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章
第 80 章
這個夢,沒有斷片,一口氣就看完了。刷HE劇,身心愉悅。陳伊睜眼,窗外已經亮起來了,沙沙的雨聲裏,夾雜着兩個同事的低語聲。
她翻身起來,帶上紙出門去衛生間——這麽體面的房子,一個院子共用一個衛生間,不知道是為了完全複古還是因為并不歡迎有客來,但如果是後者,那還拍什麽宣傳片呢?
吐槽歸吐槽,這裏的景是真的不錯,昨天是一副景象,下了雨,又是一番景象。
她在衛生間碰上了方雅琳,兩人一邊洗漱一邊閑聊,出來又撞上了往廁所方向趕的劉姐。
劉姐急急忙忙地解釋:“那兩個占着坑不動,我到這邊來上個大號。”
陳伊和方雅琳偷笑。
吃早飯時,劉姐告訴大家,那兩個博主已經來了,要動作快點。
這工作場面有點亂,劉姐這邊策劃好了完整又完美的流程,但那個旅游博主不樂意配合,他一直處于直播狀态。劉姐為了公司形象,在鏡頭面前,态度不好太強硬,只能盡量遷就他們。
那博主時不時把鏡頭往陳伊這邊給,陳伊可不慣着,她是來拍照的,不是來當捧哏的。他一靠近,她就換遠處選景,反正昨天和攝影師培養出了默契,兩人合作起來如行雲流水,十分效率。
一群人忙活一天,也不确定到底誰是雇主。劉姐叫她們不要多問,變裝網紅比較友好,換服裝的時候,會熱切地和她們交談,不過,她也只知道是一個私人老板出的錢。聽說是不願意住這老宅子,賣了又可惜,打算把這打造成一個網紅打卡點,搞高端預定制,只接少而精(貴)的客人。
懂了!
不過,陳伊忍不住問:“你們覺得這裏的餐飲行嗎?”
這個叫金剛要八幣的妹子給了她一個眼神,然後委婉地表示:“不怪你們吃不慣,這是本地一些傳統美食,哈哈,好吧,是魔性料理。老實說,我這種土生土長的都有點适應不了。不過,晚上應該是常規菜譜,畢竟就那六道代表性怪菜,都上過了。”
陳伊沒好意思說除了那幾道調味古怪的菜,其它的菜也不怎麽樣。但她心知她對這些食物的不認可,一是因為地域差異,二是自己的嘴被董姨的手藝給慣得有點傲嬌。
東冧來的漢服網紅也沒報過真名,大家都是叫的昵稱。鯊鯊說:“那就好,中午我實在是有點尴尬,吃不慣這幾樣,又不好意思老是轉動桌盤。”
陳伊給她個“英雄所見略同”的眼神,兩人一齊笑。
八幣妹子也笑,說:“我是易胖體質,只敢随便吃兩口糊弄一下。對了,央哥說晚上安排了劇本殺,幫雇主測試一下,順便聯絡一下感情,就在這宅子裏。”
她将換下來的漢服仔細挂好,聳聳肩,又分享一條:“古裝劇本殺也是将來要發展的特色項目。”
啊,她們怎麽不知道?
陳伊連忙說:“我不行,腦闊跟不上。”
鯊鯊也說:“我都是跟朋友玩,彼此有默契,也知道分寸,不怕得罪人。跟陌生人玩,有點怪怪的。”
她和陳伊一樣,一臉為難,忍不住又嘟囔:“必須玩嗎?唉,這個錢真難掙!”
鯊鯊妥協了,陳伊還是很抗拒,因為工作內容裏并不包括這個。她很厭惡被那個“央哥”拍到,也不想跟這種人玩游戲。這人言行很油膩,又不太尊重女性,陳伊很樂意得罪他,一輩子不要再有交集。
她交完服裝,趕在晚飯前找了劉姐。
劉姐點頭說:“是有這麽一項,不過,有這麽多人呢,讓他們湊一湊就是了。”
她們這組來了7個,只有攝影小哥和他助理是男的,八幣妹子的助理和攝影都是女生,央哥的攝影是男的,但跟來的兩個助理都是女的。女多男少,少她一個真不算少。
方雅琳也不想去,劉姐也點頭同意了。鯊鯊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沒張這個口。
晚飯時,這十幾個人,圍坐一個大桌子,一共上了二十八道菜,味道一致好評,招待員還給大家帶了本地名酒,比中午那頓飯客氣多了。
央哥幾人一直在炒氣氛,但是大家工作了一天,都意興闌珊。飯吃到後段,央哥果然提起雇主交代的另一個任務:試玩劇本殺。
劉姐挨個點了陳伊和方雅琳,說:“我們這邊,她,她,比較累了,不參加,你們玩吧。”
央哥立刻說:“那怎麽行,少兩個人,那工作任務完成不了。”
劉姐皺眉,不滿地說:“她們不去,我們會去,有這麽多女士,還不夠嗎?”
