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怒火
怒火
阿離咬着下唇:“你退開。”
季沐捏住她的脖子,用力壓進浴桶中,水花四濺,渾身濕透。
阿離無法反抗,天旋地轉,水便沒過頭頂。
貓都怕水,手抓不到固定物,她心中驚慌,只有身上沉甸甸的溫度,可以依靠。
她伸手攀住他。
季沐輕笑,在她耳側問,“這樣,涼快了嗎。”
阿離破水而出,水線從面頰滾下。
她身上的衣物,由蠶絲制成,打濕接近透明,緊緊貼和妖嬈的曲線。
阿離大口呼吸,用力撓了季沐一把,因為怒氣指甲無意間彈出,留下三道抓痕。
季沐肩側滲出血珠,落在浴桶中散開。
他也不在意,手指把玩貓耳,把肩膀往阿離湊了湊,“高興了?”
天氣炎熱,阿離特意要了冷水,一片冰涼間,只有季沐體溫灼人,浴桶狹小,他們手腳相貼,刺激着神經。
阿離被熏得難受,想推開他,但瞥見傷口,又縮了回去。
不僅她濕了,季沐也是,這人穿得單薄,此刻貼着身上,顯出胸肌雄厚輪廓,叫她按不下手。
她無奈低喊,“季沐!”
沒有反應的季沐,終于動了。
他染血的拇指,按在阿離眼底,慢慢抹開,留下豔麗的痕跡。
這樣的舉動不是第一次,她不懂男人為何執着于此,只知自己快氣炸了。
風拂過,身上猛地一涼,吹起雞皮疙瘩,她抖了抖。
季沐起身,他人高腿長,一步便跨出浴桶,不管大開的衣襟,對她伸出手。
阿離原想打掉,那抹血色在餘光中晃着,她最終還是握住。
季沐将她拉起,水聲嘩啦,輕松得像拾起一根羽毛。
阿離撿起軟布,包住滴水的頭發,十分無力:“你到底想做什麽?”
季沐抽走軟布,捏在手中。
她感覺很累,不想和他吵,軟布只有一條,她亦不想頂着濕發,擡手捏起法決。
這時發尾被撩起,季沐垂着眼,雖還是那冷淡的模樣,卻替她擦起來。
“不是不用法術嗎。”
阿離心跳了跳,趕緊掐住自己,暗罵不争氣。
擦到半幹,季沐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你走了,卻問我想做什麽。”
阿離胸腔發酸:“你不懂。”
季沐按在她肩上,認真道:“那就告訴我。”
他的目光純粹,叫阿離真切感到,他的确在疑惑,她想了想:“記得我們過的乞巧麽,我鼓了半個月的勇氣,才敢和你說。”
“本以為你肯定不允,沒想到成了。”
阿離找張椅子坐下:“你不知我有多高興,就算去的地方又黑又暗,也沒關系,可半途你還是走了,沒有理由,只是不想逛了。”
季沐皺眉:“就因我走了?”
阿離笑了笑:“你看,你不懂我在說什麽,這樣太累了。”
“季沐,真的太累了。”
她笑容很淡,如垂暮的老人,在晃動的燭光中,帶着股頹敗的病氣。
季沐本能不喜。
阿離眼波一轉,似笑非笑:“所以你來此,是求我複合?”
對于季沐這樣的人,這話是踩着自尊說。
她不意外男人黑下臉,一言不發,直接消失在原地。
阿離看着空蕩的房間,叫小二重新送水。
季沐他,應是不會再來了。
次日,她睡過時辰,匆匆趕往賽場,出了客棧差點撞到人,“秦憶柳,你怎麽會在這?”
秦憶柳見她發絲翹起,頓覺十分可愛:“來找你的,我在賽場沒見着你,怕出問題,邊走邊說。”
阿離便跳上屋檐,沒有圍牆阻礙,速度快上不少,左邊傳來風聲,她伸手接住,是塊裹巴掌大的油餅。
秦憶柳跟在她身側:“我猜你沒吃飯。”
他穿着淡青色的長衫,跳躍間翻滾,倒是十分花枝招展。
她咬了口油餅。
秦憶柳說:“百寸處有尊石雕,三尺高。”
阿離看也沒看,躍起避開石像,這種享受的默契,一如之前在小世界,他們也是這樣配合無間。
她壓下心緒:“你做這些,我的決定也不會變,還是別費心了。”
秦憶柳剛剛幫過她,那餅子還沒涼,面對如此白眼狼,竟情真意切地回:“你是溫柔的人。”
阿離嗆到,咳嗽起來,她下結論:“病得不輕。”
秦憶柳樂了:“我說是就是,你不要管我。”
過了會,他換個鄭重的口吻,“除去男女之情不提,我們并肩戰鬥過,作為生死之交,關心你也正常,換你見我餓着,就不管了?”
