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向南把手裏的信收好，嘆了口氣一直沒說話，看着院子裏幾個孩子在讀着書，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這幾年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早早的辭了縣城裏的工作，回來當個閑雜人等。可是他的不少同事都陷了進去，就連他們德高望重的校長也被扣上了臭老九的帽子。
聽說學生不僅讓老校長帶着牌子游行，還讓他圍着操場學狗叫，向南又想起上輩子的事情，老校長後來實在不堪忍受爬到樓頂上自殺了。
他走之前特意的同老校長談過，委婉的暗示了之後的情況，老校長卻是一片樂呵呵的：“咱們做文化的又不偷不搶的，哪裏有那麽嚴重？向南啊，你多慮了！”
他不知道老校長有沒有後悔，信裏說的老校長的情況讓他的心裏沉甸甸的，從前在學校的時候，老校長對他挺不錯的，他一個鄉下來的小子，無權無勢沒有城裏戶口，能在學校教學，老校長幫了不少的忙。
上輩子的時候他無能為力，自身都難保，要不是家裏世代是貧農，大隊長又一再的說好話，得以才順利脫身，這輩子他提前回來了，避免了之後的一切，便開始回想起老校長。
與他來說，老校長差不多就是像父親一樣的存在。
大隊長進來的時候，看見小兒子陰沉着臉，當初他還不同意小兒子從城裏回來，要不是向南脾氣執拗，這時候恐怕也就遭了殃，從那以後家裏的大事小事他都會來過問一下向南。
“爹怎麽了？”向南見大隊長進來問了一句，窗戶外面的孩子耐心的讀了一會兒，現在便開始叽叽喳喳的說起話來。
他也不是非要把這些孩子教好，就是不至于每天閑着，讓他下地幹活吧，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真的不會多少，也覺得自己不是那塊材料，還是就這麽打發下去，等到的時候再去參加高考。
“沒啥事兒，就是看看你忙啥呢。”大隊長吸了兩口煙，“向南，雖然你娘不在了，但是你嫂子這人還不錯，要是看上哪家姑娘了，記得讓他幫着張羅張羅，都是一家人。”
向南歲數也不小了，村裏都沒剩下幾個人，真的成了大齡剩男了。
“行，我知道了，爹。”向南痛快的答應了，大隊長在心裏嘆口氣，每次答應的比誰都利索，但是真正的做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兒了。
要是別的孩子他還能說句話狠話，可自家的孩子連句重話都不願說，衛東都六歲了，這邊兒連個對象都沒有，怎麽能讓他不發愁？到了地下可不是連他娘都對不住。
雖然現在提倡反對迷信，他也去縣城裏開過幾次會，對村民們說的很嚴重。但是自個兒心裏有時候還是會這麽想，畢竟世世代代多少年的習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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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沒有看上的？月珍那姑娘？”大隊長臨走之前又問了一句，向南揉了揉眉頭，“爹，要是有的話我一定和嫂子說。”
他不是看不上月珍，而是覺得這些人都有自己的歸宿，月珍上輩子嫁給了東興村的人，日子過得雖然沒那麽好美，但也不差，加上還有一個保貴天天惦記着她，穿回來的那一刻，保貴都還沒娶媳婦兒。
他上輩子的時候也娶妻生子，對妻子雖然感情沒那麽多，平常也是平平淡淡的，但是這輩子他突然想換一種生活方式。
唯一可能對不住的就是還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和他的父親吧。
別看現在他還小，心理年齡比他爹都還大，實對這些情情愛愛的不感冒。找一個比自己小很多歲的姑娘，那也是一種挑戰。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梅莉這樣很好的融合在小孩的身體裏，每天樂樂呵呵的捉雞攆狗。
才剛剛四五歲的她便承包了家裏兩只母雞的口糧。每天定時定點的去雞窩裏拿回來兩個雞蛋，運氣好的話能有三四個。
兩家日子好過了不少，就想着怎樣填個進項，光種地肯定是不行，志風天陽的飯量越來越大。下面還有天成和志景，不提前打算着點，萬一到時候不夠吃。
林青秀對這個最有感觸的，他們林家在平原上受到的波動比較大，前年就連過年回家的時候，飯菜也是高粱面窩窩頭，富強粉是徹底吃不上。
自立那孩子明明比天成還要大上幾個月，卻生生的矮了一個頭。嫂子悄聲的找她抱怨說家裏孩子太多了，老三兩口子幹活又沒那麽利索，一大家子在一塊兒過的太累了。