央哥嬉皮笑臉地說:“都是宅鬥本子,就是女人們的戲啊,總不能讓我們扮姨娘吧?”
他說到“姨娘”時,怪腔怪調的,意有所指。
惡心!
陳伊垂頭,惡狠狠地戳着碗裏那塊牛蛙。
央哥把苗頭轉到她頭上,點名說:“陳小姐很敬業,肯定會配合工作的,對不對?”
陳伊頭都不擡,對着那塊牛蛙指桑罵槐:“這骨頭怎麽這麽難剔!”
央哥尬笑一聲,然後自顧自開始安排流程。
劉姐看接待員一直任他發揮,顯然是雇主授意,就小聲勸陳伊:“算了,就當是團建吧,不會玩也沒事,劃水就是了。”
這個确實在合同範圍內,這麽多人在一起玩劇本殺,又不存在什麽風險,所以她不好因為不想配合玩游戲就針鋒相對。
方雅琳主動說:“好的。”
劉姐人很好,陳伊不想她為難,只能點頭。
這是這裏最大一個廳,空間夠大,所以吃完飯,喝完茶,大家就地開玩。
劇本殺要有劇本,央哥又開始做妖了,說:“都由我來定,沒什麽意思,就抽盲盒吧。”
他的工作人員立刻附和。
劉姐覺得這樣也好,同意了。
陳伊看向八幣,八幣正朝央哥撇嘴,她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這兩人同屬一家傳媒公司,八幣肯定比她們更了解這人德性。
果然,雖然是衆目睽睽下的“公平公正”,抽到的劇本內容卻很低俗,夾雜着不少惡心的橋段。比如陳伊拿到的這個角色,就有個變态要求:必須向衆人口述“她”是怎麽勾引到老爺的,當了姨娘後,又是怎麽和繼子搞到一起的。
方雅琳更為難,她悄悄拍了一部分,發給了陳伊。
陳伊看到上面寫着:要當面展示自己的魅力,證明确實是名動京城的花魁。
陳伊趁大家都忙着研究自己的劇本,悄悄回複:你就編一段瞎話,說自己是靠忽悠當上的花魁。
方雅琳看完,差點笑出聲。
劇本開始了,先是頂層人物太太老爺們的戲份。陳伊發現他們的戲,絕大部分是正常的,只偶爾有一點點尴尬的劇情,比如少爺和奶奶婚禮,也就是互相鞠個躬,洞房挽臂喝個交杯酒。輪到“出淤泥不染”的花魁時,方雅琳還真照着她的,連背了幾首小孩都會的古詩,大大方方說:“小女子長得不行,全靠有幾分才情,被老爺看中,帶回府裏整理書房。”
央哥皺眉,剛要說幾句把這事往黃料上扯。
豔時的攝影小哥立刻補上:“那你極有可能是兇手,老爺經常在書房寫文書什麽的,你下毒很方便,可以加在筆墨紙硯或者老爺常欣賞的那副畫上。”
方雅琳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鹹魚翻身”的丫鬟地位低,她的陳述排在靠後。陳伊站起來,先做了個大力水手的招牌動作,然後一本正經忽悠:“老爺是菜雞,我看他在花園落了單,兩拳打暈了他,然後騙了所有人,開始拿固定工資。老爺不好意思說真相,又恨我,所以一直冷落。我給少爺表演一個舉石獅子,他看中我力氣大,說将來沒準能派上用場,就送錢送首飾收買我。”
原著是老爺被她勾引,中了招,事後嫌她粗俗,有點降低自己的格調。所以老太太封翠花姨娘後,他就一直沒進她的房,導致她不甘寂寞,和大少爺勾搭上。
陳伊想着反正別人不知道自己的戲份,只要前後圓上了,随便扯,至于別的,管它呢,搞笑就搞笑呗。
果然,她一說完,大部分人都噴笑,只有央哥和招待員臉色有些不好看。陳伊更加确信這本子是他們兩人搞的鬼。
後面的劇情,陳伊一頓胡編,受“狗血神編劇”小榛子影響,她也是有點瞎扯功底的。反正她又不是兇手,看到的證據,每一個場景都有別的見證人。她就全程劃水,大家指認兇手時,她随大流,管它對不對,跟風投票就是了。
兇手是央哥那攝影,藏到倒數第二輪,被“英明神武”的央哥說動大家,将他投了出去。
陳伊舒了口氣,客套的掌聲一停,她立刻拿起包,叫上方雅琳一起走。
兩人剛從角落裏鑽出來,就被央哥擋了。
陳伊白他一眼,繞過去,繼續往前走。
央哥連追幾大步,他的手,擦着她前胸去抓另一面的胳膊。陳伊敏感,提前躲開了,央哥就改了目标,扣住她的包帶,用了點力,把她拽住了。
剛才那猥瑣的擦邊球,加上之前劇本殺的險惡用心,實在是渣中之渣!
