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李育鳳嗫嚅着唇,頭發被崔元九扯得生疼,一個勁兒搖頭否認:“不…不是……”
崔畫見母親臉色扭曲,似是被扯得受不了,她終于鼓起勇氣站出來:“爸、爸爸,你聽媽媽解釋……”
“解釋什麽?!解釋你媽怎麽騙我十幾年的??你沒資格叫爸!!”崔元九怒火旺盛,只想把這母女倆一起暴揍,他給她們當了十幾年的冤大頭!!
今時不同往日。崔畫唯唯諾諾地道了一句,不僅沒有效果還适得其反,徹底寒蟬若噤。
李育鳳本來保養得極好的秀發,被崔元九毫不留情地硬拽下一把,她發出慘痛的尖叫。
崔畫只敢抱着李育鳳哭,別的做不了。
書房門外的菲傭們面面相觑,互相對過眼色,便默契地竊竊私語起來:
“崔先生看來要趕李太太走了。”
“肯定啊,她們還有什麽理由呆這兒?”
“自作孽不可活…”
話音未落,房門內傳出怒極的男聲:“你們給我滾!滾出崔家!!”
*
叫菲傭把那對惡心母女趕走後,崔元九煩躁地壓着桌子坐下。
當初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厭惡。
崔元九本性就是翻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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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能抛棄發家前妻,當然也能踹走不檢點的現任。
他除了恨初戀綠他,還恨周建剛的出現,後者打亂了他以撫養人身份接收周琳的財産的計劃。
所以他才會容忍前妻的女兒呆在身邊,就是為了這筆巨額遺産。
目前已經全盤亂。崔元九雙掌插/進頭發裏,頭疼欲裂。
如果沒有周家介入,且他成功和宋家聯姻的話,他完美吞并壯大事業的宏圖絕對能如期進行。
*
雨夜,路上行人腳步匆匆。
一對穿着打扮富貴的母女狼狽地在商鋪屋檐下躲雨。
冷風攜着雨刮進來,崔畫不禁打了個冷顫,抓緊手中的行李箱。
她剛從優渥舒适的別墅離開,其中的落差巨大,她還恍惚着,覺得像做夢似的。
原本是人見人愛的崔家大小姐,光芒萬丈,風頭無兩,比她小三歲的崔詩如醜小鴨,而她是得天獨厚的天鵝。
崔畫咬唇,現在一切都變了,一直被她比下去的崔詩有個可靠的姥爺家,自己則是被父親掃地出門。
“發什麽呆!”母親咬牙切齒的聲音叫她。
崔畫含着淚擡頭。
李育鳳這麽多年在崔家養尊處優出來了氣質,此時即使狼狽,沾染貴氣的面孔也不顯落魄。
“哭什麽。”李育鳳一邊怪女兒心理承受力低,一邊提着那股氣不肯服輸。
現在只是一時處于劣勢,她跟崔元九多年夫妻,十分了解對方。就算崔畫不是他的種,李育鳳也能通過宋家來讓他認這個女兒。
李育鳳思及此處,盤問起女兒:“小畫,宋珩對你印象怎麽樣?”
這話又戳到了崔畫的傷心處,十五歲的少女心難過地答:“不…不知道,媽,他那天為什麽走得這麽快啊,都不看我一眼……”
李育鳳皺眉,說:“你們不是關系挺好的麽,我這麽費盡心思送你去宋珩的學校,你都在幹什麽?”
崔畫扭捏着說不出話。
*
雨過天晴正好是周末,天氣格外清新晴朗。
宋珩認真仔細地包裝好那套漫畫書,粉紅色的禮盒,系了個格外标準的蝴蝶結。
他跟家裏阿姨說了聲,然後便提着禮物出門。
司機載他在指定的地點停下,正要下車替他打開車門,宋珩說不用。
“我可能不會待很久。”宋珩垂眸盯着禮盒,實際在考慮如果她讓他留下的話他就留,“你先在這裏等着。”
“好的。”司機重新上了車,将車開到可停放的區域。
宋珩提着禮盒按門鈴,目光輕輕掃視着歷史悠久的四合院。
很快有人來開門,慈祥略胖的婦女眼神驚訝,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宋、宋家的少爺?”
“你認識我?”宋珩眼眸微亮。
那婦人是周家的老管家,跟過幾次重大家宴,對來過一次的宋家印象深刻。宋家跟依傍周家而起的崔家不同,宋衍忠特立獨行又穩定紮實,也不同于其他家族拼命開枝散葉,從中挑繼承人。宋衍忠只有一個獨子,從小精心培養。那次家宴,老管家正好瞧見了禮貌交談的宋珩,比起外人頗為稱道的宋家夫婦,這個獨子更得她心,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寵辱不驚的氣場,以後了不得。
老管家頭一回跟方德馨談及他人,講:“要是小姐晚生二十年就好了,宋家果然有遠見,那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纨绔子弟确實比不上他們家的獨子一分一毫,差得太遠。”
周家老夫人略微訝異,活成人精的管家很少這麽贊許一個人。
周建剛在一旁聽見些許,用看外孫女婿的目光打量宋珩,說:“不是還有小詩嗎?等着,我先給她相好。”
“您來過周家的家宴,我自然認得您,不知有什麽事讓您跑一趟呢?”老管家随即迎他進來,笑眼仔細地端詳對方。
個頭長得好,脊梁也直,精神狀态佳,最重要的是相貌儀表堂堂。
老管家真心贊嘆着,眼前的少年未來不可限量啊。
誰不想和這樣的少年郎結為親家?
