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第二日,容惠依舊天不亮就醒了。
感覺到身邊有旁人清淺的呼吸,她先是一驚,随後身上傳來酸痛的感覺,這才想起來,哦,原來自己昨日便成了東宮良娣。
長久的等待,在容妃身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沒名沒份的被留在宮裏,讓她的心一直如同風筝般懸着,終于如今徹底的紮根了。
進宮以後,容惠就習慣這個點就起來,洗漱後按照昨夜睡前的計劃,為容妃琢磨些新鮮适口又頗有點麻煩的飲食,在容妃沒醒前做好,侯在她的宮室外等待第一時間進去伺候。
但是現在,她做為太子表哥的妾,若是以後也大早上去太子妃那裏伺候,別說太子妃不會搭理她,萬一太子哪一日歇在太子妃處,她一早過去,鐵定讨人嫌。
不僅太子妃會覺得她居心叵測,就是旁人也要議論她的用心。
就算是要賣好,也得做到別人心坎裏去,出力不讨好的事,便是傻子也不會去做的。
而且容惠壓根也不敢奢望自己入了東宮就能徹底擺脫容妃的控制,到時候由不得她讨好太子妃給容妃堕了志氣,恐怕容妃第一個就要饒不了她。
這麽一來,容惠只能安分守己的閑下來了,她什麽也做不了,也沒法做。
她并不是閑不住的人,窩在小院子裏,哪怕清苦寂寞些,她受得住,只怕是她什麽都不做,看在有心人眼裏,也是錯的。
夾在太子妃和容妃之間,容惠的位置不尴不尬,她是最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對太子妃根本沒有半絲不敬之心。
可容妃與太子妃不睦,想方設法把她插進去,不就是要刺太子妃的眼麽,容妃還打算着她們姑侄聯手壓住太子妃,籠絡太子的主意呢。
只是要容惠說,容妃可真是太高估自己這個侄女了,她可不敢打籠絡住太子的主意。
就是太子那裏,對自己未必也沒有防備。
就算容惠并沒有對他很了解,進宮的這段日子,也能估摸出太子對容妃是個什麽樣的态度,不會讓容妃影響到自己。
Advertisement
而且太子并非貪花好色之人,哪怕是礙着容妃,太子對她這個表妹也不會真當個貼心人來對待。
無端攪進了一池渾水,容惠從入局後就裏外不是人。
她想與人為善,可無論是太子,太子妃,容妃,這三方的哪一方都不信任她,人說忠臣不事二主,可她有三個主子,偏她還得在這三方的夾縫中讨生活。
想歸想,容惠知道,自己總要站哪一方的,想要左右逢源,到最後肯定是三方都得罪的慘淡下場。
盡管眼下誰也不會蔭庇她,但是容惠從進宮不久就開始琢磨,琢磨到了現在,終于在進了東宮後才痛下決心。
翻了個身,容惠感覺離自己一臂之遠的太子呼吸平穩,似乎還在睡覺,自己輕輕嘆了口氣。
手無意中摸到了硬硬的東西,稍傾她變反應過來,是自己偷偷藏在床裏面褥子下的花生和紅棗。
花生和紅棗是新婚夜裏必不可少的熱鬧,不管是鄉間兒女還是官宦之家,新婚夜裏新娘子總是要被喂吃花生和紅棗,取個早生貴子的寓意。
一擡小轎就這麽被擡進了東宮,沒有鳳冠霞帔的熱鬧,也沒有舉案齊眉白頭到老的期待,這花生和紅棗,也算是她對自己唯一的祝福了。
若是,能有幸得個一兒半女,這深宮之中,她也算是有個真正能夠依靠的親人了。
聽說新娘子很容易“進門喜”,而自己身子一向調理的康健,經過昨夜,也不知道小娃娃會不會就這麽來找她了。
