一下就跪了下來,“你……你……你……”了半天,卻一句臺詞都沒能說出來。
柳明南抓住李蒼雪的手,露出寬慰的笑容,說:“你沒事就好。”
李蒼雪抱住柳明南,這一動,柳明南身上插劍的位置,突然湧出血,李蒼雪的眼淚也跟着湧了出來。
“我帶你去找大夫!”李蒼雪哭着拉柳明南起來,可柳明南身體太重,她根本拉不動。
這一扯,反而讓柳明南又吐了一大口血。
柳明南抓住李蒼雪的手,說:“小姐,小的沒用,可能只能護你到這兒了。以後的路,要交給你自己了。”
“不行!”李蒼雪抱着柳明南淚如雨下,“我們說好要一起鏟除佞臣,一起在朝為官……”話未說完,已經泣不成聲。
“小姐成會說笑,我一個戲子,哪能……入朝為官……”柳明南氣若游絲。
“我說能,那你就能。”李蒼雪抱着柳明南,他嘴裏的血一直湧,染紅了她的衣袍。
“小的多謝小姐青睐……”柳明南說着緩緩阖上雙眼。
“不是青睐,是傾心。”李蒼雪嚎啕大哭,“你沒事的,你快醒醒啊,求求你醒一醒……”
這時李家護衛趕到,沖上前來,把柳明南圍住。
“非常好。卡!”導演喊道。
柳明南聽到“卡”,睜開眼,正看到李蒼雪淚如雨下。
“拍完了。”柳明南拍拍李蒼雪,從地上站起來。
佩佩跑過來,給李蒼雪遞上紙巾,她一時不能從戲裏出來,淚流不止。佩佩扶着李蒼雪先進了休息室。
工作人員上前幫柳明南擦臉上身上的血,處理現場,柳明南有點不放心,說:“先等一下,一會兒再處理吧。”然後跟着進了休息室。
“李老師,你這場戲的表演太棒了。陳導在監視器後面都驚呆了。”佩佩誇贊着李蒼雪,想把她從戲裏帶出來。
“謝謝。”李蒼雪的眼淚卻停不下來。
柳明南進了休息室,身上還插着一把劍,就來到李蒼雪面前,關切地問:“是不是吓到了?”
李蒼雪抽泣着點點頭。
“別怕了,都是假的。”柳明南猛得把劍從身上拔下來,劍的橫截面粘了膠水,接觸他皮膚的地方,一點事都沒有。
“你看,連皮膚都好好的。”柳明南拉着李蒼雪的手去摸,“不信你摸摸。”
摸到那健康的皮膚,李蒼雪平靜了一點。
柳明南手指在臉上一抹,刮了一點血漿下來,說:“這也不是血,是劇組造的血漿,是甜的,不信你嘗嘗。”
說着往李蒼雪嘴邊送。
然而李蒼雪卻哭得更厲害,一時難以自持。
當初李蒼雪的父親周源臨終前,也是一直吐血。父親每吐一次血,李蒼雪都吓得泣不成聲,雖然她那時候只有十三歲,但知道,血吐出一點,父親就離死神近一點。
所以當看到柳明南吐血的時候,她一下就想到了當初病床上的父親,眼淚不自覺就下來了。
後來父親為了安撫李蒼雪,叫人買了一包劇組的血漿,用手指蘸了,給李蒼雪嘗,樂呵呵地說:“爸爸吐的不是血,是劇組造的血漿,是甜的,不信你嘗嘗。”
當初嘗到的那個味道,和今天劇組的血漿味道幾乎一模一樣,微甜,沒有什麽異味,還有點蜂蜜的味道。
可越是相近,越是讓李蒼雪哭得停不下來。
她抓着柳明南的衣服,才勉強不讓自己脫力摔倒。
柳明南察覺到李蒼雪的異樣,輕輕擺擺手,讓其他工作人員先出去。然後緊緊抱住李蒼雪,輕輕拍着她的背,溫柔地安撫着:“沒事的,沒事的,我好好的呢。”
“如果你現在還是好好的該有多好……”李蒼雪縮在柳明南懷裏,嚎啕大哭。
小時候她跟媽媽住在一起,能見到爸爸的時間不多。只有寒暑假媽媽才會送她去爸爸家。所以她一直盼望着長大,盼望着能随意開車來找爸爸。可爸爸沒能等到她長大,也沒能等到她學會開車,就走了。
周源去世沒多久,她就去了國外,盡量不去想爸爸,因為每次回憶,都帶着傷痛,想起來那個在病床上痛苦吐血的人。
那是她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