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次聚會
一次聚會
“我……總覺得感受到了我朋友的氣息。”
謝經年一愣,随即迅速進入狀态。
“朋友……是謝之前說過的,埋鯨之地的那位老朋友嗎?”
恒升湊過頭來,有些好奇地問道。
謝之前就說過,他來埋鯨之地,是為了看看自己的一位老朋友。
“……是啊,那一位非常好,非常好的朋友。”
謝苦笑一聲,向來笑着的面容不知為何蒙上一層陰霾。
逐漸清晰的回憶化為無法忽視的重量,壓在他的身上。
“明明說好了,只要我在海邊,他都會來接我的,但是……為什麽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出現呢?”
謝微微低眸,纖長睫毛陰影覆蓋的淺黃瞳眸中,似乎有水波一閃而過。
那是沉澱不知多少歲月的懷念。
在他已經被律法貴族撕碎為破碎鏡像的混亂記憶中,有清爽的海風曾經飄搖,身穿長袍的青年,手挽星光的少女曾經如恒升,風小小一般,在幽綠地海之畔,不夾雜任何意圖,無視他的冷漠,倔強地向他伸出手。
“那我們立個約定,如果不知道該怎麽辦的話,就到海邊來找我吧——騙人是地海詭妖。”
水波般長發的青年眉眼彎彎,輕笑道,一旁星光般的少女也連連點頭。
“畢竟是他嘛,只要是海沿,他就一定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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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匆忙的回想,他那時候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
為什麽……想不起來?
謝揉着脹痛的太陽穴,想要逼迫自己回想起來那對他而言似乎非常重要的東西。但過去的一切都如同純白的碎片,化為漫天百花,碎成一地花瓣,青年與少女的臉變得模糊,最終,只有銀輝在腦海中綻放。
巨大的旋雲永無止境地于高天之上旋轉,任時光永恒,歲月沉澱,深空的亡骸永遠存在在那裏。
深入骨髓的寒意順着他的四肢爬上,高渺恢宏的長音仿佛又在他的耳畔響起,慘藍的天空在與他對話。
謝眸色一暗。
不要,不要忘記你該做的事情……
破碎的記憶逐漸清晰,他被創造出來的使命,原來如此。
黑黃發的少年握緊拳頭,轉移話題般心虛道:“我走之後又發生了什麽?怎麽焦糖幹起粉刷匠的活了?你們還挺人盡其用。”
他在掩蓋自己的不對勁。
風小小和恒升對視一眼,将謝的失态誤認為對過去友人的思念,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沉眠了很長時間,又被律法貴族利用符文控制,想要尋找的舊友,卻不知是否還在這個世上。
在經歷過律法貴族不知多麽殘酷的對待之後,謝憑着腦海中最後殘存的記憶,他只是想要來到埋鯨之地,見一見自己過去的友人,找回過去的蛛絲馬跡。
但是命運沒有垂憐他,作為天災級強者,無邊的歲月最終帶來的,只有無盡的孤寂。
不管是身為天災級走過的歲月過于漫長,以至于已經忘記約定,還是因為等級限制,無法跨越如此漫長的時光。
現在結果已經在這裏,謝的友人,沒有應約。
時間裹挾着一切熟悉的人與物向前不斷走去。
只有謝一個人,被殘酷地留在原地,只能看着自己的影子,嚼碎孤獨,一個人吞食下去。
風小小和恒升都沒有戳破對方拙劣的轉移話題技術,他們只是陪在謝的身邊,向他講述剛剛他離開時發生的事情,沉默且有力地宣告着,謝還有他們。
“話說,既然我們現在只能等着不燭的消息,不如來吃頓久違的燒烤?”
恒升眨着眼睛,向風小小提議。
他剛剛看到了風小小回來時拎着的食物。
“………你眼真尖。”
風小小腹诽,怎麽這家夥的好眼神就不放在戰鬥當中,每次都要別人替他注意後背。
方糖家這家小小的花店,雖然一共只有兩層,但是在高聳的尖狀樓塔上,有着一個小小的平臺,完全可以供他們吃一頓香香的斷頭飯。
“所以為什麽是斷頭飯……”
謝經年一遍切菜一遍吐槽道。他在家裏也經常幫着母上大人下廚,對廚房的工作倒是不陌生,動作甚至熟練的驚人。
“那當然是因為我們最後的錢也花光了嘛。”
風小小用平靜的聲音說出讓兩個男生破防的可怕的話。
“不不不不是吧?”
恒升已經吓得開始結巴,手上削土豆削出來的皮直接嘣到了一邊拿本命武器水刃削土豆的焦糖臉上。
焦糖陰沉着臉,稚嫩的容顏上是想要殺人的情緒。
本來他就因為被風小小壓着修牆怨氣十足,現在他堂堂——又要來幹削土豆的雜活,這三個家夥真是讓人無語。
焦糖想到這裏臉色更臭了。
他的本命武器那是削土豆的嗎?明明應該是用來殺敵人的!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恐怕恒升現在都可以死去活來形成地海永動機了。
謝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好笑的想。
“逗你們玩的,不過沒想到啊,謝你的技術居然還不錯?”
