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宋珩走的時候，外面下了場磅礴大雨。
在李育鳳的眼神示意下，崔畫撐着傘送心上人出去別墅大門。
宋家派來接送的車早早等着。
05年以前的轎車，還刷着土裏土氣的黑漆。
“珩哥哥……”崔畫還想跟到車那兒，宋珩擺擺手，自己撐傘繼續前行。
漫天雨滴，司機舉着黑傘下車為他開車門。
崔畫有些失望。
她明明一直照着媽的吩咐做了，為什麽宋珩對她仍是不冷不淡？！
宋珩收傘坐進車之前，回頭掃了一眼。
遠處杵立的少女馬上面露喜色，以為他念念不舍。
二樓掩了一半的窗簾，崔詩趕緊躲回去。
呼——
差點被宋珩發現了。
十五歲的宋珩雖然年紀小，但是洞察力方面，對比二十五歲的他毫不遜色。
崔詩只是想多看幾眼這個時期的他，沒料到險些被抓包。
Advertisement
雖然可以用金手指，不過崔詩一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能少用就少用。
崔詩坐回書桌前。
眼前忽地隐約閃現出一串數字，鮮紅得宛如紅燈标示的數字。
崔詩眨了眨眼，幻象轉瞬即逝。
……也許是錯覺。
她很快抛開詭異的現象，仔細回想陳媽當時發生意外的時間。
陳媽摔下樓梯……大概在三天後的上午。
那天正好是周末，崔詩和崔畫去上鋼琴班，回來的時候陳媽已送去醫院，宣布無救。
得找個理由留下來。崔詩想。
三天後，早上八點，菲傭過來敲崔詩的門。
“詩小姐，畫小姐在等你。”
這時催化劑應該洗漱好在餐桌上等着了，崔詩躺在床上，閉着眼。
她只能暫時裝例假來了。
“阿菲，你跟姐姐說一下，我來那個了，今天不能和她去上課了。”
崔詩隔着門，用痛苦的語氣說。
“那……小姐你沒事吧？”
崔詩：“我沒事，就是不能陪姐姐去上課。”
得益于十年後作為四線小明星的一點演技，崔詩演起病人來還算自然。
菲傭沒多久離開房門。
幾分鐘後，陳媽輕輕推開門走進來，端着熱水和止痛藥。
然後看見崔詩大字型趴在床上看漫畫書，小腳丫子還一晃一晃的。
陳媽：“……？”
崔詩看得太入迷，之後才發現陳媽進來了，下意識把漫畫書塞被窩裏。
陳媽無奈笑道：“阿詩，你還是沒怎麽變。”
崔詩一愣。
陳媽說：“這樣也好，我放心了。”
崔詩低眸，陳媽這麽一提，她忽然記起自己在崔家的處境，似乎是從十二歲開始，越來越差。
這一年除了陳媽去世，到底發生了什麽？李育鳳莫名其妙地開始向她發難了。
“雖然你沒生病，還是喝口熱水吧。”陳媽并無責怪她的意思，将熱水遞過來。
崔詩沒拒絕，乖乖喝完，跟對方撒起嬌：“…陳媽留下來照顧我好不好？”
這樣呆在她身邊，便能避開摔樓的意外。
“小詩，你身體沒有問題，偷懶一天不去上課就夠了，我還得幹活呢。”
“哎。”崔詩住着小孩子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做起小孩的表情，“那我只好讓陳媽回到敲門前了——”
她剛說完，周圍的一切開始照着她的話變化。
端着水杯的陳媽收回手，站起身，往後退，退到門邊……
也是這時，之前一閃而過的紅色數字，又在崔詩的腦海中浮現。
崔詩前所未有清晰地看見，腦中那串數字，像加減法那樣減掉了一。
尾數原本是6，現在變為5。
崔詩：？莫非金手指有什麽附帶操作？
但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崔詩先放着，把陳媽的事解決了再說。
被退回去的陳媽再打開門，看見的是蓋被子蓋過頭的她，心疼地替她按摩，又去廚房熬紅糖水。
崔詩如願将陳媽發生意外的相近時間，綁在自己身邊。
“陳媽，你坐着別動，幫我揉揉肚子，嗯……揉一個小時。”
婦人無奈又寵溺，最後仍是照做了。
就在崔詩成功拖住陳媽跳過那個危險的事發時間之際，一個小菲傭過來敲門：