想起昨夜的纏綿,容惠耳朵有了一點熱度,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此時,那裏隐隐有咕嚕咕嚕的辘辘之聲。
昨天總是她人生的大日子,哪怕是做妾室,好歹也是正經上了玉蝶的,總還算是個名分,自然也有一定的規矩。
一通忙亂中,自然沒法好好吃點東西,夜裏又伺候太子,此時手裏握着吃的,自然更是腹中饑餓。
容惠揣度着,此時剛過三更天,時間實在尚早,太子似乎并沒有醒,就輕輕撥開一顆花生。
寂靜的帳子內,咔嚓一聲,花生殼被碾碎的聲響有點突兀,容惠立時有些心驚肉跳之感,心裏暗罵自己多事,又不是什麽金貴人,多餓一會兒怕什麽。
僵硬了好一會兒,感覺到太子那邊依舊沒有動靜,這才敢把花生仁塞進口中,慢慢咀嚼。
醇厚的香味在口腔內蔓延開,讓容惠想起幼時祖父還在時,盛夏的午後,睡醒來,總會坐在堂屋前的樹下,揮着蒲扇,就着一碟花生米喝兩盅小酒。
容惠在兄姐中年紀小,看着也乖巧,她湊近桌邊,祖父就會從碟子裏數幾顆花生米給她吃。
那時多好啊,容惠自己性子安靜,卻喜歡這樣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日子。
如今她身在錦繡堆裏,卻覺得自己想要的,和十多年前也并無甚分別,只是那時有的,如今卻難得。
吃了一顆花生,肚子反而餓的更厲害了,容惠只得又往嘴裏塞了一顆紅棗。
“你餓了?”
身側突然傳來一道有點沙啞的男聲。
容惠吃了一吓,差點把嘴裏的棗核吞下去,她苦着臉,兩手卻四處亂摸,想找個帕子什麽的把棗核吐出來,身邊卻除了被褥,再無別物。
“是妾的不是,擾了殿下好眠……”
容惠僵硬着肩膀,含着棗核有點含糊的請罪,電光火石間,心下一橫,就想把棗核直接咽下算了。
也算是吃一記教訓,警醒自己以後更得謹言慎行,時刻不能放松,一旦失了規矩,就可能發生什麽預料不到的麻煩。
嘆息了一聲,劉承瑞伸手出帳子,在外面摸到一方絹帕,遞了過去。
“先吐出來吧,沒關系。”
劉承瑞并不是多苛刻的人,從深眠中餓醒的感覺他最是清楚。
小孩子吃飽了便會渴睡,所以以往他還在容妃宮裏時,容妃總是不給他吃飽,不停督促他讀書上進,一直學習到深夜。
那些餓的睡不着的深夜,或者餓醒後的黎明,他只能起來給自己倒一盞涼茶。
後來大些了,便長了經驗,白天會偷偷藏些茶果糕點,省下來夜裏餓時就有東西吃。
哪怕是涼掉變味的糕點,在饑腸辘辘時能夠果腹,吃完後繼續睡覺,一醒來,就又能吃早飯了。
方才早在容惠醒時,不多時劉承瑞也醒了。
他慣來自律,沒出館前便早起讀書,後來出館後接觸朝事,也要早起提前做好一天的安排,或者早早起來處理公事。
腦子裏正想着事呢,卻不料身邊窸窸窣窣的傳來一陣聲響,他原以為是容惠要醒了,略有點不自在。
昨夜床笫之上他鬧得有點過了,往日裏自恃女色上淡薄,除了對太子妃更尊重些,對其他女人都是草草了事,不想浪費自己的精力在這些無畏的事情上。
卻沒想到昨夜他竟然在歡愉中有些情不自禁的失控,身,下的人兒身體嬌軟,氣息并不是慣常聞到的脂粉味兒,反而是仿如桂花般的清甜。
讓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日假山洞中一片昏暗下,兩人身體緊貼,呼吸近到彼此能感覺出來,那般暗香浮動的旖旎意味兒,既隐秘幽長又轉瞬即逝。