“您不用這麽客氣。”宋珩眼眸暗下去,并不是他期待的答案,拿出基本的禮教,“我來找崔詩的。”
老管家:“詩小姐跟老爺他們出去爬山了,大概黃昏時回來,不如你先坐一會兒……”
“…沒關系。”不等對方客套完,宋珩輕輕打斷,視線落回粉色禮盒上。
“我不久留,這是崔詩喜歡的漫畫書,麻煩您轉交了。”宋珩鄭重地将禮盒遞過去,語氣誠懇。
他沒說這是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而說是她喜歡的,表達情感時總是隐蔽得不動聲色。
老管家尚未反應過來,宋珩已經準備離開了。
婦人想再挽留幾句,他抿唇道謝一句:“麻煩了,感激不盡。”
*
傍晚周建剛攜着妻子孫女回歸。
被迫運動了一天的崔詩立即趴下,倒床不起,擺出經典的葛優躺,jpg
累成醜狗。今天的爬山行動治好了她的活潑,令她深刻形象地知道了年少不知肥宅貴。
淦,她這輩子只想做個殘廢嗚嗚。
老管家手腳麻利地挂好外套,順便附耳彙報宋珩登門拜訪的事。
周建剛聽完後挑眉,方德馨則輕輕蹙眉。
“我怎麽說來着。”周建剛有些得意,他沒忘當年随口一說的豪言,“宋珩是個不錯的孫女婿。”
“…現在談這些言之過早。”方德馨更為謹慎,心中并不覺得這是好事。
她略有耳聞宋家夫婦看中的是崔畫,而不是他們的心肝寶貝。
就算是,之前因為太過看重那準兒媳忽略了崔詩,現在又轉換聯姻對象,一點兒也不尊重他們的寶貝孫女。
“好了,沒準那孩子只是過來照常拜訪一下,沒有別的意思。”周建剛瞧妻子憂心忡忡,好笑地幫忙解釋。
方德馨:“你懂什麽,老不正經。”
周建剛:“……”
“說來稀奇得很…”老管家見狀忙補充道,“宋家少爺連門也沒踏進一步,放下禮盒就離開了,說讓我轉交給詩小姐。”
這時崔詩步履蹒跚地出來覓食,摸着咕咕叫的肚子虛弱地說:“看看我,管家阿姨,我餓了π_π”
周建剛使了個眼色,老管家愣了兩秒,馬上去安撫崔詩的情緒:“好的詩小姐,我這就去準備晚飯。”
“嗯…”崔詩習慣性倒下客廳的沙發,下一秒被上等實心紅木的材質咯得懷疑人生。
“!”她護着脆弱的屁股墩子,小心翼翼地挪到旁邊鋪了坐墊的搖椅。
哎忘了這不是她十年後的奢侈公寓,軟泥榻榻米還沒面世。
“小詩啊。”臉上挂着可疑笑容的姥爺端着一個禮盒過來,笑眯眯地問,“這是什麽呀?”
“?”崔詩餓得前胸貼後背,緩緩将爪放到那盒子上,靜止。
她一邊緩慢地動手拆蝴蝶結,一邊奇怪地反問:“誰送的禮物啊?”
“宋珩。”
崔詩随即像接了燙手山芋立刻推開,搖頭如撥浪鼓:“別別別,趕緊送回去啊姥爺!”
“怎麽了?”周建剛就喜歡逗這個古靈精怪的孫女。
崔詩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說:“他……”
周建剛和方德馨豎起耳朵洗耳恭聽。
崔詩面如死灰的沉默:“……”
麻蛋居然想不出一個有力的拒絕并且解釋的理由!我好難!!
崔詩黔驢技窮之下,只好回去五分鐘,直接餓着肚子躺屍。
那一天晚上,不管姥爺和姥姥怎麽拐着彎要帶這個禮盒出場,她都一一避開了。
崔詩:T_T
真的,不是,一般,難。
*
翌日,星期天的早晨,宋珩提前起床,洗漱整理妥當後,在桌前伫立良久。
爸媽已經跟他談過了,高中最後一年去國外留學,但是他遲遲還未給出确切的答複。
這周是最後的期限。
宋珩沉靜地望着桌上整齊宛如強迫症的書,腦海重現他昨日在這裏将寫好的信夾進漫畫書的畫面。
說是一封信,準确地來說,更像一則簡短的邀約。
一個自信心不足的人寄出去的信,宋珩心頭微沉,又隐約覺得她會如期赴約。
只要她肯來,即使什麽都不說,他也願意忤逆父母的命令留在國內。
上午九點零六。
宋珩坐在環境幽靜的餐廳裏等候,不時擡眸望向門口。
他偶爾才會掃一眼摘下來的手表,時間的流逝反而是他最不關注的東西。
【崔詩,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想跟你談。
是否可以…
如果你明天沒有安排的話,可以早上十點來傾悅餐廳一趟麽?
我随時在那兒等你。
XX年Y月Z日,留。】
笨重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
宋珩握緊機殼,而後慢慢翻看收到的內容。
*
簡陋空曠的出租房裏,李育鳳盯着女兒的手機,幾乎每隔一秒就要問一遍:“宋珩回複你了嗎?”
崔畫披着略顯淩亂的長發,盡管很想趕緊點頭,但是又不得不搖頭。
她握着母親斥巨資買來的手機,緊張又隐隐期待着。
如今她們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宋珩身上了。
崔畫按照母親的吩咐編輯了一條錯別字較多的信息:【宋珩,我是崔化,你能帶錢過來贖我嗎,歹、歹徒他們綁架了我,爸爸已近抛棄我了,他不會來救我的,現在只有你能來就我了,求求你!】
錯別字是為了更逼真,人在危急情況下打錯字合情合理,增加其信服力。
只是逼真歸逼真,最主要能驅動宋珩過來救她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
崔畫這回的自信比之前要足一些,她不信宋珩會棄她的性命于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