“阿離讓我試試,試都不讓我試,對我太不公。”
阿離嘆氣,他說得卑微,叫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第三場結果已張貼出來,他們果然是頭名。
獎品是一千靈石,以及中品的紅瑩果,這不是大頭,重要的是方寸草的分配。
阿離疑惑:“大黑他們呢,怎麽沒來?”
秦憶柳不答,攤開手掌,中間是四根鑰匙。
方寸草只有一株,人卻有五個,為了讓大家安心,阿離主動将方寸草鎖入盒中,将鑰匙分為四塊,他們四人每人保存一段。
“什麽意思?”她稍稍遲疑,還是厚着臉開口,“如果是送,我不能收。”
秦憶柳促狹:“哪有這樣的好事,要靈石的,我不過幫你傳個話,主要還是大黑三人爽快,願意松口。”
話是如此,但過程定不像他說得輕松。
秦憶柳将鑰匙抛給她。
阿離小心接住,撫着表面凹凸的紋路:“謝謝,多少靈石?”
秦憶柳比了個數:“下場比試不是混比,我該走了,今日醜時,記得來看。”
她捧着方寸草點頭:“結束後,我将靈石給你。”
丹修這邊的試題也出了,是煉丹,賽場會提供丹爐與草藥,他們現場煉制,符合品級者獲勝。
新考場在坤位,她前往時路過處隐秘花園,正巧見陶婉兒徘徊在其中,面色焦急,時不時看向某處,似在等什麽人。
忽然她眼睛亮起,快步迎上去:“怎麽才來,東西呢?”
“急什麽,比試開始還有一炷香的時間,”來人摸出玉瓶,其中的丹藥,一縮一放閃出光來,“喏。”
來人居然是赫連雲。
阿離蹙眉,此處只有參與比試的弟子能進,他是怎麽進來的?
陶婉兒當即服下,神情從容不少,催促道:“你快走,不要叫人發現。”
赫連雲不大高興,但依言走了。
距離太遠,阿離沒看清丹藥模樣,但又覺得熟悉,內心本能趕到不對,偏理不出頭緒。
“嗡——”
晨鐘長響,監督他們的考官入場。
阿離一愣,竟是玲珑閣的夏無極,夏紫嫣的祖父。
真是冤家路窄。
夏無極站在高臺,掃過阿離,眼神晦澀難辨,“入場。”
弟子分批比試,按成績入場,阿離是第一個,無需等待,沒想到緊接着便是陶婉兒。
兩人丹爐比鄰。
阿離倒不在意,可陶婉兒一直盯着她,嘴角帶着古怪的笑意。
夏無極等所有弟子入場,再次出聲:“檢查丹爐藥材是否出錯,比試開始後,一概不理。”
弟子開始檢查,阿離格外謹慎,陶婉兒瞧着不對頭,她怕玲珑閣動手腳。
可丹爐和藥材,竟毫無問題,她不放心,再次檢查,忽異變突生!
右側傳來驚呼,接着便是一陣振翅,有什麽沖她而來。
阿離時刻防備,立刻就要避開,但她的身體動不了了。
是夏無極!
夏無極眼神陰郁,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啪——”
陶婉兒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将阿離扇翻在地。
這人下了狠勁,她眼前陣陣發黑,好一會才重新聽到聲音。
“阿離姐姐沒事吧?”
陶婉兒扶起她,聲音很是無辜,“我最怕蟲子了,那金翅蚊停在你臉上,我才……你不會生氣吧?”