風小小噗嗤一聲笑出來,雖然他們确實沒錢,但是也不至于到吃一頓飯就破産的程度。
恒升還真是天真到讓人忍不住逗他,就為了看他這種茫然的反應。
“那當然了。”
謝經年露出一個嚣張自信的笑容,淺黃雙眸中沉澱的,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溫柔。
謝累月之前上高三的時候,父母都忙的要死,最後還是他天天倒着花樣給妹妹做營養餐,保證老妹在高考前的營養攝入。
他的廚藝底子也是從那個時候練起來的,在那之前,謝經年可是被母親嚴令禁止進入廚房的人員之一。
“哼。”
焦糖用力削着土豆皮,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嘲諷。
謝經年懶得理他,這幾個小時的相處已經讓謝經年摸清對方的性格,焦糖這男孩雖然總是帶着刺,但是本性并不壞,要不然也不會被他三言兩語挑撥的真的開始動搖。
謝經年切完菜,一轉頭,卻直直對上一雙銀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被陽光照耀的近海海洋,吓得他差點跳起來。
“你們,在幹什麽?好像,很有趣?”
深藍發色的少年撐着輕飄飄的身體,晃晃悠悠地飄到謝經年身後,好奇地看着他在切的蔬菜。
是利維亞。
謝經年只感覺背後一涼,好像有體溫極低的冰塊貼上來,不過尚在容忍範圍之內,便随利維亞去了。
“利維亞?你沒事了?那些地海詭妖已經離開了?”
恒升看到利維亞,連忙扔開手中的土豆,來回晃悠圍着利維亞轉圈。。
向來沒和人交流過的千年大社恐利維亞被恒升的熱情吓得不知所措,雙手握在胸前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只能求助般地看向謝經年。
謝經年拉開恒升,無奈嘆息:“他就是這樣,你別理他就行。”
“謝!”
恒升委屈的怪叫一聲。
焦糖和風小小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這兩個看上去像是在對空氣說話的家夥,對視一眼,達成共識。
這兩個家夥終于瘋了。
“你們……沒事吧?”
風小小舉着串烤肉的竹簽,一臉震撼地看向恒升與謝。
兩人這才意識到,除了他們之外的人,似乎都看不到利維亞。
利維亞與嫉妒赦罪有關,而嫉妒赦罪的本命武器,謝經年記得好像是所謂的“斷絕之剪”。
那是一把可以切斷世間一切聯系的剪刀,
而利維亞将他們送出埋鯨之地的時候,手中浮現的武器,也是那樣的兩把,可以拼成剪刀的內外口根器。
而且,利維亞在埋鯨之地的時候,曾經和他們說過,自己與他們不同,是被“剪開”的。
難道利維亞與世間的聯系,是被嫉妒赦罪用斷絕之剪剪斷的?
謝經年搖搖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
說不定用位格高于赦罪的深空共鳴可以暫時壓制一下那種效果?
他擡起手,用銀色的星輝挽成一個發圈,拉過毫無防備的利維亞,将他散下的長發用銀色發圈紮起。
焦糖與風小小震驚地看着,一個披着白袍的十五六歲深藍發少年,就這麽憑空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像是被橡皮擦掉的人重新被繪畫出來一樣可怕。
“這樣就好了。這個發圈,就當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吧。”
謝經年拍了拍利維亞的頭,走回案板前,順手指了指恒升。
“恒升,你來解釋。”
“唉?又是我?”
恒升難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最終還是沒說什麽,開始解釋他們在埋鯨之地的經歷。
“你是說,他是埋鯨之地,甚至可能是嫉妒的眷屬?”
風小小再一次瞪大眼睛,她一邊木然地給利維亞遞小甜點零食,一邊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麽可能,肯定就是。”
焦糖雖然聽上去還是很沖,但是語氣緩和了不少。
“原來如此……就連嫉妒的斷絕之剪都給出去了……這家夥還真是讨嫉妒喜歡。”
焦糖身後兩條黑色的尾巴快要扭成麻花。
他好像知道利維亞的存在。
但利維亞并不認識他。
“我怎麽覺得有人一股醋味……你這話說的,好像你也是嫉妒的眷屬,在争風吃醋一樣。”
謝經年在一邊吐槽道,也帶着幾分試探的意味。
這個他們随手救下的男孩果然不同凡響,不光知道賽特的隐秘計劃,就連嫉妒的斷絕之剪都這麽清楚。
那可是風小小都一知半解的辛秘。
焦糖向謝經年翻了個白眼,沒有回話。
被特意腌制的五花在鐵板上發出滋滋的油聲,腌制過後的厚切河蝦蝦滑也顯露出焦香的色澤。
在一片氤氲的美食香味中,所有人的距離似乎都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極速拉近。
焦糖雖然看上去十分不岔,但是卻意外地和利維亞玩的很開心,而風小小則是被利維亞那柔弱的外貌激起保護欲,一直在投喂對方。
正當謝經年吃着美味的燒烤,享受少見的寧靜,心道自己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的時候,恒升卻突然跑到他的旁邊,與另一邊的三人拉開距離。
他沒有任何鋪墊,開口便單刀直入道。
“謝……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想要問你。”
胡麻發色的少年眸中滿是凝重與認真。
“你知道,日月嗎?就是……懸浮在空中的,會發光的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