他們大人倒是不怕，就是覺得對不住孩子們，尤其是自立，從小就被寵着，現在卻也早早的就下地幹活了。
他心裏還記得天成這個夥伴，等他們再次去的時候，自立早早的牽出來一只小狗，原來年初的時候下了一窩小狗送的送，死的死，最後他非得丢下這一只，說天成惦記着呢。
天成知道之後的确很開心，拉着自立嘟囔了半天，“下次你一定要去我們家過年，讓我娘給你包餃子！我天陽哥哥還會帶咱們去山上，有特別多好吃的！”
自立聽到肚子咕咕叫起來，他已經不記得餃子是什麽味兒了。只知道非常非常的好吃，他趕緊點點頭說：“好，等過段時間我一定讓我娘帶着我再來。”
這一段時間直接拖了兩年，前兩年收成都不太好，親戚們都沒好意思走動，今年小麥長的還可以，林老太太算了算，讓林青秀的大哥帶着他們去林青秀家裏住上一段時間。
不為別的，北行村的廟會就在6月份，林青秀提前沒得到消息，一見她哥哥娘過來，高興得合不攏嘴。
梅莉甜甜的叫了聲：“姥娘，大舅妗妗！”
林老太太一把把梅莉抱起來，親親她的小臉蛋：“我的乖孩子呀，正在幹啥呢？”
梅莉這段時間心裏有些不太安生，小時候的記憶她沒多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但算算時間天森可能馬上就要生病了。所以她為了以防萬一，也不讓天森接觸雞狗，天天讓他吃飯的時候洗手。
普通的感冒不怕，就怕是病毒或者細菌之類的交叉感染，到時候不好治了給那家人可成之機。
天森一開始的時候不肯配合她，朝着林青秀就說：“娘，妹妹老管我，我是哥哥！”
“娘，他吃飯不洗手！”
天森把自己的小手伸出來，“我手是幹淨的，剛洗過！你怎麽不去管大哥和二哥！”
天成和天陽一般不會摻和到他們兩個人的吵架裏，因為沒多大會兒，兩個人又和好如初了，開始一致對付他們倆，所以這時候兩個人都裝成鴕鳥的樣子。
“好了，不就洗個手嘛，天森你再去洗一下。今天晚上讓你爹帶着你們都去洗個澡，跟你們說啊，不許自己去下水。”
林青秀有這話，主要還是因為小胖墩兒。前兩年的時候，小胖墩和村裏的小剛衛東在大盆裏漂着玩，時間有點長了，等回頭的時候盒裏就剩他們三個人了，準備往岸上走的時候，不知道三個孩子看見了什麽都吓得夠嗆。
衛東說他什麽都沒看見，但是小胖墩卻看見黑色的頭發晃來晃去，回去直接就發燒了，他娘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去跳大仙兒的來看，只好抱去衛生院。
後來還是大隊長發了話說，小孩子是昏了眼，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就此揭過了誰也不許再提。
這事兒其實就是梅莉和志風搞的鬼。她看小胖墩早就不順眼了，整一個小霸王，誰都說不得，一不開心就嚎啕大哭。就連月珍都拿他沒辦法，每次都氣得直喘氣。
梅莉一方面是想給他個教訓替月珍報個仇，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記恨着之前的事，特地找來志風，兩個人一合計梅莉就辦了一次女鬼。只把三個小孩吓得屁滾尿流，小剛膽子還大些，準備拿木棍去捅他的時候，志風趕緊把志紅的一件紅衣裳拿出來，遠遠的看過去，可不就像是個無頭水怪。
長了四年的頭發終于由焦黃色變得有點兒黑了，加上天色比較暗，幾個孩子也沒看清楚，就哭天搶地的跑了。小胖墩從那以後老實了不少，也不敢一個人下水了，村裏的大人聽說之後，轉身就囑咐自己的孩子，現在下水都得讓家長陪着，生怕被水鬼勾去了。
梅莉對衛東和小剛這兩個孩子還挺抱歉的，小剛心大下了兩天就活蹦亂跳了，衛東卻病殃殃的一直不見好，不管向南和大隊長怎麽開導他，堅持自己那天看見了鬼。
這麽一想，她心裏還是挺愧疚的。只希望随着時間的流逝，兩個孩子的心裏別留下太大的陰影。
這事兒除了她和志風，誰也不知道，兩個人誰也沒提過。
“娘，你們怎麽過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讓當家的去接你們！大隊裏有牛車，現在也不用，和超英說一聲，好借的很！”
“又沒多遠，走一會兒就到了，接什麽接！”老太太不以為意的說，她打量着姑娘的家裏，“孩子們越來越大了，你得想辦法蓋蓋房子了，以後天陽天成娶媳婦地兒都沒有。”
林大哥在旁邊點點頭，“等農閑的時候我過來幫幫忙，給你們一塊蓋兩間屋子。”
“行，大哥，我倆也正說着呢，這兩天得把房子蓋起來，梅莉越來越大，住在一塊的确不方便。”
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是大通鋪，梅莉就讓她爹安了一個簾子，算是一個獨立的小空間。她睡覺的那邊還委托天陽給找了一些舊報紙，往牆上一貼還挺像模像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