“陳媽，太太找你。”
崔詩太陽穴猛地一跳，睜開眼。
陳媽收回按在她腹部的手，抱歉地笑笑：“小詩，等我一會兒，我先過去找太太。”
別去……
崔詩還沒來得及挽留，陳媽已經放下杯子出了房門。
崔詩馬上緊跟着下床穿好鞋，這個時間點太敏感了。
“詩小姐，你要去哪兒？”崔詩剛推開門，卧房門外的菲傭似是守株待兔已久，開口問她。
“……你怎麽在這兒？”
崔詩穿着睡衣，長發微亂，蹙着眉反問。
菲傭：“太太讓我在這裏照顧詩小姐。”
崔詩正覺不對勁，李育鳳從來沒關心過她的身體，怎麽突然這會兒開始假意關系起來……
樓下突然傳來尖叫聲：“死人了！有人摔在樓梯那兒——”
崔詩眼神一凜，立刻越過那個菲傭，直奔螺旋樓梯！
一樓潔淨明亮的地板，陳媽倒在那兒，頭部慢慢湧出暗紅的血，觸目驚心。
崔詩看到這一幕心跳驟停。
為什麽明明已經重來一遍，小心翼翼地避開，悲劇卻還是照樣發生了。
“詩小姐！”樓下的菲傭忽然驚恐地指着她，眼底滿是懼怕，“你為什麽……要推陳媽下樓？”
崔詩：？！
你媽的，這也能？？
崔詩皺眉一秒，身後很快響起李育鳳慵懶的嗓音：“怎麽了，這麽吵。”
“太太！詩小姐她殺人了！”樓下的菲傭馬上尖叫着報備。
崔詩攢緊拳頭，轉過身。
剛從三樓主卧下來的李育鳳，披着名貴的毯巾，臉色淡漠，聽完菲傭的話，才散漫地瞥去一眼。
她說：“先送去醫院，兇手事後再來查。”
本來崔詩毫不猶豫地懷疑是李育鳳指使菲傭推陳媽下樓，然後迫不及待地将髒水潑到她身上。
然而現在李育鳳的反應竟意外地冷靜得體。
下一秒，崔詩懂了。
“怎麽回事兒？大清早的吵死人了！”
年過四十的崔元九随後下樓，皺着眉頭起床氣極大，下巴一圈胡渣。
李育鳳自然地挽上崔元九的手臂，妩媚地撒嬌：“一個老保姆死了，有菲傭說是小詩推的，我說先把人送去醫院再查兇手。”
崔元九眉毛皺得愈發深，他原本就不喜原配的女兒，養在身邊也覺得晦氣。
當下，初戀的話讓他更加厭惡。
“崔詩，你可真夠狼心狗肺，陳媽也算看着你長大的了，你這是人幹出來的事嗎？！”
崔詩僵在原地，剛要張嘴。
然後，李育鳳體貼地撫着崔元九，柔聲替她說話：“你別怪小詩，沒準是她頑皮，不小心推的，小孩子家的沒惡意。”
不說還好，一說崔元九勃然大怒：“還小孩子？！她幾歲了？還把自己當三歲小孩嗎，好事做了是她的，壞事幹了就不是她的了？”
“元九……”
“好了！”崔元九越看崔詩越覺得是披着毒皮的惡鬼，“育鳳，你也別總是那麽善良，老是為這個不孝女說話，我沒她這麽丢臉的女兒！趕緊報警，該公事公辦就公事公辦！”
“……”崔詩抿唇，漸漸松開拳頭。
她撐到現在，只不過想知道李育鳳演什麽戲罷了。
行叭，還是上輩子的套路，沒勁兒。
崔詩閉上眼，再睜開，崔元九和李育鳳已經消失，底下的菲傭和血跡随即消散。陳媽站在不遠處，正要敲開她的房門。
那串數字跳動，減去二。
“……小詩？你不是在房間裏……”陳媽餘光掃見她，吃驚得很。
那菲傭此時還未過來蹲守她。
崔詩環視一周，顧不上解釋，攏着睡衣風風火火地帶着陳媽進房。
“陳媽。”崔詩坐到桌前，托着婦人的手，“你在這兒好好呆着，哪兒都不要去。”
“……怎麽了小詩，可我還得去做事……”
崔詩信手拈來：“不要可是，好了聽我的，聽我的準沒錯。”
随後她撿了本最厚的書，站起身，打開房門，頭也不擡地說：“陳媽不在，你給我滾。”
正準備念臺詞的菲傭：“……”
“詩小姐…”
崔詩懶得跟對方扯，直接走到螺旋樓梯的案發地點。
一個菲傭果然鬼鬼祟祟地站在離樓梯最近的角落。
崔詩回憶了一下，就是這個菲傭污蔑她推陳媽。
簡直了，惡人先告狀。
崔詩輕聲叫她過來。
那菲傭臉色一白，擔驚受怕地過來了：“詩、詩小姐，您有什麽事……”
崔詩正打算狠狠打她一耳光，背後忽然傳來陳媽的驚叫：“阿詩，你要幹嘛？”
她一愣，手緩了緩。
原來是陳媽不放心她，懷着操勞心跟出來了。
