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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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又不是讓你闖什麽龍潭虎穴……你看看你那點老鼠膽子……枉費跟着我在宮裏呆了快半年了,盡還是上不得臺面……”

看着容惠如此的不求上進,畏畏縮縮膽小怕事的樣子,容妃就一肚子氣,語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容惠臉色蒼白,和往常一樣依舊柔順的低着頭,但是口風上依舊一下也不松。

哪怕真的是她想多了,不會出什麽事,但是刻意接近太子也不會傳出什麽好名聲來,她的路還沒有開始,不能背負上那等不堪的名聲。

“我和你說,我是你姑母還能害了你不成?男人啊,總是吃這一套的……你說說你,才貌規矩也都堪堪而已,出身就更比不上宮裏宮外那些想往東宮鑽的人了,也就是靠了我這個做姑母的在你背後撐着,但是你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是想着被送回你那提不起的爹娘身邊?”

原本就算是容惠刻意接近太子,也未必讨得了什麽好,但是現在她竟然不聽自己使喚,這就讓容妃心裏極為不快了,感覺容惠要從自己手心裏飛出去一樣。

于是不做也變成了非做不可了,非要借機立威不可。

聽到容妃威脅自己,容惠心裏不由得一酸,她雖然自進宮之初就知道容妃這個姑母是什麽脾氣秉性的人物了,自來也是小心捧着敬着,動辄得咎,時時處處的為容妃考慮,小意奉迎。

更兼因為深宮赫赫,她又只有容妃這一個親人,心裏總歸還是對容妃有些親近的,以為若大的皇宮,唯有她們姑侄二人血脈至親。

可是現在,因為這麽一點事兒,容妃就要和她翻臉,哪怕她盡心盡力做到了十全十美,一丁點的不如容妃的意,就變成了全部的錯處,容妃這樣的逼迫,讓容惠不由得心涼不已。

要說出宮的話,她真的做夢都想,但是容惠知道容妃只是威脅自己聽命與她而已,若是她一無所成灰溜溜的真的到了被送出宮的下場,容妃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姑母您別生氣,容惠并不是不聽您的話,只是深知您對我的關照和用心,為了我的歸處日夜憂心,自進宮後我就發誓要好好孝敬姑母,宮裏我也只能靠姑母您了,又怎麽會不聽您的安排。但是就因為如此,我卻不能自私自利的只考慮自己啊……”

“若是我去接近太子,大家都知道必然背後有您的授意,宮裏那麽多雙眼睛盯着,那些心思陰暗的人,定會覺得咱們姑侄二人有多麽迫不及待一般,在您的背後說些閑話,我怕因為我而讓您名聲受累啊……”

“下個月東宮的大郎殿下就滿周歲了,東宮開宴前太子殿下一定會過來探望您的,不若到時候容惠再借機在太子殿下面前表現一二?”

容惠趕緊跪在容妃腳下,擡臉時眼淚已經盈滿雙目,話頭轉的飛快,語氣殷殷嗓音哽咽,誠惶誠恐的解釋着,倒叫容妃一時也說不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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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有心,那這次就算了,但是容惠啊,你要記得,這個宮裏別人都能害你,只有我這個姑母是真心的疼你為你打算,若是你再提不起來,可要叫姑母傷心了。”

容妃看着自己還沒怎麽動真格的容惠已然是吓得不輕的樣子,深怕自己真的送她出宮,心裏還算是滿意,她就說嘛,見識過皇宮的繁花似錦後,容惠又怎麽能甘心離開?

又一個容惠本身就樣貌純良,那張芙蓉面上配着剪水秋瞳,看着便是生不起什麽攻擊性的,加上入宮這段時日對人自來始終如一,性子一直乖巧溫婉。

有時候連容妃身邊的大宮女都要比她頤指氣使幾分,叫容妃有時候反倒嫌棄她太軟糯了。

所以這次容妃也就沒有借機繼續敲打她了,怕容惠膽子吓破,到時候軟的像一灘泥似的也不讨喜。

好不容易按下了容妃,回到屋子時,容惠整個人後背都是涼的,借機打發了張嬷嬷和禾心,撲到被子裏就忍不住抽噎着痛哭失聲。

跪容妃她并不委屈,因容妃既是長輩又是貴人,平時前前後後伺候容妃她也不委屈,甚至容妃枉顧她的意願非要把她塞到東宮,她也能逼着自己适應。

不管怎麽樣,容惠心裏對容妃還是有些感情的,容妃對她也是不壞。

可是今日只因一丁點的不如意,容妃就陡然翻臉,徹底的斬斷了容惠心裏對于容妃的那一絲依賴和親情。

她早該想到的,當初進宮時她和母親就跪在容妃腳下,大約從那時候起,她就從來沒站起來過。

宮裏畢竟不是家中,哪怕是發洩情緒,容惠都沒有多少屬于自己的時間,估摸着張嬷嬷要打好熱水進屋了,容惠趕緊抹幹臉上的殘淚,用粉遮住了泛紅的眼皮。

不知道張嬷嬷發現了沒有,但是一直到伺候容惠渾身塗得香噴噴,躺到床上拉好帳子,張嬷嬷都沒有說什麽。

“好姑娘,趕緊睡吧,明個兒約莫就是荷塘裏最後一茬的紅蓮了,您不是要采了給娘娘做安神茶嗎……”