作為曾經的皇子,又是如今的太子,劉承瑞也曾出門去過河南等地,并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實際上他見過的種種豔麗大膽桃李妖侬的美女們不知凡幾,便是如館閣宴會中最誘人的舞姬,旁人看的臉紅心跳,他卻也能心如止水。
只是大概是明面上能看得到的,便視若紅顏畫皮,但是黑暗中視之無物的,卻反而讓人心猿意馬,在隐隐幽香中,種種荒唐春風伏地狂野生長。
等到梅開二度,身下的人兒兩腮緋紅,眼角有細碎的淚,失控中咬上了他的肩膀,劉承瑞心中那股撩火如有實質般更是烽火四起。
帳子仿佛把世界都隔開,回到了假山的小小山洞中,那些幽香都都如同狂野生長的野草,可他什麽也沒想,也好像他想要的就是這樣。
許久也沒有這樣心滿意足的睡去,但是在滿足中卻又覺得有些荒唐。
還沒等劉承瑞想好該怎麽面對容惠這個表妹,哪怕昨夜恩愛,到了天亮他就必須做出表态來,容惠看上去再溫婉懂事,人心善變,他也不想讓容惠覺得自己是特別的,也不想讓她依仗着容妃在東宮攪風攪雨。
尤其是有了那兩個太子嫔的前車之鑒,劉承瑞更是有點後悔昨夜自己的失控。
但是超乎預料的是,劉承瑞卻沒有等到容惠如其他女人那樣一朝醒來便貼身上來,而是偷偷在吃東西。
像小動物一樣嘁嘁喳喳的啃着茶果,這讓劉承瑞失笑之餘,難免起了一絲憐愛之心,也想起了以為早就忘記的幼時情境。
那時候他最想的,就是有一天容妃能夠不再逼他讀書上進,讨好皇上,不再借着他讀書或者讓他生病來邀寵,真的能夠疼愛關心他,飯桌上擺滿了他愛吃的東西,暖暖的燭光中能對他溫柔的笑。
這是劉承瑞曾經的一個夢境,再長大些他就開始鄙夷自己的軟弱,不再對容妃抱有這些不切實的期待。
劉承瑞此時心緒複雜,開口後沒想到又好像吓着了容惠,身旁的小身影,肩膀明顯的僵住了,瑩潤白皙的手似乎在亂抓什麽,聲音更是含含糊糊,像嘴裏含着東西一樣。
轉念一想,劉承瑞便知道大概容惠嘴裏的棗核沒吐出來。
他知道大抵女子面對這種窘境總會不知所措,總不能讓人這麽一直含着,萬一不小心吞下去了再劃傷嗓子。
容惠羞的恨不得埋首在被子裏,實際上,她接過帕子吐出棗核後,真的就不敢回頭看太子殿下了,也不敢想自己在太子心裏,是怎麽樣饞的一早起來在帳子裏偷吃東西這樣的形象。
尤其是身後傳來沉沉的笑聲,容惠更是蜷在被子中靠着牆角,越縮越小。
“你的閨名叫容惠嗎?可是惠心妍狀的惠?”
劉承瑞之前只知道這個表妹出自容氏,并沒有費心去想知道名字,如今眼前的人兒鮮活,倒是讓他起了一絲親近之意。
“對,殿下說的是。”
容惠捂着臉,在被子中點頭,只是眼下這個詞,怕是和她一點也不沾邊的。
“倒是個好名字。”
劉承瑞也不是愛揶揄人的性子,笑一笑也就放過容惠,自己撩開帳子,喊人進來伺候洗漱了。
他習慣早起,在上朝前在書房坐一會兒,五更後便準備上朝。
容惠等太子殿下去了屏風後面,這才也趕緊起身換衣挽發,今日她是要正式拜見太子妃徐氏和另外兩位太子嫔的。
原本這一千多字是手機碼的,準備換成電腦碼字,就先把存稿放到存稿箱了,沒想到更新APP後存稿箱也變了,以前可以只存稿的,現在竟然點了存稿也莫名其妙發表出來了,渣作者剛發現,對不住大家,現在補回來了。
另外渣作者和大家道歉,并不是故意跳票,是這文真的擱下了以後就難拾起來了,而且這文不能申榜了,就多少缺少動力,坑是不會坑的,真的很抱歉。