“陳媽，你先回去！”崔詩第一次态度這麽強硬，捏緊手上那本磚頭書。
在陳媽眼中，崔詩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氣場雖然強但也沒到震懾人的地步。陳媽笑笑，正要哄她別鬧，快乖乖回房休息——
“阿詩小心！”陳媽看見那不懷好意的菲傭要推崔詩，想也不想地過去護崽子。
崔詩不解地回頭，這時菲傭已經改變了推人目标，直奔要保護她的陳媽。
艹！
還好崔詩反應夠快，光速伸出手，一把拉過擋在她面前的陳媽，才沒被黑心菲傭推下去。
也太賤了吧，李育鳳給你了多少錢啊？
崔詩惱極了，“砰”地擲下那本厚書，幹她本來要幹的事。
她踩上去，高度正好，然後揚臂攢足勁兒狠抽了那菲傭一大耳刮子！
“！”
菲傭被她打得措手不及，捂着迅速紅腫的臉，手腳發軟，然後又被十二歲的崔詩扯到樓梯臺階。
崔詩估摸了下，這個高度應該摔不死人。
手打疼了，換腳來，她立刻踹開這個被李育鳳指使的黑心菲傭！
咕嚕——
黑心菲傭摔得四仰八叉，極其不雅。
這大陣仗招來了其他安分守己幹活兒的菲傭們。
陳媽在二樓驚魂未定，樓梯底的崔詩拍拍手，開始中氣十足地喊：“啊！有個菲傭要欺負我啊嗚！”
地上四肢慘痛的菲傭錯愕：？？？
陳媽緩過神，緊跟着下樓，李育鳳和崔元九也趕了過來。
“崔詩！怎麽回事兒？！”崔元九永遠是那句開場白。
崔詩揉着眼睛，假哭：“爸爸，她欺負我，扯我頭發說媽媽想我去死。”
菲傭瞪圓雙眼，驚慌地看向李育鳳，忙不疊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你胡說些什麽！”李育鳳頭一回面露不虞，怒斥崔詩。
崔詩嗚嗚哭個不停。
崔元九一臉不耐煩，也沒心思追究這場鬧劇誰對誰錯，訓斥讓崔詩別哭了，哭得他心煩！
當對象只是摔傷的菲傭，并未出人命的時候，崔元九只忙大事懶得搭理小事的性格，把崔詩罵了一頓便讓她回房呆着了，至于菲傭，給了一筆醫藥費就開除了。
但此事還是沒能完美解決。
當天下午，宋珩照例來輔導她功課，催化劑又被召喚出來騷擾時，陳媽還是出事了。
同樣的一聲慘叫，崔詩和宋珩一起趕到樓梯處。
還未來得及看樓下的狀況，宋珩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我怕吓到你。”他輕聲念。
少年指縫密合，五指微涼，仿佛帶了夏天蟲鳴的味道，崔詩心跳漏跳一拍。
雖然但是，崔畫在後邊看着啊。
崔詩想也不想地推開他，臉頰微紅：“我、我不怕。”
她比較生氣啊啊啊，李育鳳這個歹毒的女人，為啥就是不肯放過陳媽！
宋珩慢慢收回手，沒說什麽。
指尖似乎還殘留着她臉上的奶香，他細細地摩挲指腹。
崔畫目睹這一幕，僵硬幾秒，仍是挂上溫婉的笑：“沒事，應該問題不大……”
她說着，循聲望過去，又被入目的血跡吓得倒退一步，“好多血……”正好撞到宋珩身邊。
崔詩：“……”你當打靶子呢瞄準宋珩撞。
而宋珩不着痕跡地躲過，沒有接住崔畫，連碰也沒有碰，簡短地說了三個字：“不用怕。”
然後稍稍站離，和她保持合适的距離。
欲搭上少年的手落空，崔畫正難堪又不甘，一旁的妹妹忽然“噗哧”笑出聲。
崔詩：“(*^▽^*)”
宋珩，幹得漂亮！就該這樣，找到好女人再好好戀愛！
崔畫臉上一陣紅白，心裏恨極，盯着崔詩的胖臉咬牙切齒。
就算宋珩現在對你另眼相看又如何？他将來，終究只會是我崔畫的未婚夫！
崔詩高興了幾秒，想到這輩子遠離他的任務，又開始失落。
“宋珩…”她望着年少時一如既往清冷的宋珩，有些懷念又惆悵，念出他的名字的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明亮了。
少年反應極快，聞言馬上垂眸朝她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