阿離感到自己能動了,便揮開陶婉兒的手,面上火辣辣生疼,應是腫了。
陶婉兒受傷道:“我都道歉了,你為什麽不依不饒,到底要怎麽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阿離視線恢複清明,陶婉兒面上笑吟吟,發覺她的視線,便擡起手左右翻看。
接着委屈道,“我的手掌都紅了呢。”
阿離握緊拳,擦去嘴角的血跡。
高位的夏無極,可算想起自己的身份,适時出聲:“何故喧鬧?”
陶婉兒搶先道:“爐中有只金翅蚊,我被吓到,不小心碰了下阿離姐姐。”
夏無極又問:“道歉了嗎?”
陶婉兒:“道了。”
“那便繼續比試,不得耽誤。”
其餘弟子對視一眼,心中生出同情,玲珑閣也太過分了,打成這個樣子,一句道歉便敷衍過去。
欺人太甚。
阿離将血沫啐在布裏,只要夏無極在,這個虧她就得忍下。
季沐還在,自己性命無憂,夏無極此舉,是試探她在季沐心中的分量。
就怕玲珑閣沒了耐心,她得盡快去找趟黑鲲。
阿離控制顫抖的手,繼續參與比試。
陶婉兒見此,揚起下巴,發出一聲哂笑。
……
季沐捏決的手斷開。
黑鲲很震驚:“怎麽了?”
不過最簡單的靜心決,築基的修士都不會錯,季沐怎麽會錯?
很快,他像是察覺到什麽,猛地擡起頭:“阿離,是她出事了,你還在這幹嘛,去幫她啊。”
季沐閉眼,手再次捏訣。
黑鲲猛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給個教訓。
……
阿離撐到比試結束,那半邊臉已經麻了。
她是第一個離場的,煉出的丹還需考官評定。
阿離倒不怕夏無極耍陰的,在這上面為難她,太過低級。
果然夏無極看後,與其他兩位考官交換意見,給她打了極高的分數,就是最後的眼神略顯複雜。
遺憾中夾雜着慶幸。
阿離出了賽場,找到寄存的藥囊,為了防止作弊,弟子不得攜帶外物,以至于此刻才能上藥。
抹完後,終于恢複知覺,感到連綿的刺疼。
她帶上鲛紗,先去趟錢莊,再去了藥閣。
柳山振眼中的情意,全全部部化作親情,他将離親娘迎了進去,又是招呼上茶點,又是叫丫鬟捶腿,好不熱情。
阿離捧着參茶,瞅着碗裏的靈芝,哭笑不得:“賺了不少?”
柳山振紅光滿面:“托福托福。”
阿離這張臉一放出來,那些女修男修便瘋了,他這兩月的銷量,比得上過去五年的總和。
柳山振笑得合不攏嘴,不等阿離開口,請她來到後屋,一筐筐的靈石,散着盈盈光輝,幾乎占滿了地方。
“你的份!賬本在這。”
阿離大致掃了眼,金額差不多,便沒有細看,柳山振要想繼續合作,就不會在這上面耍手段。
哎,煉丹真是個燒錢的活。
此刻還身價不菲,買完方寸草,便一文不剩了。
阿離将下月的丹藥留下,返回考場,看賬花了些時間,到後比試已經開始。
比武臺上,秦憶柳提不起勁,見到阿離打起精神,那把琴彈出花來。
結束,阿離笑話他:“還以為你沒睡醒。”
秦憶柳好脾氣道:“那是你沒來。”
阿離一頓,将裝靈石的儲物袋丢過去:“你點點。”
秦憶柳沒看,反而盯住她:“你的臉怎麽了?”
阿離偏開:“沒事。”
秦憶柳皺眉,倒沒有追問:“明晚的燈會,一起去嗎?”
阿離想要拒絕。
秦憶柳又道:“聽說這次彩頭是五色藤。”
阿離意動,五色藤稀世少有,對她極具吸引力,她無法拒絕:“那便走吧。”
秦憶柳笑出小白牙:“好。”
……
黑鲲将煉制好的面具,別在腰間,剛要離開生崖,季沐睜開眼,他很不開心:“我又不找夏老賊麻煩,去逛燈會都不行?”
燈會。
季沐擡起眼:“走。”
黑鲲驚疑不定:“你也要去?”
不是最煩人多,怎麽突然轉了性子,再說今日的劍,季沐還沒練呢。
黑鲲不情不願載上他,往燈會游去,等見到阿離,才懂他為何要來。
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