張嬷嬷看着容惠聞聲說道,為她仔細掖了掖被角,就把燈熄了。

不管怎麽樣,第二日一早,容惠就和往日般早早起床,帶着禾心采完蓮葉和蓮瓣兒,在容妃醒來前,就早早的等在寝室外。

“真是天生伺候人的命,大早的覺都不睡就起來做活……”

禾心站在門外,懷中抱着檀盒,裏面裝着容惠用摘的蓮葉做成的蓮香粥,打着呵欠悄聲的和親近的宮人們抱怨。

“可不是,就顯着她了?恨不得一個人替了咱們所有人做活兒,連小廚房都插一腳,我看下次什麽倒夜香的活兒計也不用小黃門來了,她一下子做了得了!”

自然也是有人看不慣容惠的,跟着一起應和。

說來她們都覺得容惠要出身沒出身,在宮外也就是平民人家的女孩兒,憑什麽因為有着容妃娘娘這門親戚就能進宮做起大小姐來了,還想扒着容妃往東宮殿下那邊鑽,土雞也想做鳳凰。

更不屑容惠謹小慎微的處處在容妃娘娘面前伏低做小,擺出這麽一副德行來,就顯着她能幹貼心呢。

更深一層着實心理上,她們其實也不想承認,自己真的在嫉妒容惠,嫉妒她能有容妃娘娘安排前程。

同樣是人,起碼她以後就定然是當主子的,而她們呢,好不好熬成什麽樣也說不準。

“娘娘起來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吧,小心一會兒被嬷嬷們立規矩!”

禾方看不過她們總是在背後嚼舌頭,沖着她們說道。

幾人頓時一哄而散,進屋伺候的進屋伺候,打水傳膳的都各自奔忙。

說來容妃身邊的大宮女都是禾字輩,禾方因為其貌不揚臉又有點方,所以就被容妃叫了禾方。

相貌雖然不足,但是她性子直爽做活爽利,年紀比其他人都略大幾分,又認了容妃身邊的嬷嬷做幹娘,倒是在容妃身邊算是得臉,因而大家也都或多或少給她幾分面子。

禾方打了簾子進內室後,就看着容惠已經在給容妃梳頭了,趕緊也上前幫忙。

“今早啊看着滿池的紅蓮,想着這是今秋最後一茬的花了,便多摘了幾片葉子,就特意給您做了蓮香粥,好喝也清火利肺,也算是應個景兒。一會兒姑母您嘗一嘗,看容惠做的入不入味兒。”

容惠先用鑲金的牛角梳子為容妃通了頭發,又兩手恰到好處的為她按摩起幾處頭頂的穴位,這算是她的獨門手藝了,一邊按着,一邊溫言說道。

容妃被她按的舒服的嘆息了一聲,昨天她對容惠發了火,晚上傳膳也沒理會她,可今早容惠還是如常過來了。

照樣溫溫柔柔的服侍的她周到又妥帖,也叫容妃生不出什麽不滿了,心底也不知道這個侄女到底是有成算還是真孝順。

“知道你孝順,你的手藝啊,還真沒得說。”

被伺候的舒舒服服,誰都生不出壞心情來,容妃自己都得承認,容惠進宮後,伺候她是真的貼心,生活質量都感覺比之前強了不少。

同樣的活兒,容惠伺候的和其他宮女伺候的就是感覺兩個樣兒,如今有了容惠,她都使不慣旁人了,就連梳頭,都覺得其他人都笨手笨腳,趕不上容惠調弄的舒服又好看。

連續幾日,容惠使出渾身解數來讨好容妃,直到确定了容妃打消了讓她去書房附近的路上主動接近太子,這才松了一口氣。

等容妃再想起這回事兒時,卻突然宮裏傳了旨過來。

太常丞的嫡幼女韋英紅和常山伯的庶女陳昭琪被點為太子嫔,容惠也一同被點為良娣,并且半個月後就一同擺酒擡進東宮。

“倒是你有福氣了……”

太子嫔和良娣,一個六品夫人,一個七品夫人倒是也差不許多,傳旨的黃門走後,容妃頓時喜氣洋洋。

她原本還想着要是太子非要壓一壓容惠的位份,那她至少也要為容惠争取個孺人的身份,好歹也是自己的侄女,有名有姓的人家出身,不能一個侍妾就算了。

但是總歸太子還是給自己這個親娘面子的,一下子給了容惠一個良娣的位份,到時候進宮以後至少也是嫔以上的封號了,這起點比起自己當年來說是高不少的,她也算是對得住容惠。

“姑母對容惠有再造之恩,容惠今生有幸能得姑母提攜,今後定當孝順姑母,伺候好太子……”

容惠跪在容妃跟前,眼淚止不住的流着,說完後就認真的磕了一個頭,趕緊向容妃表态。

她進宮後也沒名沒分的呆了許久,忐忑難安和期間酸苦唯有自己知道,內心一絲底氣都無,所以才拼命地讨好容妃,只希望在容妃的宮裏有一個自己安身的歸屬。

不管怎麽說,終于也算是有了栖身之處,哪怕太子殿下不是良人,哪怕後宮金玉錦繡中的勾心鬥角讓人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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