陳伊哪裏還忍得住,抓起包的核心部分,對着他劈頭蓋臉地砸。
央哥本想還手,但又強行忍住了,揮到半空又縮回來護住臉,對着他助理喊:“路撒,報警,快點報警!”
衆人圍上來勸架。分開兩人後,劉姐将陳伊護在身後,搶先說:“是你們強人所難在先,她一個女孩子,反應過激點,也在情理之中。我代她道個歉:不好意思了。”
央哥哼了一聲,不依不饒地說:“不是她本人道歉,我為什麽要接受?她打了我這麽多下,光道歉怎麽行,陪我們吃個夜宵,不過分吧?”
陳伊很想怼一句“吃屎吧你”,但她要給劉姐面子,至于道歉,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絕對不會向惡勢力低頭。她咬着牙瞪他,央哥目的沒達成,朝助理使了個眼色。那助理跑了出去,很快又回來,朝央哥點頭。
劉姐也不想委屈陳伊去服軟,局面就僵在那。十幾個人,分成了三個陣營。八幣帶着歉意看向陳伊這一組,選擇了中立。陳伊表示了理解,朝她笑了笑。豔時人雖然多,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大家神色都有些不好,但沒一個出聲怪罪陳伊的,堅定地和她站在了一起,這讓她心裏好受多了。
警察來了,先檢查“傷者”,向衆人了解了事情經過,又查看監控,覺得問題不大,試圖就地調解。但介于雙方都态度堅決,只好拷貝監控留證,再将人帶走。
警車來了一輛,座位只這麽多,又怕人去多了等會起大沖突,就只叫走了當事人。不過,他們讓衆人都留了聯系方式和姓名,又留了話:請他們不要走開,保持通話暢通,一會可能需要他們到場做證人。
打架的兩人水火不容,“柔弱的”陳伊被安排到了前座。
陳伊第一次被警察叔叔管制,忍不住發慌。她不敢跟媽說,只能發給常把律師挂在嘴邊的榛子:我打了猥瑣男,現在被叫去派出所了。
一毛錢:【弱小無辜又可憐】
爬出來的榛子:死咬正當防衛,拖一下時間,我現在就買機票,明天過來護駕。
一毛錢:不用不用,警察在呢,這裏又不是什麽黑暗之地。
一毛錢:你放心,我堅定了信念,堅決不屈服。
爬出來的榛子:還是我過來吧。
一毛錢:你要相信我在憤怒值暴漲時的戰鬥力!
爬出來的榛子:好吧,我不關機,保持電量,你随時打過來。我們約定好,每半個小時報一次平安,OK?
一毛錢:好。
嘴上說得硬氣,其實心裏還是很虛的。
她想起夢裏的七寶和曹衎,突然想測試一下。
一毛錢:有人想對我做猥瑣的事,我躲了,并且打了他。
杭:發位置。
一毛錢:去派出所路上,應該快到了。
杭:好。
啊?
這個很好嗎?
雖然他沒跟她講道理批評教育,但字少得有點冷漠無情啊。陳伊立刻被擊垮了,看着窗外,憂傷得像是被歹徒綁架了。
手機又接連響了兩下,她吹出一口郁氣,委委屈屈地點開,一看就樂了。
杭:別擔心,有韓嵩。
對啊,韓嵩給我找了個本地助理的。陳伊立刻翻找到盧霜電話,撥出去,占線,改發信息求助。
盧霜很快回複:我就快到了。
陳伊一下車就看見了站在臺階上等着的盧霜,好安心啊!
盧霜走近了,和女警說了兩句話。女警剛點頭,央哥就叫:“你們這是走後門,我認識這女的,她跟她是一夥的。”
女警沒好氣地打斷他:“你說什麽呢!我們辦案,肯定會秉公行事,以事實為依據。她只是交代一下陳小姐的身體狀況。”
盧霜朝陳伊點頭,說:“我在休息區等你,他們一會就來。”
哇塞,還有幫手呢。陳伊立刻嚣張起來,朝挨訓的央哥得意地笑。
男警看不過去了,輕咳一聲,把兩人帶進了調解室,一落座就重新問起事情經過。
陳伊是問到她了,就如實回答,央哥幾次搶話,要反駁她,被訓了兩句才老實。
陳伊很想舉報一下黃本的事,但這只怕會影響到公司和這邊的合作。畢竟那只是打擦邊球,說是就是,說不是也能勉強算不是。既然不能說那個,她就只能咬定他襲胸不成惱羞成怒,架勢要打人,自己才反擊。
一個男人被包打兩下,真不算什麽。男警提出要陳伊摘下包給他看下,他拿在手上掂了一下重量,又隔着包摸到了硬物,面色就有些沉重,刷刷刷,在紙上寫了一段。
央哥是個人精,立刻演上了:“她的包巨重,打起來超級痛。真的,我都懷疑我受了內傷,她還砸了我的頭,我現在有點惡心,想吐,肯定是腦震蕩了。”
陳伊抿着嘴不說話,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照做。
哼,人渣!
她想扮可憐,可是過于氣憤,有點擠不出眼淚,就垂了頭,用沉默表達委屈。
有另一名警察敲了門,然後推開進來,說:“梁哥,又有人報案。”
男警官以為是人手不夠,扭頭問:“其他人呢?”
“有人值班,不過,那個案子,也是關于這兩人的。”
男警官以為是剛才現場留下的人裏邊,有新信息或者新案情,就說:“那帶過來一起處理吧。”
陳伊起身,扒着門去确認一下是不是盧霜找來的“幫手”。她一見到往這走來的身影,一時驚喜不起來,退回去坐到椅子上,心裏的委屈放大,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近。
杭宴息朝她微微點頭,挨着她坐下,将手裏的小箱子提起放在桌上,同時很有禮貌地向看過來的警官解釋:“外面的工作人員已經檢查過,是醫藥箱。”
韓嵩跟着坐下,打開公文包,取出來大大小小幾張紙,又起身,走到前方,遞上去,再退回來坐好。
“這是我當事人這件随身物品的鑒定書,拍賣成交确認書,增值稅普通發票等文件。我們有理由認為他意圖搶劫這件珍寶,否則的話,當時那麽多女性在場,他為什麽始終目标一致,只針對我當事人。”
央哥腹诽:鬼扯什麽,那是因為她最漂亮!
他嘴裏嚷着:“怎麽可能,我搶她幹嘛?我有的是錢。”
警察有點發懵,這小矛盾引發的小糾紛,怎麽就上升到搶劫古董這性質了?
兩人瞟一眼發票上那一串0,同時看向陳伊。
陳伊看一眼杭宴息,在他鼓勵的眼神下,從包裏摸出古董簪子,擺在了桌上。杭宴息仍在朝她示意,所以她在包裏掏啊掏,又從裏面找出了那個繡袋。
簪子有點說服力,至少是純金的,這繡袋看起來十分廉價。央哥樂了,嘲笑道:“這五塊錢的垃圾,也算古董?金簪子又怎麽了,我這鏈子不要錢的嗎?十條八條我都買得起。哼,鄉巴佬,詐騙騙到派出所來了,真是笑死個人。”
陳伊沒搭理他,拉開繡袋,取出裏面的黑片片,挨着簪子放好。與此同時,韓嵩又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小疊,送到警察手裏,補充道:“這是簪子的文件。”
陳伊悄悄問杭宴息:“還要拿嗎?”
包裏還有他給的一個木盒子,裏面是分隔成三列的藥丸。說是如果工作過程中,察覺中暑了就吃一顆小號;如果受了寒,就吃一顆中號;如果是被蚊蟲什麽的叮咬了,就從大號上面摳一點下來擦上。藥值不值錢,她不知道,但這盒子肯定又是值錢的老物件。
杭宴息回答她:“可以了。”
他看向忙着翻看資料的警察,問:“可以先處理一下傷口嗎?”
央哥看向他的箱子,警惕心起,急吼吼地嚷:“她們是一夥的,我是不會讓他來處理的,誰知道他要做什麽手腳,萬一下個毒什麽,我還有機會嗎?”
杭宴息看他一眼,那眼神,特別像看二傻子。陳伊憋笑,然後照杭宴息的吩咐,攤開雙手給他看。
當時情緒有點激動,打人用力,抓包也使足了勁。她的皮膚白嫩,容易留下痕跡,開始手心泛紅,但過了這幾十分鐘,已經褪得幾乎看不見了。
杭宴息煞有介事地取了棉簽,給她擦了點透明的液體。
陳伊并不覺得疼或者癢,她盯上了箱子裏的漂亮白瓷瓶。
杭宴息看她這副要吞口水的模樣,哭笑不得,小聲提醒她:“那是治外傷的藥,不能吃。”
原來不是什麽瓊漿玉液,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